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談

  夜談

  哐啷一聲, 一道雷電撕開黑夜的口子，將整個會議室照亮。

  林梵正投入在吻中，被嚇了一跳, 額前的頭髮都跟著一起抖了抖。

  只一瞬, 會議室依舊漆黑一片。

  陸深鬆開了他，彼此起伏的呼吸在黑夜中顯得粗重，林梵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地一下一下。

  頭頂的燈光隱約閃了兩下，預示著即將來電, 陸深撤開來，會議室的一切恢復到原樣。

  燈光霎時亮起。那片刻的黑暗變得遙不可及, 仿佛是專為了他們而存在。

  「喔~來電咯，下班咯~」伴隨著外面愉快的歡呼聲, 天空響起陣陣雷電。

  「趕緊走，馬上下暴雨了。」有人道。

  

  門外七嘴八舌時, 有人走來敲了敲會議室未關緊的門, 緊接著黃嘉鸝推開一道縫，探進來一個腦袋：「陸總, 我先下班了。」

  「嗯。」陸深：「路上注意安全。」

  在他們對話時, 林梵背對著黃嘉鸝，擡手輕抹了下唇。如果黃嘉鸝走進來就能發現他面色與往日不同。

  不過黃嘉鸝只在門外道：「好。」。緊跟著外面接二連三傳來道別聲，沒多久, 整個公司只剩下林梵和陸深。

  陸深起身道：「我們也走吧。」

  「嗯。」林梵剛起身，聽到外面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轉過頭就發現窗外驟然下起了大雨。

  「下雨了。」林梵說。

  陸深側頭望去：「我車裡有傘。」

  兩人關燈關門正準備離開之際，電梯間傳來一陣嘈雜。

  林梵意外：「他們回來了？」

  陸深：「估計雨太大了。」

  果不其然, 一行人全部折返，李響道：「陸總, 你們準備走了嗎？我們可能要在公司避雨，雨太大了，現在不好打車。」

  黃嘉鸝：「我好餓啊，這雨得什麼時候停啊？」

  陳媛道：「要不我們乾脆點些外賣來吃吧？」

  「可以啊。」李響興奮道：「每人點一份，大家可以拼在一起吃，剛好明天周六，我再點幾瓶酒，怎麼樣？」

  「聽著不錯誒，當個小聚會。」秦方方道。

  「那就點吧，說不定吃完剛好雨停了。」李響轉頭看向陸深，「陸總，雨這麼大，一起唄。

  漆黑的走廊誰也看不清誰，獨特的雨夜給了李響一絲勇氣，他道：「我們來公司這麼久還沒跟您一起吃過飯呢。」

  陸深側頭看林梵，後者一驚，擔心被同事察覺出異樣，也道：「對啊，陸總，一起吧，你還沒跟我們聚過餐呢。」他將自己融入得十分自然。

  被他單獨撇為一隊的陸深便笑道：「行，你們先進辦公室吧。要吃什麼發到群里，我讓人送來。」

  「哦哦哦～謝謝陸總。」大家一陣歡呼雀躍。

  陸深回了辦公室，林梵則跟同事一起進了公司。

  黃嘉鸝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陸總最近變得好說話了？」

  秦方方：「怎麼說？」

  黃嘉鸝：「對我們很友善啊。我還記得他剛來公司的時候，說話態度都很冷漠，一看就是那種很不好接觸的貴公子。結果比我想像中脾氣好，又大方，只要我們聚餐他都會主動提報銷，下午茶還每天不重樣。」

  「確實。」秦方方點點頭，「大方是挺大方的，每次我們公司需要，都是挑最好規格給我們的。」

  「哎。」李卓嘆了口氣：「可惜這麼好的男人不屬於我。」

  秦方方拍了拍他肩，安慰道：「距離產生美，說不定談了戀愛缺點就暴露了。」

  陳媛看了林梵一眼，後者表情淡定，為了不暴露自己，站在秦方方身側配合地點點頭。

  「對啊。」黃嘉鸝道：「哪有十全十美的，條件這麼好，私底下肯定有缺點。」

  「比如呢？」李卓問：「唧唧沒有我想像中那麼大？床上功夫不行？」

  黃嘉鸝：「……」

  這次連李響都擡起頭看向了林梵。後者不知想到了什麼，表情莫名羞澀，撇開了臉。

  「？」李響震驚，這是已經發展到知大小這一步了？那是板上釘釘的老闆爹了啊！

  外送人員比預計來得更快，外面打雷閃電，他披著雨披將東西送進公司，滿滿兩大袋。有披薩有燒烤有鴨脖還有壽司奶茶等等，會議室鋪了滿滿一場桌。

  李響迫不及待搓搓手：「我去叫陸總。」他調頭剛跑出去就看見陸深進來了。李響道：「陸總，您先進去，我去洗個手。」

  陸深：「嗯。」

  這時解完袋子的陳媛聞了聞手心，道：「我也去洗個手。」說完快步小跑出去。

  她回頭看了一眼，確認沒人跟出來，一路跑去廁所，將正在洗手的李響揪出來：「到底什麼秘密？」

  「誒——我在洗手，你怎麼闖男廁所啊。」李響抗議。

  「少廢話。」陳媛往外看一眼，壓低聲音：「到底什麼秘密？我今天都想了一天了。」

  李響嘿嘿撓頭：「想我啊？」

  陳媛鬆了手，雙手環胸，面無表情道：「我看你想死。」

  李響這才瞥了一眼辦公室的方向，湊過去道：「林梵和陸總在談戀愛。」

  「……」陳媛：「就這？」

  「怎麼？這不算大秘密嗎？」李響反問。

  「我早知道了。」陳媛淡定，嘁了一聲，瞥他：「就這。」

  李響無語半晌，問：「不會就我不知道嗎？」

  「那倒不至於。」陳媛算了算，道：「你應該是第二個知道的。」

  李響問：「你怎麼知道的？」

  「你別管。」陳媛說著就往辦公室里走。李響跟上去，聲音壓得更低了，「可林梵不是直男嗎？還有陸總，陸總看著也很直。」

  「誰知道。」陳媛攤攤手，「這世界就是個巨大的灣仔碼頭。」

  李響：「……」

  當他們回到會議室時，桌上的酒都已經倒好。李卓道：「你們洗個手怎麼這麼慢？去廁所談戀愛了啊？」

  陳媛：「滾。」

  李響瞥到林梵在看自己，頗為心虛，端起酒杯便道：「陸總，我敬您，您隨意，我幹了。」說完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陸深也隔空朝他擡了擡杯，將杯中的酒喝完。

  今晚餓了許久，人到齊大家便開始炫飯。不過有陸深在場，場面多多少少有些拘束，大家吃東西的樣子也比平時斯文。只挑著單個的方便吃的拿。

  於是林梵便幫忙分了披薩。

  吃到後面，大約是喝了些酒的緣故，桌上才逐漸放鬆。

  李響喝得最多，也最豪邁，舉起杯子道：「陸總，我再敬你。以前我以為你是那種刻薄的上司，沒想到相處得越久越發現，你和別人不同，你是我見過最與眾不同的上司，以後你就是我的偶像……」

  職場最忌和上司掏心掏肺，但李響一喝多就是這副德行，陳媛怕他講錯話，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

  但李響壓根不給反應，直接將腿收了回去。

  陳媛翻了個白眼：算了，愛咋咋的吧！

  作為旁觀者，李響的話實在太容易冷場又令人尷尬，黃嘉鸝趕緊接著道：「對，您剛來我們可激動了，說公司里一下子來了兩個大帥哥。」她瞥到林梵正在專心吃東西，便說：「您知道嗎？您和林梵是同一天來的。」

  正在吃披薩，拼命想減少存在感的林梵，猝不及防被點名，擡頭與陸深對視了一眼，隨後便繼續低下頭吃披薩了。

  陸深眼底有淡淡的笑意，收回視線道：「知道，我看過你們的入職資料。」

  「哦。」黃嘉鸝腦子飛快運轉了一下，趁機道：「陸總，其實我們一直有個好奇的問題想問你。」她看了眼桌上的李卓和陳媛，哪知這兩位反應都不大，才繼續問：「您有沒有女朋友啊？」

  陸深似乎已經猜到會是這類問題，反應並不大，擦了擦手道：「沒有，不過有交往的人。」

  林梵坐在他身側，剛吃完披薩頓時覺得手上有點空空的，又拿了幾串燒烤。他仿佛對周遭充耳不聞，專心低頭乾飯。

  「啊？」黃嘉鸝愣了一下。不止她，李卓直接瞪大了眼睛。剩下一個不知情者秦方方倒是接受良好，拿起一塊壽司塞進了嘴裡。

  黃嘉鸝立刻反應過來，笑道：「原來您有男朋友啊，我看您平時經常加班，還以為您是單身。」

  「他也比較忙。平時經常加班，顧不上聯繫我。」陸深說。

  他語氣看似平淡，黃嘉鸝卻能隱隱從中感覺到一絲控訴。

  黃嘉鸝不禁咂舌。她看了眼身旁和對面平時最為活躍的兩個人。

  聽到這種他們平時最感興趣的話題，陳媛和李卓今天居然出乎意料得平靜。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兩人一定知道些什麼，黃嘉鸝默默記在心底，決定晚點拷問陳媛。

  李卓仍在委屈地瞪著眼看陸深。本來以為陸深恐同，可他居然有男朋友，有男朋友當時還對他那麼無情！

  看到他的目光，陳媛實在看不下去了，暗暗罵了一句：蠢貨！從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

  李卓的反應比李響大多了，立即將腦袋轉向她瞪她。

  陳媛眼神暗含警告地瞥了眼陸深，讓他別太過火。李卓不服氣地撅了下嘴，不過最後還是沒再看陸深。反正他早已對陸深失望了。

  這種男人大概眼底只看得見自己的伴侶。就是不知道誰這麼幸運成了他的伴侶。

  -

  自從跟陸深交往後，周末他們通常都會挑一天約會，林梵沒有經驗，不知道別人怎麼約會，他和陸深通常就吃個飯，包場看個電影，或者牽手散步。剩下更多的時間都是陸深給他補課。

  不過林梵覺得這種生活很舒適很溫馨，是他以前最想要的。

  這個周末陸深有工作要忙，所以他們並未約會。之前半個月一直和陸深在外面吃，這周林梵搶購了新鮮的食材，準備給自己換換口味。

  正在他研究新菜時，陸深的電話打了過來，「餵。」他的語氣稍顯疲憊。

  「工作忙完了？」林梵問。

  「還沒。」陸深道，他的聲色摻著疲勞，在電流的作用下更顯得磁性好聽，「你在家？」

  「嗯。」林梵邊煮菜邊接電話：「我在炒菜。」

  「你會做菜？」陸深意外。

  「看不起我？」林梵道：「我做菜可好吃了。」

  陸深笑了，「行，有機會嘗嘗大師做的菜。」

  看著鍋子裡的菜，林梵突然沉默了一瞬，然後才說：「你要是想吃，我等會可以給你送點。」

  陸深也靜默一瞬，笑了聲：「送過來？」

  雖然是正經的語氣，但他語調說得很慢，莫名令林梵感到羞恥。不過兩天沒見，他確實有點想陸深。

  「你要是吃過了就算了。」林梵道。

  「沒吃。」陸深說：「我沒這麼早吃晚飯。」

  林梵：「哦。」

  陸深：「幾點做好？我去接你？」

  林梵：「不用，你先工作吧，把地址發給我，我自己打車過去。」

  陸深又笑了下：「好，辛苦了。」

  自從談戀愛後，林梵總覺得陸深好像變得愛笑了一些。

  與林梵通話結束，陸深忙碌了一陣後接到了陸擎柱的電話。

  他接起：「爸。」

  「嗯。」陸擎柱道：「下周回來一趟，你秦叔叔舉辦的晚宴，來的都是A市權貴，我知道你不屑於這種官商場合，但其他幾家的小輩都會來，你弟是指望不上了，你給你爹我這張老臉留點面子。」

  陸深沉默。

  陸擎柱催促道：「聽到沒？」

  陸深：「知道了。」

  掛斷電話的同時，門鈴響了，陸深走去開門，便看到門口將自己裹得厚厚的林梵。

  他整個人縮在大衣外套里，毛絨絨的一個，看著非常好抱。於是陸深便遵循內心抱了上去。

  林梵體格比他小，被他抱得往後退了兩步，手上拎著晚飯，問：「怎麼了？」

  陸深抱了好一會，才道：「沒事，工作有點累。」家裡有點不順心。

  林梵將東西都放到一隻手裡，騰出另一隻手環抱他，想要給予他一點安慰。明明各方麵條件都已經拔尖還要這麼辛苦。

  陸深真是把優秀的人比我還努力貫徹到極致。林梵暗暗，感嘆又無聲嘆了口氣，有點心疼男朋友。

  陸深鬆開他，問：「外面冷嗎？」

  「還行。」林梵答。大約是相處久了，他竟也能隱隱察覺出陸深的情緒。比如此刻就有些壓抑。

  林梵：「你心情不好嗎？」

  「沒。」陸深道：「下周我要去一趟A市。」

  他經常去A市，林梵見怪不怪：「哦。」

  陸深看著他，腦子裡突然浮現出一個念頭：「去嗎？」

  林梵頓了頓，遲疑地問：「去哪？」

  「A市。」陸深道：「之前陸氏說要邀請你去參觀他們的總公司，跟我一起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