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不能哭!
2024-09-13 21:05:35
作者: 童三時
我為什麼不能哭!
金粒粒背過身去,默默抹眼淚,不想和她們一般見識。
可這樣反而引得其他人更加變本加厲。
」本來就是你思想有問題,整得好像我們欺負你一樣!」
」就是說,你整哭天抹淚這一出給誰看呢!回頭到了村子裡,應該報告村長,好好改造改造思想有問題的人!」
」大家說的對,金粒粒同志,你必須深刻檢討!」
紅圍巾像是做總結的領導一樣,義正言辭地最後定調說。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更何況金粒粒被嬌慣著長大,脾氣可不小。
她支撐著身體一下子坐了起來,漂亮的眼睛凶凶地環顧了眾人,最後落在紅圍巾身上。
金粒粒一直都低眉順眼的,除了暈就是哭,現在突然厲害了起來,倒讓紅圍巾一愣。
這人怎麼跟炸毛的小貓崽子似的!
「我為什麼不能哭?省城地震了,死傷了好多人,他們都是我們的同胞,我不該哭嗎?不該難過嗎?」
」我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心腸軟,也不能強迫大家一起為死去的人默哀,我就自己一個人默默難過還不行嗎?礙著你們事了嗎?也值得你們一個個這麼批判我?」
金粒粒越說底氣越足,要不是現在天太冷,手拿出來凍得慌,她准得掐起小細腰,仰著尖下巴,好好地趾高氣揚一番。
可她現在太冷了,聲音都有幾分抖,艷紅的嘴唇被凍得粉白,看起來好柔弱。
再加上剛才哭過,長翹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凝成的冰晶呢,平添了幾分楚楚可憐。
於是她以為的氣場兩米八,在別人看來就是柔軟的小白花在情真意切的剖白自己,真是觀之生憐。
「我為了在地震中受傷死去的同胞們難過,在你們一個個嘴裡,成了不願意下鄉,害怕吃苦的罪證,你們……你們……」
她胸脯起伏,雪白的小臉因情緒激動染了幾分紅,
「你們太欺負人了!」
說完,也不知是情緒到位了,還是真的覺得委屈,撲簌簌地眼淚珠子斷線一樣落了下來,真是……可憐極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地震…死了好多人?
萬萬沒想到啊,金粒粒是因為這個哭的?
那他們……真是有罪啊!
紅圍巾也愣了,跟身邊幾個人交換眼神,其他人小聲道,
「不知道啊,沒聽說。」
「我好像在火車上聽人家說什麼地震了,具體怎麼回事兒哪清楚啊!」
正一片竊竊私語之時,從接上他們就一直光甩空鞭沒說話的趕車老頭咳嗽了一聲,
「屬實昨個省城地震了,傷了不少人呢!哎!」
說罷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趕牛車的老劉頭兒子在省城,現在到底怎麼個情況也沒個信,昨個一天老劉家都守在大隊唯一的電話前,老劉媳婦哭的都暈過去了,要不他今兒個也不能搶了老劉的活兒,來接這些知青娃娃們。
想來知青們是一直在火車上,也聽不到收音機啥的,所以才不知道信兒。
想到這,他看了氣的不行的金粒粒一眼,怪不得小姑娘一直哭呢。
」小姑娘,心腸夠軟的!」
聽到趕車人的話,知青們全都臊的低下頭。
金粒粒狠狠地瞪了一圈這些人,是挨個瞪的!
儘管他們現在都不敢擡頭跟她對視,她也一個沒有放過。
待像完成儀式一樣,把所有人都瞪了一遍後,才注意到趕車人一直在看自己。
金粒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我也是在火車上聽到列車員說的,聽說這次地震可挺大,傷了不少人,我聽了心裡不好受...」
趕車人點點頭,被破舊皮毛帽子圍得嚴嚴實實的臉上看不到什麼表情,但也能感到他的讚許。
他喊了聲號子,繼續趕著車往前走。
金粒粒繃著小臉不說話,其他人紛紛低下了頭,再沒剛才的趾高氣昂。
紅圍巾不知道什麼時候默默地摘掉了紅圍巾,看著金粒粒欲言又止。
金粒粒傲嬌地擡起了小下巴,根本沒搭理她。
她已經從躺著變成了坐著,而且是坐在趕車大叔身後,絕對的最佳位置!
突然,金粒粒像想到什麼似的,趕緊湊到趕車人身邊說:
「叔兒,省城離咱這雖說有點距離吧,但是也是一條地震帶上,咱是不是換條路走?我總感覺這條路怪不安全的...」
金粒粒瞅著前方,那是一條小路,一邊緊靠著聳立山崖,另一邊是個傾斜的大坡,路很窄,若是山崖上的石頭掉下來,真是避無可避。
金粒粒有些著急。
要不是她突然想到拿書里地震這段情節堵這幫人的嘴,她差點就忘了很重要的一段劇情。
男女主關係的重要一個轉折就是新知青剛到地方,正往村里走呢,就被餘震造成的山崩堵在半路。
多虧男主領著原來的知青們過來營救,才成功把知青們救了出去,上演了一段英雄救美。
而書里的金粒粒,因為路上一直哭被所有人排擠,加上躺在牛車上來不及閃躲,被所有人重重地壓在身下,救也是最後一個救出來,小命差點都不保,在知青點養了好久也沒養好,成了個殘疾人。
當時看書的金粒粒就直呼晦氣,她怎麼和這個倒霉蛋兒一個名兒啊!
哪知道因緣際會,原來她就是書里的金粒粒,而現在,她的悲慘生活才剛剛要開始。
金粒粒當然不甘當炮灰,更不想被壓成肉餅成殘廢。
所以她想到這事就趕緊對趕車大叔說,順便死死地坐在大叔身後,大眼睛滴溜溜地四處轉,準備稍有不好,立馬跑路。
其他人聽了金粒粒的話,儘管剛剛還對抨擊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現在也依然覺得她有些大驚小怪,
」省城離這兒這麼遠,怎麼可能餘震會波及到這邊?金粒粒,你是不是被地震嚇破膽了?」
」就是說,趕車大叔肯定是選了最近的路回村,這天寒地凍的,走別的路咱得什麼時候才能到?別任性了,你就好好坐著就是幫忙了!」
金粒粒不屑於跟他們辯對錯,她緊張地盯著趕車大叔,希望他做出正確的決定。
以他的閱歷,應該...
要是實在說不通,那她就得想別的辦法了,總之可不能再像小說里一樣,被壓成人肉餅!
趕車大叔停頓半晌,遲疑地看著眼前的山路。
這確實是離村里最近的路了,別的路到村里要遲兩個小時。
這大冷天的,在外面多待兩個小時就多遭兩個小時的罪,而且晚上才能到地方...
」叔兒!」金粒粒有些急地道,」我是畫畫的,最愛觀察這些石頭的細節。您看這些石頭,有些已經有了裂縫,如果咱們能順利通過當然是好,但要是真有餘震的話,這段路肯定要有塌方的風險,咱這裡可處在地震帶上啊!」
一句話重重地敲在趕車人的心上,振聾發聵。
晚點到頂多是凍著,要是真的出點什麼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吁……」
趕車人喊了聲號子,勒緊了韁繩,立馬讓牛車掉轉了個方向。
已經被大冷天凍傻的眾人一看,趕車人還真的聽金粒粒的話掉頭了,都紛紛抗議,
「大叔,這大冷天的,咱抄近路走,您別改道啊!」
「就是,肯定不會地震的,咱們離省城那麼遠,省城都震完了,咱這能有什麼事兒?」
「叔兒,您別聽她的,她是大驚小怪,這路就在眼前了,說話功夫咱就過去了!」
可不管他們怎麼說,趕車人都充耳不聞,甩著鞭子、趕著牛車往大路走。
這回鞭子可不再是空響,而是扎紮實實地抽在牛屁股上。
牛吃疼,撒開蹄子往前跑,車上的人沒有準備,紛紛被甩的東倒西歪。
一時之間,車上的人被摔得東倒西歪七葷八素,哎呦哎呦的聲音不斷。
牛車上的這些知青,都是城裡來的,甭管家庭條件好壞,哪個也沒經歷過這種情況,再加上又冷又餓的,一個個的埋怨個不停。
」哎呀,摔死我了!」
「幹嘛聽她的啊,就因為她一句話就得讓我們在外面多繞好幾個小時?」
「這要是出點什麼事兒,就都是她的責任,凍壞了她能負責嗎?」
好幾個人說話已經不藏著掖著了,完全不怕在同一個牛車上的金粒粒聽到。
金粒粒也不知道是真沒聽見還是聽見了也無所謂,反正她現在縮在趕車大叔身後,大大的眼珠子警惕地四處亂轉。
好像已經敏銳探知到危險的毛絨小動物一樣,時刻準備著一發生危險就縮起來!
被趕著的牛呼呲帶喘地往前跑著,一直到離開這片石崖,走上了平坦寬敞的大路,趕車人揮著的鞭子才停了下來,由著牛放慢腳步,喘著粗氣往前晃晃悠悠。
趕車人不是沒聽到後面的一眾埋怨之聲,但他這個人就這樣,一旦決定了的事就沒再後悔了,從年輕時就是這個體性,要不村里人能管他叫廖蹶子嘛。
就算是沒地震這回事,這一路上他心裡踏實了,多走兩個小時也值!
已值隆冬,土路兩旁的玉米地早就被收割乾淨,肥厚的黑土地被厚厚的雪覆蓋,只留下零星散落的幾堆苞米杆子。
平整寬闊的土地綿延,一望無際,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地了。
牛車吱呦吱呦,隨著老牛悠閒的步子晃晃悠悠。
突然,牛站住了腳步,不用趕車人勒緊韁繩,一切僅憑本能。
趕車人一愣,舉起的鞭子還沒落下,只感覺一陣晃蕩,整個大地都好像搖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