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疑關係

  質疑關係

  

  「嗯。」陸深往裡走，瞥了一眼陳媛，「怕回來晚看不到你精彩的演講。」

  「哪裡。」陳媛厚著臉皮，作害羞狀：「您客氣了，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陳媛的信念感一向很強，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林梵打心眼底佩服，偷偷沖她比劃了個大拇指。

  反倒是另一邊的李響實在忍不住發出噗嗤一笑，接著便露出一個完蛋的表情，緊緊捂住自己的嘴。

  陸深的目光投去。

  察覺到領導的死亡凝視，李響緊抿著唇，幾乎把這輩子所有的傷心事都想了一遍，甚至在心裡一遍遍告誡自己「笑出來就一輩子開不了大G」，但最終還是沒憋住那破口而出的笑意。

  「噗嗤。」李響偷瞄一眼陸深，又接二連三發出噗嗤噗嗤的笑。

  一連串的。

  引得整個辦公室都沒忍住，跟著笑了出來。

  氣氛十分滑稽，林梵也忍不住露出笑意，餘光擡起時卻恰巧撞上陸深投來的視線。

  被領導單獨注視，林梵立即收斂了笑意，正襟危坐。

  這大概就是跟老闆關係熟一點的壞處了，明明一群人惹的禍，陸深卻總揪他一個人的小辮子。

  大概已經熟悉了這群人的奇葩屬性，陸深的臉上流露出幾分無奈，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只走到林梵身邊問了他一些關於工作上的問題。

  一聊到工作，骨子裡的敬業使林梵立刻從玩鬧中抽身，側開一邊身子，將筆記本面向陸深，一一說明了昨天視頻的瀏覽量及點讚和互動的數據，還有後續跟上的轉發營銷等等內容。

  談工作時，他總是十分沉浸，嘴巴上下翕動，說個不停。在迎面撞上的落日中，整個人好像散發著微光一樣。

  聽林梵匯報時，陸深俯著身，一隻手撐著桌沿，另一隻手很隨意地搭在林梵的椅靠上。為了確認陸深是否有聽清，林梵不時會側頭看他一眼。

  陸深看著他的電腦屏幕，漆黑的眼珠落了一點光，目光很專注。

  臨近下班，明媚的落日席捲窗頭，披下一層暖色餘暉。兩人樣貌優越，配合著靠近的身姿，在落日裡仿佛一幅精美的畫卷。

  對面的李卓偷偷瞄著這一幕，心底不免有些發酸。要是是他坐在林梵那個座位多好……

  「啊——」驀地，李卓發出一聲驚叫。鞋尖被人踩了一腳，他瞪了一眼身旁的罪魁禍首，朝對面投來視線的兩人解釋，「有隻蟲子，想踩死，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腳。」

  見對面兩人又把注意力重新投入到工作，李卓情緒低落又憤憤地點開微信消息。

  陳媛：快工作，別總意淫陸深對你做這做那

  李卓全身肌肉騰地一羞，將鍵盤敲得啪啪作響。

  李卓：放屁，老娘需要意淫！

  李卓；你就等著我拿下他

  李卓：拿不下我李字倒過來寫

  李卓：呸，拿不下我以後不用唧唧

  陳媛：你本來也不用

  李卓：@#$^@%!$& ……（以下省略無數句髒話）

  -

  情懷之類的東西最容易引來跟風，尤其是當下社會環境造成的重壓之下，對童年和過去的緬懷極其容易引起共鳴。在投流和營銷的加持下，林梵有一條短視頻出現了小爆，隨之引來了更多營銷號的轉發。而優諾作為一款大眾曾經熟知，幾近銷聲匿跡的汽水，也引起了一些小範圍的討論，主要都是連帶著對童年時期的回憶。

  這次的小牛試刀算是得到了不錯的反饋，不過這種持續噴薄的流量只維持了不到三天就開始慢慢減緩，趨於平靜。

  好不容易讓優諾重回大眾視野，林梵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緊跟著就開始安排第二場營銷。

  第二次營銷是電競主題，需要一個年輕男演員。因為是玩遊戲，最符合這個概念的是男高中生。

  會議上林梵提出這個要求時，陳媛脫口而出：「你長得就像男高，找你自己不就行了。」

  「對啊對啊。」李響在一旁附和。

  坐在老闆位的陸深也看向他。

  林梵：「……」

  他一個鹹魚，為什麼拿一份工資要干兩份活？他拒絕！

  李響就像看透了林梵的心思一般，盯著他道：「還能多賺一份錢，多好。」

  李卓點頭道：「你長得好看，比一般的男高更適合。」

  看他們似乎都有這想法，林梵連忙謙虛擺手：「別別別，我社恐，上鏡不好看。」

  「你假謙虛什麼！」李響說：「上次我們吃火鍋的合照就屬你最好看，我發了朋友圈還有女生向我要你微信呢。」

  陳媛敏銳地捕捉到有效信息，騰地轉頭：「那你給沒？」

  「沒啊，林梵的微信我怎麼能隨便給。」李響理所當然道。

  陳媛一猜就知道他的作風，嘁了一聲：「不想給就直說。」她找認同似的轉向林梵：「對吧？」

  林梵點點頭，堅定給予肯定的答覆：「對。」

  「我有什麼不想給的，說的我多小氣一樣。」李響邊說邊掏手機，道：「我不是看林梵長得太帥，肯定追求者多，不想給他添麻煩。林梵，你想要那女生的聯繫方式嗎？長得還挺漂亮的，想要我發——」

  「篤篤篤。」

  眼看他們越跑越偏，正在看策劃案的陸深終於受到影響，看了一眼兩位當事人，敲了敲桌子：「茶話會周五開，給你們足夠時間討論誰要加女生。」他說著瞥一眼林梵。

  林梵：流淚貓貓頭.jpg

  他感覺他頭上就頂著冤種兩個字。原主的炮灰體質絕逼上了他的身，否則不至於回回都他當冤大頭。

  陸深低頭看著筆電，繼續道：「演員人選我來找，你們有合適的也可以推薦，推薦成功有紅包。」

  說到這，底下動靜大了點，陸深自己做自己的事，任他們討論了一會。

  即將散會時，秦方方舉起了手：「陸總，我有推薦。」

  陸深看他。

  秦方方說：「我替人占塔羅認識的一個女孩，長得很漂亮，他有個弟弟，我見過一次，現在讀高二，酷酷帥帥的類型，感覺很適合這個主題。而且他剛好也玩音符，平時也會自己拍視頻，大概有幾十萬粉絲量，應該符合林梵的要求。」她看向林梵。

  林梵點點頭，他確實提過更傾向於找有粉絲量的博主，而非純素人。

  陸深看向林梵：「你負責吧。」

  「好。」林梵點頭。

  -

  快樂往往是對比出來的，每天最幸福的時刻不是下班，而是即將下班前的那段時間。

  當窗外的太陽落下，投入一片橘色時，就是臨近的下班的時刻。這種時候，辦公室內通常會很放鬆，大家一邊做著收尾工作，一邊悠閒地互相聊天，盼望著一天忙碌工作的結束時間快快到來。

  當電腦準時跳向五點時，他們就像一群被解放雙翅的鳥兒，一蜂窩湧出去：「林梵拜拜——」

  沉浸在工作中的林梵剛做好明天的安排，抽出身，起身合上筆記本，回頭道：「有家新開的——誒？」

  身後空無一人。

  在他們面前當鹹魚，他總是顯得不夠格。

  關閉辦公室的門和燈出去時，林梵悠哉悠哉地哼著歌，瞄到了陸深的辦公室，他偷偷朝里一探，發現裡面居然沒人。

  「今天這麼早就走了？」林梵納悶地碎碎念：「奇怪，下班連門都不關。」這不符合陸深的性格和嚴謹的作風啊。

  林梵走進去檢查一圈，好心替他關燈關門準備離開，恰好在門口撞上陸深，在昏暗寂靜的走道，突然冒出一個黑影，嚇得一口氣差點飄出來。

  林梵拍了拍胸口，眼神瞪著陸深，頗為幽怨：「陸總，您屬貓的嗎？走路不發出聲音？」

  聽出林梵抱怨的情緒，陸深微感意外地動了動眉，很想提醒對方，從他走出辦公室他就在走廊了，只是他在專注著哼歌碎碎念，沒聽到他的動靜。

  辦公室門已經關上，林梵問：「陸總，您還要加班嗎？」

  「不用。」陸深擡起手腕看了眼表，道：「下班吧。」

  這個下班決定得很臨時啊。林梵暗道。

  電梯剛好停在這一樓，走進去時林梵突然在腦內算了下他和陸深共乘電梯的次數。他來工作不過半個月，跟老闆一起搭電梯的次數倒是挺多的。

  不過這次林梵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了，但寂靜的空間總是會讓氣氛顯得尷尬，林梵沒話找話道：「我們公司附近開了一家很好喝的奶茶店。」說完瞥了一眼陸深，看到他略顯冷硬的側臉弧線，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他跟陸深說這幹嗎，連咖啡都只喝美式的人！

  出乎意料地，陸深給予了回應：「什麼奶茶？」

  林梵興奮道：「顏悅，一家網紅店，不過味道還不錯，我以前在其他地方喝過，這是它進駐H市的第一家店。」

  林梵喜愛甜食和垃圾食品，以前加班辛苦，總會在半夜偷偷犒勞自己。不過由於他工作優秀，職位深得快，一直在同事面前保持著假裝出來的成熟穩重。

  現在沒了以前那些追求和固執，他流露出內心純真的一面，向陸深介紹自己喜愛吃的食物。雖然沒有手舞足蹈，快樂的表情卻令他仿佛在跳舞。

  陸深注視著他。

  安利完，林梵安靜下來，剛好電梯到達一樓，走出電梯時，陸深像是不經意地：「我不在公司，玩得挺開心？」

  林梵愣了一下，擡起頭看到陸深走出大樓的背影，反應了一會，忽然想起陸深昨天說要去A市時，他還說「我們會想你的」，很顯然想是不可能想的，開派對還被抓了個正著。

  這句話是在點他呢。

  林梵心虛，默默跟在他後面走出去，目光快速在附近的小黃車上掠過，想快速偷偷掃一輛。

  陸深解了車鎖，看到林梵像是鵪鶉一樣從他身旁走過，道：「上車吧，我送你。」

  「不——」林梵下意識想擺手拒絕，再讓陸深送，他怕以後扣到背上的鍋更加重了。然而擡起頭一看到大G，後面半句話就噎了回去。

  大G誒！這可是大G誒！

  為大G就算多背兩口鍋又怎麼了！

  林梵很沒骨氣地上了車，系安全帶時客氣道：「陸總，你送我回家，我請你喝奶茶吧？就在附近，特別好喝。」他盯著陸深，眼神真誠，這麼看人時有點像一頭小鹿，圓溜溜又大的眼珠。

  陸深便沒拒絕：「嗯。」

  車子停在路邊，林梵興沖衝下車去買了兩杯招牌，回來時迫不及待就從窗口遞給了陸深：「你嘗嘗，很好喝。」說完才繞了一圈回副駕駛。

  上了車林梵看陸深喝了一口，問：「怎麼樣，好喝嗎？」

  陸深看了一眼標籤，像是在慢慢品味：「還不錯，挺清淡。」

  陸深一看就不愛吃甜，林梵道：「對，我給你點了一杯最淡的。」

  他們在路邊停著喝了一會，林梵看著商場傍晚的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流，吹著風，喝著熟悉的奶茶，忽然想到過去那些加班的夜晚，只有喝著甜甜的奶茶走回家時才會讓他覺得日復一日的枯燥生活也沒那麼難熬。

  「以前我都是一個人喝。」林梵忽然說。

  陸深側目。

  他的眼神像是沉浸在了某種回憶里。說完林梵愣了一下，回過神。好在沒說什麼不該說的。

  以前他光顧著學習工作，確實沒朋友。

  林梵捏著手裡的奶茶，心想其實挺孤獨的吧，所以一杯好喝的奶茶都迫不及待想要跟人分享。

  天漸漸暗下，路上的車燈逐漸點亮，陸深將奶茶放到中控台：「送你回去。」

  林梵看他一眼，點頭：「嗯。」

  雖然工作環境很愉快，工作難度也不高，但工作了一天，身體就是莫名的疲憊，一回家林梵就癱到了沙發，連晚飯都不想做。

  癱了五分鐘，林梵摸出手機，心想著今天太晚，決定放縱一天，點個外賣。炸雞什麼的，雖然沒營養，但真是太好吃了。

  剛點完手機就嗡嗡彈出微信，林梵點進去發現秦方方拉了個小群。

  群里還有個頭像亂七八糟的人，發了個打招呼的表情。

  看來這就是那個酷酷帥帥的男高了。

  果不其然秦方方很快發來消息，為他們互相介紹了兩句。由於明天是工作日，男生要上課，商量過後為了不耽誤太多時間，他們決定明天中午約在對方高中外面的餐館見面。如果合適，這周末就可以直接拍攝了。

  翌日中午用完餐，林梵和秦方方就拿了東西準備出發，李響看著桌子對面收拾東西的秦方方，好奇道：「你拿包幹嗎？見完那個男高中生不準備回公司了？」

  秦方方：「你不懂，我們女生出門都要帶東西。」

  「就出去一兩個小時帶什麼東西？」李響不理解，又看到林梵走到桌邊等秦方方，靠著椅子仰頭抓了抓他手臂，羨慕道：「真開心，什麼時候輪到我出差啊。」

  林梵好奇：「這些距離對你來說算出差？」

  「不算嗎？」李響反問：「從我來了這個公司，除了吃飯，就沒踏出過公司一步。」他瞧著林梵，突然眼睛一亮，來了莫名其妙的興致：「陸總對你真好，你說實話，你倆是不是進公司前就認識？」

  林梵：「？」

  李響掰著手指頭細數：「你們同一天進公司，第一次見面就喊你出去買咖啡，接到大項目第一個點名要你做，車鏈子壞了還帶你回公司，最關鍵的是——你倆都留過學，你們是不是在國外就認識？」

  秦方方不想聽他分析，插嘴道：「林梵，我們走吧。」

  林梵點點頭，也沒再管李響的胡言亂語，跟秦方方一起走出去。

  話還沒說完，憋著不舒服，李響跟出去繼續八卦：「說說啊，林梵，你跟陸總到底有沒有——」他比劃兩根拇指，「那種關係。」他本意是指裙帶關係，哪知追到拐角迎面碰上吃完飯回來的陸深，嚇得立刻噤聲。

  陸深看一眼準備外出的林梵和秦方方，望向李響：「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