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第39章 第 39 章

  沈易安還是上了摩天輪。

  他閉著眼, 中途卻忍不住睜開，看看孟朝顏心心念念的場景是什麼模樣。

  三百六十度全景玻璃，底下的城堡、湖泊點綴著燈, 連成閃閃發光的一片。

  他頓時一陣暈眩, 天旋地轉間, 記憶深處的畫面被倒了出來。

  一會是是深水灣別墅的書房，他剛抄完一本厚厚的古書, 因為沒用毛筆而被老爺子當場撕碎, 罰他從頭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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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會是是沈氏的周年慶，老爺子心情大好，在家宴上給每個孫子發了一份沈氏的股權協議書, 輪到他直接跳過去。

  一會是他的作業需要家長簽字，他去沈氏總部找沈宏昌，沈宏昌讓秘書安排他到角落的房間等，他隱隱聽到沈宏昌在電話里呵斥前台為什麼讓他進來。房門從外面鎖上, 晚上空調停了依舊沒人來開門，仲夏的港城溫度高達四十度，他跑到陽台, 在那個五十層高的玻璃棧道上吹風挨過一夜。

  ……

  「哥哥。」

  一個幼稚的聲音把他從幼時往事的旋渦中拽出來，窗外的景色已經靜止，不遠處的旋轉木馬燈光跳躍, 迷離地打在摩天輪轎廂玻璃上, 像一層懷舊光暈。

  「媽媽，這個長得好好看的哥哥生病了。」

  稚氣的小女孩仰頭看母親, 然後朝沈易安伸手, 「哥哥，我拉你起來。」

  他拿出兩顆糖放小女孩手上, 溫和笑笑，「謝謝。」

  出了轎廂，小女孩喊住他，「哥哥。」

  沈易安回頭，小女孩舉起手，「你的。」

  沈易安朦朧的眼眸清明了幾分。

  小女孩掌心放的是一枚小巧的珍珠耳墜。

  孟朝顏的。

  從摩天輪下來，他坐在湖邊的長椅上，指腹揉著那顆珍珠，上面有他的體溫，還有一點點屬於她的朝氣蓬勃的甜香。高空帶來的不適感被沖淡些許。

  「哥哥，你想哭就哭吧。」

  不知過了多久，稚嫩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沈易安擡頭，剛剛的小女孩站在他面前，含著糖腮幫子鼓鼓的，撲閃著大眼睛打量他，「哥哥，你是不是害怕坐摩天輪？」

  她媽媽尷尬地道歉。

  沈易安笑笑說沒關係，微微低頭，認真回答小女孩，「是的啊。」

  小女孩疑惑：「大人好奇怪哦，你害怕為什麼要坐呢？」

  沈易安語氣染了分苦澀，「想練習一下，希望下次表現好一點。」如果她還給機會的話。

  他眸色略微失焦，望向遠處只看見一片夢幻的燈色，自言了句，「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小女孩拿出一顆糖果，放回他手心，「哥哥，送給你的，不要哭了哦。」

  沈易安溫柔回笑，「好啊，謝謝。」

  小女孩母親笑著說你怎麼用哥哥的糖送哥哥。她們離開後，沈易安收起掌心，攏住那顆厚實的太妃糖。

  這是他本要給孟朝顏的糖。

  孟朝顏十幾歲的時候經常買，總愛在沈家的書房放上幾顆，寫作業的時候吃。這也是他母親的最愛，創作的時候總放上一小盒糖在邊上。

  加了太妃糖的生日蛋糕究竟什麼味道？沈易安捏了下眉心，自嘲笑笑。他曾經有過無數次機會去嘗嘗。

  他手機響了響，祁羨給他轉發孟朝顏的朋友圈，一段視頻——

  孟朝顏被* 簇擁著站在蛋糕前，搖曳的燭光在她清麗的臉龐上跳躍。有人讓她許願，她虔誠合掌，認真地說：「希望年年有今日。」

  眾人起鬨說不算，願望不能說出來，說不出就不靈了。

  她突然哽咽，抹著眼淚說：「不說出來的才不靈。以前每年生日，我都不能如願以償。今年是我過得最開心的生日，我得到了最想要的禮物，還有你們陪著我，再也不用在等待和失望中擔驚受怕度過……」

  她又哭又笑，「我發過誓不再哭了，但今天不算數，因為今天是開心的哭……」

  沈易安把視頻關掉，望著不遠處的夢幻喧囂，眸底卻是蕭瑟一片。

  *

  晚上十一點，瑞香的辦公室依然燈火通明。

  孟朝顏接到桐桐的電話，桐桐含糊說公司出事了，讓她回來再說，她匆忙趕回，辦公室伸手不見五指，正不知所措，啪嗒一聲，眼前出現巨大的生日蛋糕，一群人大聲唱生日歌。

  又哭又笑完，孟朝顏心情放鬆下來，跟大家一起吃蛋糕。傅祈年也在，在她邊上坐下，「朝顏，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孟朝顏莞爾，「沒有呀。」

  「得到了最想要的禮物？」傅祈年慢條斯理調侃，「尷尬，我的禮物是送還是不送？」

  孟朝顏舀了一勺蛋糕，甜甜地笑，「心領了，傅先生，別破費。」

  傅祈年偏過頭，忽地瞥到她領口半遮半掩著一抹刺眼的紅。他以為看錯了，領口隨她動作微微掀起，吻痕變得清晰可見，宛若一片片花瓣在她鎖骨間鋪陳，延綿不斷。

  顏色是那樣新鮮、激烈。

  傅祈年瞳孔猛然收縮，拿起手邊的袋子，不由分說起身往外走。

  孟朝顏茫然，目送他消失在視野中，後知後覺跟出去。

  走廊里，她看到他把袋子裡的文件撕了，「怎麼了？」

  傅祈年朝她笑，桃花眼卻藏著戾氣，「沒事，這個不要了，再給你換一份生日禮物。」

  她說她的書多、藏品多，他想給她在京市買幢房子。他本只是試試，不期望她能收下，現在更沒必要自取其辱了。

  孟朝顏疑惑地打量他，「真的不用破費。」

  傅祈年目光掠過她耳畔，發現她耳墜只剩一邊，那點強裝出來的溫柔瞬間消失，倚在牆上，深吸一口氣，「朝顏。」

  孟朝顏嗯了一聲。

  傅祈年啞聲道：「我妒忌他妒忌得發瘋。」

  孟朝顏覺得他誤會了什麼，「你在說什麼？」

  他兀自笑了笑，眼神凌亂，沉吟了句，「但我沒什麼辦法。」

  孟朝顏不想被誤會，「我今天收到了暫准離婚令。」三個月後去換成正式離婚令，她和沈易安的婚姻便徹底結束。

  傅祈年直白地勾唇，「他的條件是打個分手炮嗎？」

  孟朝顏瞳孔地震，羞赧又憤懣，緩和片刻，淡然道，「我先進去了。」

  傅祈年意識到失言，追過來，低頭誠懇道，「對不起。」

  孟朝顏從他身邊繞過，「沒關係。」

  「你要是還喜歡他那樣表面斯文的，」傅祈年跟在她身後，咬了下牙，「行，我可以改。」

  孟朝顏眼睫扇了下，「不用。」

  傅祈年嘆了口氣，悠悠說，「替身不行，小三可以嗎？」

  孟朝顏震驚回眸，「你說什麼？」

  他筆挺地站在她面前，孟朝顏需要仰望他，一身商務精英風顯得他高挑頎長，細看能感受到衣衫底下肌肉線條爆棚的力量感。

  孟朝顏看過萬盛的發布會，他談吐冷峻專注，但他此刻，桃花眼秋波蕩漾，浪蕩又認真地注視她，「對象是你的話，好像也沒那麼屈辱。」

  「……」孟朝顏一字一頓，「我跟他離婚了，傅先生。」

  傅祈年用力揉了揉額頭，「對不起，朝顏，在你生日說這些混帳話。你想怎麼處置我都行。」

  「沒關係。」她依舊溫柔有禮。

  辦公室歡聲笑語不斷，傅祈年坐回孟朝顏邊上，那抹吻痕卻始終在他腦中揮之不去，他攥緊雙拳，小聲道，「他這回還行。」

  孟朝顏正納悶，傅祈年又說，「聽說董老孫女跟他打得火熱，最近經常一起聚會。」

  孟朝顏神色一頓。

  他拖腔帶調，「不保真哈，不過突然乾脆離婚……你不覺得奇怪嗎？這回應該是願意給人家名分了吧。董家還不錯的，配得上他們沈家。」

  孟朝顏放下勺子，情緒來得比理智快，咬了下嘴唇，「別說了，他跟我已經無關。」

  傅祈年嘴角一點點上揚，「好，我們以後再也不說那人。」他承認他不堪，那又怎麼樣，他想要的從來都不加掩飾去搶，孟朝顏是唯一的例外。現在他們已經離婚，他無需再克制。

  *

  第二天，孟朝顏猶豫良久後，主動給孟聽書打了電話。

  去年她和孟聽書因為離婚的事大吵一架，她離開京市，之後再沒接過孟聽書的電話。

  她握著手機，生疏感讓她微微緊張，「我拿到暫准離婚令了，你……」

  孟聽書感受到她的擔憂，一臉欣慰，「放心，沈家吃不了我。」

  孟朝顏思忖片刻，「是你在背後運作嗎？」

  孟聽書笑，「是易安自己想通了。」

  孟朝顏順勢試探：「那你呢？」

  孟聽書點了支煙：「傅太太來找過我。」

  孟朝顏訝然：「蘇梔媽媽？」

  「她來感謝我。我依然不贊成你的做法，但和傅太太見面後，我決定以後尊重你的意願。」孟聽書吸了一口煙，「人生無常，阿顏，我們和解吧。」

  孟朝顏心頭一咯噔。

  電話兩端長時間的靜默。

  孟聽書從小事無巨細管孟朝顏，連她和沈易安的房事都要偷聽，突然變成有分寸感的家長，雙方都不太適應，聊了幾句掛了。

  生日後，孟朝顏忐忑了一段時間。

  她以為離婚的事會再起波瀾，沈家會強烈反對，沈家大姑姑會再來威脅她，但一切都很平靜，她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自由，而沈家好像徹底消失在她的世界裡。

  直到臨近元旦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