妖嬈
2024-09-13 21:05:43
作者: 童三時
妖嬈
這一晚,金粒粒睡得不太安生。
因為挨著秋霜姐的緣故,她自然而然地睡在了炕頭。
炕頭是整個炕最熱的地方,尤其下半夜,炕的熱度開始退下去,睡在炕梢的人會被凍醒,炕頭卻靠著餘溫,能一直保持溫度到天亮。
這一點,雖然引得許多人眼紅,但因為先來後到,別人不樂意也拿她沒辦法。
曲小慧睡在了她身邊,再旁邊是沈云云。
她們兩個沒去吃飯,也第一時間地搶到了好些的位置。
但這兩人嬌氣得很,曲小慧嫌她帶來的新棉花厚被不能完整地鋪開,只能折著鋪,太不方便,摔摔打打埋怨了好久。
最後還是王秋霜黑暗中說了一句,
「女知青的屋子也就這麼大,大家只能睡在一鋪大炕上,自來都是這麼擠著睡的。
你要是嫌你的被子鋪不開,也可以攤開讓別的同志一起睡,我相信其他人會感激你的。」
曲小慧噘嘴,她怎麼可能把新被褥貢獻出來讓別人一起睡?她這可是新做的棉被子!
她氣哼哼地埋進了被子,再也不說話了。
王秋霜拍了拍金粒粒的手,示意她趕快睡。
金粒粒也累了,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夢裡有人擠她,好像是曲小慧的大被子,她就不客氣地擠回去。
前半夜炕燒的很熱,烙的屁股都燙得慌,金粒粒翻來覆去地直翻騰。
下半夜屋裡的溫度確實降下來了,炕也開始涼了,面門涼嗖嗖的。
好在這麼多人擠在一起,擠擠倒是熱乎了不少。
金粒粒太累了,做了好多夢,大多都記不清了,只記得有個人冷冰冰地對她說:
「你不是說再也不離開我了?怎麼一直不和我聯繫,看來只能把你腿打斷了!」
嚇得金粒粒一個激靈清醒了。
夢裡那聲音清楚得很,好像就在耳邊一樣。
聲音很陌生,語氣卻很熟悉。
金粒粒實在想不出這個人是誰,她擦掉額上的冷汗,把整個人都快擠到她身上的曲小慧擠了回去。
既然睡不著,擠著還難受,不如起來得了。
冬天裡雖然亮天晚,但晨光被漫天的白雪映射著外面瓦亮瓦亮的。
金粒粒輕手輕腳的下了炕,想著不如趁現在大家都沒起來,把臉洗了,省的一會兒人多起來排熱水都排不上。
廚房裡,爐火燒的正旺,金粒粒看到裡面坐著的人,不由一愣。
她是沒想到這麼早就能在廚房裡看到人的。
裡面的人也愣了一下,但立刻就笑了起來,和煦道,
」你起來的這麼早?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現在這大冬天的活兒少,生產隊也不要求大家早起上工的。」
方青卓笑著說。
他手上拿著燒火的爐鉤子,爐子裡的木頭燒的正旺,顯然剛剛是在這生火。
金粒粒能在這裡看到男主,雖然驚訝,但也不意外。
在書里,方青卓就是個很積極的人,知青點裡的活兒搶著干,再加上性格不錯家世也好,短短時間在知青點裡就有了地位。
在金粒粒看來,方青卓人不錯,書里返城之後也有不錯的前程。
「方大哥?我換個地方睡不熟,乾脆就起來了,想著趁人少的時候先洗漱...」
她剛剛睡醒,聲音裡帶了些小沙啞,聽起來磨沙沙的。
她自己聽著都有些不自在,轉過頭輕輕清了清嗓子。
方青卓也沒忍住搓了搓耳朵,臉上不自覺染了些紅。
這聲音又甜又軟,明明是好好說話,卻像是在撒嬌一樣。
尤其是那聲...方大哥。
微啞的聲音砂礫一樣,好像棉花里裹著的白砂糖,磨人,又麻酥酥的。
爐火輕燃,光線昏暗。
姑娘穿了一身單薄的家常舊衣服,轉過頭,用手捂著嘴,小聲地咳嗽。
她的頭髮緞子似的,隨著頭的轉動劃到脖頸處。
皙白的脖頸,烏壓壓的頭髮,纏在一起,斷了魂兒似的妖嬈。
方青卓一時看呆了。
金粒粒清完嗓子,轉過頭,看到方青卓呆愣愣地站著,還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她這一動,剛才惑人的整個畫面就被驚動了一樣,方青卓也回過神,暗罵自己這表現太不應該了。
「你,你先洗漱吧,我爐子已經燒好了,熱水在水壺裡!」
方青卓語無倫次地交代著,邊說邊往外走,心裡無限懊惱。
咋能這麼看人家姑娘呢?跟街面上的盲流似的!
很快,廚房裡就剩金粒粒一個了,男主這閃現又閃退的,都給她造樂了。
這男主也太憨了叭!
她倒了熱水洗漱,又從水缸里舀了些水把水壺裝滿,放回到爐子上繼續燒著。
幹完這些事,屋裡人還是沒有醒的意思,實在是她起的太早了。
無聊四處打量間,金粒粒無意中瞥見一抹紅,伸頭仔細去看,才發現是一件掛起來的大紅棉襖。
她突然想到方青卓昨天說的話,「秋霜姐明天就要離開知青點兒了,是要結婚了!」
心裡為秋霜姐感到高興的同時也有一絲傷感。
秋霜姐是她來到這裡之後,第一個對她好的人,可惜都沒什麼機會報答,她就要搬出知青點了。
想到這,金粒粒輕手輕腳地回了屋,打開了自己的包袱。
...
天光大亮,屋裡陸續有人起來了。
女孩兒們說說笑笑地洗漱,百靈鳥兒似的,整個知青點立馬生動起來。
許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方青卓隔著窗戶敲了敲,人卻沒進來,
「今天秋霜姐結婚,咱們老知青湊了點東西,早上大家一起吃個飯,算是給秋霜姐慶祝了。」
王秋霜隔著窗戶笑道,
「謝謝小方,謝謝大家了!都在一個村子裡,以後天天都能見到的!」
女孩兒們聽了這話,紛紛跟王秋霜說恭喜。
王秋霜也爽朗地感謝,倒是沒見什麼害羞,就好像是平常的客套一樣。
「人都到齊了嗎?到齊了就吃飯了!」
廚房外接的小堂房,擺著兩張四方的木板桌,看上去破破舊舊的,也不知道原來是幹嘛的,反正現在用作知青點的飯桌。
「還差一個金粒粒,也不知道幹啥去了,吃飯的時候還不過來!要不先別等她了!」
「等一下吧,粒粒是不是去茅房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王秋霜不放心地朝外張望說。
方青卓正站在爐子前,本來想掀鍋蓋的,聽到人說金粒粒不在,想掀鍋蓋的手就這麼停了下來。
剛想說要不就等一會兒,就聽見外面咚咚的小跑,然後金粒粒拉開門進來,臉和手凍得紅紅的,正朝手吹著氣。
她衝著大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俏皮又生動,讓人實在生不起氣來。
「粒粒,快過來坐!」
王秋霜沖她招手。
金粒粒眼睛一亮,幾步跑到王秋霜身邊,坐到了王秋霜給她留的座位上。
「那就吃飯吧!」
方青卓掀開鍋蓋,氤氳的水蒸氣薄霧般湧起,香味兒溢滿了整間廚房。
「大家湊錢去給秋霜姐買新婚禮物的時候,剩下的錢割了點兒豬肉,燉了一大鍋大白菜豬肉燉粉條,大家管夠吃,祝秋霜姐新婚快樂!」
所有人紛紛祝王秋霜新婚快樂,並拿出了送給王秋霜的新婚禮物,一個印著紅雙喜的大瓷臉盆!
雖然是知青點所有人湊錢送的,但這在現在可是一份大禮了!
王秋霜抱著臉盆一直感謝大家,雖然並沒有多期待今天這個日子,但大家的心意真的讓她感動。
這頓飯所有人吃的都很盡興,肉雖然不多,還是偏肥的五花,但靠的焦焦的,煸出葷油來,再配上清甜飽滿的大白菜,筋道十足的粉條兒,真是香的人都暈了。
金粒粒感覺好像好久沒吃到這麼熱氣騰騰、這麼順口的飯菜了,配著一個窩窩頭,吃了一大碗的菜,直吃到小肚子鼓鼓。
吃完飯,王秋霜就回屋換上了新娘子的新衣服,坐在屋子裡,等著婆家的人來接。
她請了知青點的所有人一起起去吃喜酒,說是她結婚娘家人離得遠也來不了,知青點的人就當作她的娘家人了!
老知青們湊份子給王秋霜隨了禮,可昨個來的新知青們可沒隨禮。
有的覺得和王秋霜交情淺的就推脫說不去了,也有的想去的從家裡帶來的行李里找點東西做隨禮,表示想沾沾喜氣。
不管啥樣的,王秋霜都沒二話。
不去的她不強求,想要去的她也特別歡迎。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炕上,聽著知青們堵在門口,熱鬧地笑鬧著,商量著等會兒新郎官來了可不能讓人那麼輕易就進來了,總得表表決心才行!
年輕人們嘻嘻哈哈,這個僅在窗戶上貼了兩個喜字的婚禮,好像把無聊單調的生活都染紅了,所有人都喜氣洋洋起來,只除了她這個新娘子。
王秋霜深知如果自己有別的選擇的話,是一定不會在這村里找對象的。
可等啊等,等到她成了老姑娘,成了從知青點嫁出去的最後一個城裡來的女知青。
王秋霜聽著門外那些年輕人笑,也扯了扯唇角,年輕真好啊...
屋裡的門被敲響,然後輕輕推開。
王秋霜從怔愣之中回過神來,看向門口。
是昨晚新來的那個小丫頭。
王秋霜真的笑了起來,朝她招手,
「來,過來,上姐這兒坐。從早上起就一直不見你,還以為你跟她們一起玩兒去了呢。」
金粒粒的手背在身後,走到王秋霜面前,猶豫了一下還是說:
「秋霜姐,我有個禮物想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