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第57章 第 57 章

  窗外, 初冬的陽光正盛，天空像被洗滌過一樣清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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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氏投資的總裁辦公室，陽光盈盈灑了一地。

  趙秘書瑞瑞不安站在沈易安的辦公桌前, 桌上放了一封信和一個精緻的禮盒, 那是孟朝顏退回來的生日禮物。

  沈易安把信放進碎紙機, 瞥他一眼，「以後給太太的禮物我自己送過去。」

  老闆精神狀態正常, 他還少掉一項間距任務, 趙秘書鬆了口氣，同時一臉惋惜。太太真是無情啊，老闆親筆寫的信, 每次的下場都是沒開封被扔進碎紙機。

  片刻後，趙秘書發覺沈易安在盯著他，他連忙回到工作狀態，把沈氏集團董事會的名單拿出來。

  沈易安從角落圈出一個不起眼的名字, 「他是沈宏昌的親信，最近盯著他。」

  趙秘書意會，「會特別關注他和凜總的接觸。」

  他思索片刻, 隨即問，「沈氏最大的股東是老沈總和沈大小姐，凜總想搶股份的話, 會不會兩邊同時下手, 沈大小姐那邊……」

  沈易安道，「只要盯著沈宏昌就行, 姑姑沒有心魔, 不會被沈宏凜說動。」

  沈易安微頓，眼底閃過絲冷漠的笑, 「他又住院了，安排一下，時機差不多的時候，我回去探病。」

  趙秘書馬上去辦。

  *

  一星期後，港城的維多利亞醫院。

  十一月的港城，依然熱得宛若夏天。

  沈易安在院子裡抽了支煙，抽完又坐了好一會，才拿起手邊的文件，徑直走進病房。工作分很多種，有些他喜歡，有些他無感，接下來這份，顯然是他極其反感的。

  他推開門的瞬間，裡頭兩雙眼睛直勾勾看過來，一疊法律文件散落一地。

  是沈宏昌和他的律師。

  沈宏昌呵斥，伴著嚴重的咳嗽，「滾出去。」

  沈易安淡然倚在門邊，眼角帶著溫情，「兒子來探病，你不歡迎？」

  門大敞開，外面有從沈家跟到醫院伺候的傭人、來往的醫生護士，沈宏昌惡狠狠瞪他一眼，沒再作聲。

  對峙片刻，沈易安沖正在默默撿文書的律師笑笑，「李律，麻煩你在外面等一下。」

  律師朝兩人分別鞠躬，把門關上。

  沈宏昌不想看他，「你來得真是時候，已經晚了。」

  沈易安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我早說過，我對你的股份沒有興趣。」

  沈宏凜只有沈氏航運的股份，放到整個集團，份額算少的。即便對賭贏了，撐沈易安的股東們也不見得服他，沈宏凜需要實質性的東西傍身——拿到有分量的持股比例。

  沈宏昌的心魔在於愧疚，對弟弟的腿的愧疚，讓他很容易被說動。

  沈宏昌又咳了一陣，「那就滾吧。」

  沈易安瞥了眼床頭櫃，看到一盒喜糖，裡面有抹熟悉的紫色，眼底不由得掠過一絲嫌惡。

  他打開電視，「你親信的兒子馬上要結婚，你病成這樣，應該去不了了吧。」

  沈宏昌眼神警惕，像護犢的老鷹，「你想幹什麼？」

  沈易安淡淡道，「替你遺憾而已。」

  沈宏昌：「他從小在我身邊長大，比兒子還像兒子。你要是敢動他們試試？」

  沈易安敷衍一笑。電視放了段視頻，是沈宏昌的親信和三叔沈宏凜的會面。

  沈宏昌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接下來，視頻進到家庭醫生和沈宏凜的會面。

  家庭醫生：「這一年多，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在他飯菜里加這味草藥，毒性不強，只能讓他發虛而已。」

  沈宏凜：「是時候了，傷他根本。」

  家庭醫生：「就等您這句話，化學藥品我早有準備。」

  沈宏昌雙眼突出，渾身都在發抖。

  沈易安關掉電視，「你應該不想再看下去了。」

  沈宏昌的家庭醫生就是他親信的兒子，也是他視如己出的孩子，他供他讀醫，送他出國，甚至考慮過在遺囑加上名字。

  沈宏昌劇烈咳嗽起來，顫著手拿杯子喝水，拿不穩摔了，乾脆把桌上的東西全推到地上。一時間病床邊變得狼狽不堪，地上到處是稀碎的茶具、鮮花和水果。

  動靜太大，外面有人敲門進來，沈易安安然無恙坐在椅子上，回頭笑了下，「沒事，出去吧。」

  沈宏昌痛苦地躺回床上，嘴唇乾裂，喉嚨發生時斷時續的沙啞呼吸聲，「混帳……為什麼？」他明明在懺悔，為什麼迎接他的是雙重背叛。

  沈易安從地上撿起一顆紫色的太妃糖，「你沒有回頭路。」

  沈宏昌被戳中痛點，歇斯底里地咳了好一陣。他是精明人，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罷了。他年輕時做過的事，無論怎麼懺悔，也無法改變已經造成的巨大傷害。兄友弟恭永遠不會再有，那裂痕已經大到不可修復。

  他面無血色，「你專程回來看我笑話？」

  沈易安把太妃糖塞到他手裡，「爸爸，我只想你平安。」

  沈宏昌眼底掀起巨浪。他已經記不起來，上一次被叫爸爸是什麼時候。

  他難以置信地審視對方。

  沈易安微微低著頭，眼眸專注而乾淨，握著他乾枯的手，把糖果牢牢裹進他掌心。午後的陽光灑進來，沈易安的側顏覆了層淡淡的蜜色，彷佛被加了個時光的濾鏡。

  恍惚間，沈宏昌看到了那個女人的影子。沈易安的眉眼和她一樣出挑，多年前的一個下午，那個美艷傲慢的女人頭一次低下她那高貴的頭顱，央求他：把兒子給我，我什麼都不要。

  他不知不覺用力攏了攏掌心。

  那個叫微曼的女人最喜歡這顆太妃糖，濃郁張揚，和她一樣。

  沈宏昌眼神柔和下來，沙啞出聲，「你要幹什麼？」

  沈易安鬆開他，拿出早準備好的文件，「你好好養病，公司的事我來處理。」

  沈宏昌瞟了眼股權代持協議書，眼神重新變尖銳。

  沈易安平靜地回望他，把筆放到他手邊。

  對峙良久，沈易安起身給他倒水，放到桌上，卻沒有遞過去，「我說過，我不要你的股份。只是暫時代管，以免有心人打擾你。你恢復了隨時可以拿回去。」

  情緒大起大落後，沈宏昌形容越發枯槁。短暫的忖度之後，他眼露凶光，像頭垂死掙扎的獵鷹，「除……除掉那對外姓父子，集團里……跟他們有關係的，斬草除根……一個都不能少。

  那對外姓父子，就是他的親信和視如己出的家庭醫生。

  沈易安擡了擡眼帘，眸底藏著絲諷刺的笑，「好。」

  「至於你三叔……」沈宏凜眼底閃過絲猶豫。

  沈易安適時接過話，「交給我。」

  沈宏昌一邊咳嗽一邊大口喘氣，盯著他，渾濁的眸子始終沒有放鬆警惕。

  沈易安坦然迎上他視線，拿起另一顆太妃糖放他手裡，用力握了握。

  我才是你唯一的兒子。

  你能相信的只有我。

  沈宏昌認命閉上眼，落筆簽字。

  從病房出來，沈易安又點了一支煙。吞雲吐霧間，沈宏昌的總助打電話給他，「有人在做空沈氏航運，下一步估計是低價收購。」

  沈易安看了眼還沒燃到三分之一的煙。

  沈宏昌身邊估計全是沈宏凜的人，消息夠靈通。正當途徑拿不下股份，馬上從背後揮刀。

  「沒有那麼大的資金來源，有的話肯定是左手挪右手，從航運內部拿的。」沈易安思尋片刻，「不要走漏風聲，明早直接上門查帳。」

  總助略微為難，「少爺，航運一直都在三爺手裡。」換句話，集團被架空了，管不到航運。

  沈易安慢條斯理吸了口煙，「現在不是了，代持沈宏昌的股份後，我現在是航運的最大股東。」

  總助驚詫，語氣充滿賞識，「怎麼做到的？」

  沈易安說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大概血濃於水？」

  總助是老爺子放在沈宏昌身邊的人，一直都是堅定站隊他，但交情遠沒有到他願意分享他父母私事的地步。

  沈易安沒想過利用母親，今天他還是利用了。

  沈宏昌的愧疚不僅僅是對沈宏凜的腿，還有對他母親。對沈宏凜是明面上的，對他母親則是晦澀的，只敢埋藏在心底。母親被扣上莫須有的盪.婦罵名，一身污穢的沈宏昌才能站到道德制高點，維持沈宏昌和沈家磊落的形象。

  掛掉沒一會，沈易安手機又響起來，他需要點時間來緩解從沈宏昌病房那帶出來的不適，略微不耐煩地瞥了眼，然而，看清屏幕上名字後，他眸底瞬間鋪開一層亮色。

  「阿顏，怎麼了？」

  孟朝顏語氣遲疑，「林叔病倒了。他一個人住讓人擔心，能不能讓他在紫園借住幾天？」她還是把沈易安放出黑名單了。林叔是因為她而病倒，在京市舉目無親，她沒法放任不管。

  「好。」沈易安沒意見，心口積攢的壓抑一掃而空。

  「那我現在去紫園安排好。」孟朝顏停頓片刻，問他，「你什麼時候回家？」

  沈易安擰滅剛抽了一半的煙，「馬上回。」

  孟朝顏不講話了。她本來想著，他出差不回來的話，她借他司機幾天。熟人比較方便，不用磨合習慣。

  掛掉電話，沈易安對風塵僕僕朝他走來的趙秘書說，「定最早回京市的航班。」

  趙秘書以為聽錯了，「現在嗎？」

  對賭是個君子協議，最終能不能生效，還要看當下驚心動魄的股權鬥爭鹿死誰手。

  老闆歸心如箭，一定是京市出了更大的事，趙秘書趕緊拿出手機更改行程，「晚上需要怎麼安排？」

  沈易安看了眼腕錶，「今晚的會都推掉，我要回家陪太太吃飯。」

  趙秘書緩緩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