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

  A市

  陸深低頭看。瓶身的冰霜在林梵的指間化開，他們身高相差了一個頭，林梵看對方需要微微仰著腦袋，見陸深沒接，他眼裡流露出些許疑惑。

  緊接著沒多久陸深就接過了汽水，林梵谷興道：「你嘗嘗，挺好喝的，我小時候經常喝這個牌子。」

  陸深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淡淡評價：「不錯。」

  簡單補給後，他們繼續往村子裡開，一路過去基本都是寬敞的大道，路很好開。六月的農田綠油油的，寬大的車型和奔馳的標誌行駛在中央，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初來乍到的林梵像個好奇寶寶，透過車窗四下張望。今天陸深不在公司，「殺千刀的資本家」群里活躍極了，實時盤問林梵到哪了。這一片山清水秀，風景不錯，林梵隨手拍了幾張照片給他們發過去。

  

  陳媛：怎麼跑這麼偏？陸深不會想把你拐進山里當壓寨夫人吧？

  李卓：我呸

  林梵：我覺得這裡還挺美的

  陳媛：你別給他鬼迷了心竅

  林梵：「……」

  李響：真爽，我也想出去

  李響：陸總什麼時候帶我出差啊

  李響：這破班我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陳媛：先去整個容，搞不好也能被拐去村里當壓寨夫人

  李卓：陸總這張臉，別說當壓寨夫人，就算把我關起來我也願意

  陳媛：這很難評.jpg

  陳媛：作為新時代女性我們要獨立自強，別拖後腿@李卓

  林梵樂呵呵地看了一會群聊後，車子停了下來，他擡起頭，看到車子停在一片寬敞的院子，院子前有幾間裝修古樸的小屋，保存的很完善。

  陸深下了車，林梵跟他一起下去，打量著這裡的視野，不禁感嘆：「這裡真的好美。」他掏出手機，把心目中符合童年裡的場景一一拍下來。等翻看的時候發現鏡頭仿佛自動添加了童年濾鏡，更有味道了。

  在林梵查看照片時，陸深走到他身邊：「怎麼樣？」

  林梵驚喜道：「好看，拍出來更有味道。」他側頭道：「如果能在番薯上做做宣傳，這地方一定能火，成為新晉的網紅打卡點。」

  陸深不予置評，靜靜看著林梵翻完照片，又換去別的角度拍。等幾個方向的取景完成，林梵在清爽的空氣間舒服地閉上眼吹了吹風。風吹上來暖洋洋的，很舒服。

  「陸總，你聞到了嗎？」林梵忽地問。

  「什麼？」陸深側頭看他。

  林梵睜開眼，對上他的目光，笑開時嘴角露出兩顆虎牙：「這裡的空氣是甜的。」

  -

  回程時，林梵坐在車上翻看照片，越看越滿意，不禁好奇地問：「陸總，您是怎麼知道這裡的？」

  陸深打著方向盤拐出村口：「我外祖母是這個村子的。」

  「這樣啊。」林梵瞭然地點點頭，一面翻著照片，一面心想既然陸深的外祖母出生於這個村子，且陸深還對這個村子保留完整回憶，說明陸深的媽媽並非富裕出生。

  書中提到過陸氏總裁和夫人是門當戶對，強強聯合。

  那陸深就更加不可能是那個姓陸的大魔頭了。

  雖然本來陸深是陸氏那位的嫌疑已經洗清了不少，但這些側面的佐證還是令林梵心裡感到安心，連坐姿都放鬆了不少，回程的路上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等他騰地從夢中醒來，車子已經行駛到他小區附近，林梵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陸總，這是我家附近嗎？」

  「嗯。」陸深瞥他一眼，「醒了？」

  把人當了半天司機，林梵有些不好意思：「嗯，您開車太穩了，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林梵瞄了眼手機，側過頭：「陸總，現在才三點多，我們不回公司了嗎？」

  「嗯。」陸深一隻手搭在車窗，難得露出幾分放鬆的姿態：「不回了。」

  林梵哦了一聲，沒過多久，陸深又說：「我今天要去一趟A市，明天不在公司。」

  哇哦！

  沒有領導在的公司就像沒有老師的自習課，可以盡情摸魚了。

  雖然內心放飛，但林梵的臉上表現得很矜持：「陸總，您放心去，我們都會想你的。」

  陸深看了他一眼，對這句話持懷疑態度。

  送完林梵，陸深就直接去了A市，下高速時，陸深接到了母親梁淑華的電話，讓他把陸直一起帶回去。陸直前面一直在外省演出，把陸擎柱徹底惹惱了，父子倆已經許久沒好好說過話。梁淑華想趁陸深難得回來，讓他幫忙做個和事佬。雖然把陸深丟去H市，但陸擎柱內心對這個兒子還是引以為傲的。

  到了市區，陸深打電話問陸直在哪，確認他的地址後，拐道去了他的工作室。

  陸直的工作室在鬧市區中的靜區，很大的一間，被他們改造成朋克風，租金價格昂貴。

  到達工作室樓下，陸深給陸直撥了電話：「下來。」

  接完電話陸直就屁顛屁顛地下樓了，身後還跟著他樂隊的一幫兄弟，有男有女，穿著鮮艷的服裝，畫著各色另類的妝容。這都是A城有名的一幫公子小姐，各個家裡條件都不差。

  與平時的大大咧咧不同，他們看見陸深時，你推我搡，表情扭捏，誰都想主動上前，但誰也不敢。

  「哥。」只有陸直歡快地蹦噠到陸深跟前，語氣諂媚：「我本來過兩天還準備去H市看你，誰知道你先回來看我了。」他主動給自己臉上貼金。陸深從小就成熟穩重，這種性格放在別的豪門可能容易兄弟關係破裂，但他們的關係從小就靠陸直的厚臉皮來維繫。

  陸深冷淡地反問：「看我還是要錢？」

  「我們兄弟倆誰跟誰？等我跟爸搞好關係，我再還你唄。」陸直道，說完他回頭看了眼那幫平時拽了吧唧，這會扭扭捏捏的拽哥拽姐，嚷嚷道：「你們躲後面幹嘛呢？平時一個兩個都想找我哥來，現在見了不吭聲了？」

  那幾人被陸直吼得不好意思，只好扭捏地走上前，禮貌地喊：「陸直哥。」

  平時跟一幫拽哥拽姐玩多了，看到他們難得表現出這副樣子，陸直覺得還挺有趣，雙手插兜，故意道：「米辣，你不是說要泡我哥嗎？怎麼看到本人，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米辣臉騰地一紅，瞪他：「你放屁，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她心虛地偷瞄一眼陸深，道：「我說的是林霽，他聽說陸深哥回國後，一直在打聽陸深哥的消息。」

  陸直像是聽到了好玩的，看向陸深道：「哥，你還記得林家那個小少爺嗎？就是那個小時候走丟，後來又找回來的那個。」

  「沒印象。」陸深道。

  「我就說我哥不記得吧。」陸直衝那幾人喊，嚷嚷完又跟陸深解釋：「就是有一次宴會上，他爸想把他介紹給你認識的，你忘了？」

  「重要嗎？」陸深問他。

  「那倒是不重要，不過我聽說他一直惦記著你，」陸直興致盎然地說：「好像對你有意思。」

  陸深瞥他。一接收到這個眼神，陸直立刻就收斂了，緊緊捂著自己的嘴，做了個閉嘴的姿勢。

  回到家時，已經是晚餐時間，梁淑華和陸擎柱都已經到家。兩個兒子一個都不省心，看見他們進門，陸擎柱氣不打一處來。到了餐桌上也不說話。

  「最近在H市怎麼樣？」陸深一向沉默寡言，等他主動幾乎不可能，最後還是陸擎柱開口打破了僵局。

  「就這樣。」陸深淡淡開口。

  「就這樣是怎麼樣？」陸擎柱一聽到他這種敷衍的態度就來氣，一個兩個都不肯讓他省心，不然他早都可以準備準備過兩年退休了。

  「您覺得您招的這些人能怎麼樣？」陸深毫不留情地反問。

  陸擎柱：「我招的人怎麼了，都是剛剛畢業的大學生，不是985也是211。」

  陸深無奈：「不是指學歷，是他們個性太獨特，每天的心思都不在工作上。」

  陸擎柱放下碗筷：「你啊，不要老是拿出上位者的姿態。其實我這次叫你去H市也不完全是衝動。現在科技飛速發展，地產和許多傳統行業已經處於夕陽階段，想要不被淘汰，只能跟上時代的腳步。我們這些老牌企業轉型迫在眉睫，前段時間老秦跟我說他們公司也要轉向新能源行業。你年輕，又是00後，更加懂得這個時代年輕人的想法。雖然這幫都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可能很多經驗和能力不足，但往往就是這種沒被社會染缸污染過的純真少年氣，在這種新興行業里最能爆發出無窮的潛力。你固然聰明，有能力，但比起他們，缺乏了一份年輕人特立獨行的朝氣。」

  陸深軟硬不吃，擡頭道：「陸直不夠特立獨行？」

  陸擎柱喉頭一梗。

  「對啊，爸，我還不夠特立獨行嗎？」陸直抗議道：「你說年輕人要有想法，又不支持你自己兒子的夢想。」

  陸擎柱氣道：「你那是有夢想嗎？你那是不務正業。」

  陸直不服氣：「怎麼別人個性獨特是有想法，我個性獨特就是不務正業了？說到底，你就是資本家做派，說一套做一套，對自己兒子和別人就是兩套標準。」

  「你做事前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這塊料？」陸擎柱教育起兒子，一點都不心軟，「你要真喜歡這個行業，你就應該去開個娛樂公司，去捧真正有實力的歌手和樂隊，而不是用你這幅五音不全的嗓子拉低當歌手的檔次，以後人家提起你，都說是資本家的兒子用錢砸出來的。」

  心中懷揣歌手夢的陸直被親爸數落得委屈，將控訴他的目光投到親媽和親哥身上，企圖尋找安慰：「哥，媽，你們聽爸都說些什麼？我唱歌有這麼難聽嗎？明明我每次登台，歌迷都叫得很開心。」

  陸擎柱：「那你就去問問你的歌迷，他們是喜歡你這張臉還是喜歡聽你唱歌？」

  「行了，陸深難得回來，別聊這些事了。」梁淑華打圓場，轉頭道：「張媽，你把湯端出來給兩位少爺盛上。」說完她朝陸深和陸直笑道：「嘗嘗我熬了兩個小時的湯，專門給你們燉的。」

  聽到梁淑華蹩腳地轉移話題，陸直看著端到跟前的湯羹，頓時更委屈了。

  他就不信沒人欣賞得了他優美獨特的歌喉！

  晚上回了房間，陸直擺好手機架錄了一段自己邊彈邊唱的視頻，正準備發朋友圈時，忽然想到微信里的一圈好友，幾乎各個都是A市富豪圈裡的少爺小姐，對他不說諂媚，也絕對談不上客觀。

  手指一一往下滑，越滑越心煩時，林梵的頭像出現在眼前，陸直霎時眼睛一亮。

  -

  臨睡前，林梵收到了烙鐵的消息，已經將近十一點，林梵不知道烙鐵這個時間找他能有什麼事。

  點開微信，收到了一段他自彈自唱的視頻。

  背景在空曠的衛生間，單看那衛生間的裝修和大小就知道這是位有錢的公子哥。

  林梵睡意朦朧時，忽地一激靈。

  這位公子哥大半夜給他發這種散發荷爾蒙的視頻是想幹嗎？不會是泡不到陸深想泡他吧。

  烙鐵：嗨

  烙鐵：睡了嗎？

  看著對方的消息，林梵糾結了一會，心想著寧可消耗對方，也堅決不內耗自己，選擇了回復消息。

  林梵：正準備睡，有什麼事嗎？

  烙鐵：一點小事

  烙鐵：【害羞】

  林梵一驚。

  好在下一秒烙鐵的消息就彈了出來。

  烙鐵：你覺得我這個視頻唱的怎麼樣？

  剛才全然擔心老鐵的目的，林梵沒仔細聽，又點開重新聽了一遍。

  呃——

  如果是一般人還能理解，但烙鐵說他是樂隊主唱。

  這很難評。

  只能說這個世界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

  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

  林梵：還不錯

  烙鐵：你覺得我這個水平會有公司願意給我出歌嗎？

  林梵努力發揮他不多的情商。

  林梵：要不你讓你家人給你砸點錢？

  反正你家有錢。

  烙鐵：【裂開】

  烙鐵：我不，我要通過自己的努力證明給他們看

  烙鐵：絕不能讓我爸看不起我！

  呃——

  林梵忍不住又點開他視頻聽了會，終於到了他微薄的情商經受不住考驗的時刻了。

  林梵：那你加油。

  烙鐵：……

  烙鐵：【淚】

  烙鐵：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唱歌不行？

  林梵：其實也不是，你可能只是缺乏系統的教學，可以請個專業老師試試

  烙鐵：我初中就請了一對一輔導的聲樂老師

  林梵：「……」

  短短几分鐘，把林梵的CPU燒沒了。他索性選擇沉默，相信老鐵是能懂得他的勞苦用心的。

  翌日，一幫人又是卡著遲到的點進公司。

  林梵剛倒完熱水落座，正準備泡養生枸杞時，李響滑著椅子溜到了他身旁。

  李響：「你和陸總昨天去幹嗎了，怎麼一天都沒回來？」

  林梵納悶地反問：「我和陸總能去幹嗎？我倆難道不是同性別嗎？」

  李響一愣：「誰問你這個？我是問你出差好不好玩。」

  不怪林梵總是想歪，畢竟這的主角就是男男CP，林梵也很擔心。他想了想，道：「還行，就是去村子裡溜達了一圈，放個風。」他好奇道：「你沒出過差？」

  「沒啊。」李響道：「這還是我第一份工作，我以前夢想著能坐著飛機到處出差，結果現在整天被困在這小小的一個公司。」他語氣低落。

  林梵不太敢相信地確認道：「你是剛大學畢業？」

  「對啊，不像嗎？」李響反問，坐姿筆挺了一些。

  Emmm，很難像。

  陳媛邊敲著筆電邊擡頭瞄一眼李響：「你要不說，我以為你工作經驗起碼得十年。」

  李響氣呼呼地瞪她，咬牙道：「陳媛，你說話真是越來越來髒了！」

  陳媛聳聳肩。

  「沒辦法，有趣的靈魂總是受人嫉妒的。」李響哥倆好地拍了拍林梵的肩膀，沖他指了指陳媛，尋找認同感。這時門口傳來腳步聲，不等林梵反應過來，李響已經嗖地一下滑了回去，速度之快堪稱花樣滑冰。接著裝模作樣地面對筆記本，一臉冥思苦想。

  直到擡起頭確認來的不是陸深，才重新癱下來：「怎麼是你啊？」

  李卓邊打卡邊說：「真稀奇，陸總的辦公室門現在還關著。」

  「哦，我忘了對你們說。」林梵擡起頭：「陸總昨天去A市了，今天不來公司。」

  全場寂靜三秒。

  接著辦公室如同沸騰的鍋子，充斥著嗚嗚哇哇的聲音，聒噪個不停。

  只有李卓表情低落，拿起桌上的星黛露，興致懨懨：「好不容易熬過一晚，今天可怎麼熬啊！」

  全場最開心的陳媛安靜下來，把椅子拉回來坐下後，瞥他道：「相思病犯了？」

  李卓點點頭：「我覺得我可能真的喜歡上陸總了。」

  陳媛做了個嘔吐的姿勢，被李卓瞪了一眼才表示自己閉嘴。

  李卓繼續說：「之前只是抱著想拿下他的目的，但最近發現每天晚上都越來越想他。」說罷他嘆了口氣，「你們說如果我跟他表白，他會接受嗎？」

  陳媛不客氣道：「他會把你開了。」

  李卓：「……有這麼嚴重？」

  「廢話。」陳媛道：「一個直男把一個喜歡自己的gay留在身邊，要麼是雙性戀，要麼是傻逼。你覺得他像哪種？」

  林梵舀了一塊黃桃罐頭，邊聽邊點頭。雖然陳媛有時候說話不中聽，但確實一針見血。

  林梵舉一反三。

  所以把烙鐵留在身邊的陸深，不是雙性戀就是傻——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陸深不在公司的半天，一群人簡直像是要把公司拆了，一會把辦公室當演唱會現場，一會開始陸深的模仿秀。

  尤其陳媛，陸深的頭號黑粉頭子。站在桌邊，模仿著陸深第一天來的表情，口齒不清道：「我叫陸深，以後大家有工作可以找我對接……」

  就在氣氛歡快不已時，辦公室忽地安靜下來，李響迅速坐好。林梵回頭看，一眼瞄到了門口的身影，有種自習課被老師抓到的心虛，但他不是不講義氣的人，這種時刻還不忘偷摸著提醒陳媛。

  好在陳媛也是個聰明的，立刻意會，慷慨激昂地改口道：「陸總簡直太敬業了，他不僅是我們的領導，更是我們的偶像！哪怕他不在公司，我們都要時刻向他學習，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說完尷尬地溜回座位，一擡頭看到走進來的陸深，眼睛霎時一亮，裝模作樣地道：「哎呀，陸總，您回來了？」

  林梵尷尬扶額，讓他找個洞鑽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