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黑即白

2024-09-13 20:38:12 作者: 沈木可

  非黑即白

  指揮車在許思辰車旁的公路邊停著,等孫璐和王鑫淼等人下來後,還瞧見了公路上停著的兩架私人小型直升機,就這麼明晃晃的停在公路中間,而孫璐很快就認出了一旁扒拉著屍體的楊月文。

  「你!你在幹什麼!?」王鑫淼第一個舉槍沖了上去,身後的人也都舉起了槍。

  楊月文皺眉瞥了一眼,瞧這貌似有些眼熟的孫璐招了招手「過來。」

  孫璐皺眉「是你殺了他們?」

  「不是。」

  孫璐在楊月文說完後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王鑫淼大驚「你幹什麼?回來!瘋了嗎?他說你就信?」

  「他是小書的哥哥,林局也信任他。」孫璐走了過去看了看屍體,也不忘向王鑫淼解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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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剛到,來的時候這七個人已經死了,看見那邊的了嗎?比他們死的還要早些,哦,還有這個。」楊月文指了指躺在一旁原本留在指揮車的警員,然後又拿出了一個錄音器。

  「這裡是指揮車,所有行動隊員聽從指令,一旦發現沈醉,鉤吻,木子書,不等反抗,就地擊斃…許局朱副局親…」

  孫璐紅了眼「是他們錄的音…」

  楊月文臉色立刻凝重,冷漠問道「我的小書,在哪?」

  孫璐默了默「他…需要儘快去醫院,在血樓的時候被毒蛇咬了,血清雖然也打過了,但他身體本來就弱,現在情況估計也好不到哪去,應該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們還在東邊的營地里,他…被打了鎮靜劑…睡了。」

  楊月文臉色更不好了「為什麼會被打鎮靜劑?」

  孫璐眼淚大顆的落「…瑾瑜…死了…他們在山上還遇到了蒼耳圍點,沈醉中槍生死未卜被方柚帶走離開了,小書他…救出來的小姑娘也死在了丁玉江槍口下,他…」

  楊月文聽後冷聲道「你該幹什麼幹什麼。」

  隨後,楊月文帶著身邊的兩個小弟上了飛機,兩家私人小型直升機同時起飛,從上往下看,很快就找到了營地位置,秦平瞧見了之後也迅速做防禦準備,因為那個樣子的不是警方的,更不可能是軍方的。

  夏林看見了楊月文,立刻命人騰出一大片地,把該挪的帳篷全部都收起來了,直升機才慢慢下降,楊月文走過來,臉色極其不好,對著不遠的許思辰就是一擊飛踢,隨後連貫著跟上一套拳,一下下把許思辰揍得往後不斷躲閃。夏林立刻攔下了秦平雷川他們解釋,以免一起再干一架。

  許思辰被揍的狠狠摔在地上,他擦了擦嘴邊的血,臉色凝重沒有吭聲,楊月文揪起他的領子大吼「你把他偷走!還要他再一次承受這些!!許思辰!這就是你愛他?!」

  許思辰沒有說話,被楊月文又狠狠揍了一拳,躺在地上,看著天空,默不作聲。

  「小書在哪!?」楊月文轉身盯上夏林,他默了默,指了一下平河方向的崖壁旁。

  楊月文跑了過去,就瞧見,屍體已經集中了起來,而最偏的草地上,木子書一個人無神的坐在地上,面向平河,他將小姑娘稍微整理過的屍體放在一旁,抱著瑾瑜的屍體,輕輕的用濕毛巾擦拭著他毫無血色的臉,獨自一個人坐在偏僻的地方,帶著他們沐浴在陽光下。

  「小書……」楊月文微微皺眉,因為木子書的臉色是真的很不好,眼睛還是輕微充血,面色蒼白,看著十分病態。

  木子書聽到後微微一愣,但也沒有多餘的話,他輕輕問「朱鵬死了麼?」

  楊月文走過去坐下「嗯,死了。」

  「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木子書看著瑾瑜不會再笑的臉,眼淚就又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他死之前,用錄音器錄下了幾段錄音,我估計他知道我和許俊林他們會去找麻煩導致自己脫不開身,就把東西交給了丁玉江的人,而丁玉江他們上了山,留下的人就背刺了指揮車,用對講機放錄音下達命令。」楊月文瞧著他那般某樣,聲音也柔了下來「本意是讓你們都死在警方手裡,但丁玉江本身就自大,估計自己也沒想到,你們會贏。所以,他死了麼?」

  「…沒有,被他們保護起來了,畢竟是鳩酒的弟弟,還有用。」木子書淡淡的說著。

  楊月文聽後皺眉「那種人留著幹什麼?腌臢東西不該留著。你沒殺了他,倒是讓我很震驚。」

  「那個時候…思辰說…丁玉江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我沒有身份,自己的處境也很尷尬,所以不能動手。」

  楊月文冷哼一聲「你就不該跟他來這兒。」

  「是我要來的,血樓也是我要進的。」木子書心口像是再一次被撕裂「瑾瑜是為了我來的,小姑娘是因為我才被丁玉江殺了的…沈醉,也是因為我…才中了一槍…險些死了。」

  楊月文默了默「沈醉,沒死?」

  木子書頓了頓「我剛醒的時候,找他們要手機,夏林說,我必須乖乖的聽話休息,我同意了,我跟沈醉打電話,是方柚接的,他說,沈醉很虛弱,失血昏迷了,還有一會兒就能到醫院,讓我這個晦氣玩意兒不要打電話騷擾他。」

  楊月文默了默,瞧著他的樣子,是受了天大的打擊和委屈,萎靡不振。

  木子書現在痛恨死了自己,但又捨不得離開這人世,生的欲望讓他更加厭惡自己。其實剛醒之後,他抱著瑾瑜的屍體來到這邊乖巧的坐著,許思辰拿著魚湯找過他,可木子書根本聽不進去他說的任何話語,也根本不想聽他說一些開導的話,便趕他離開了。

  木子書自己一個人呆了好久,他在想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瑾瑜要承擔這些,為什么小姑娘好不容易等到了被領養的機會,準備開始新的人生卻因為他們而止步在這偏遠骯髒的地方,為什麼自己沒有動作快點把瑾瑜和沈醉推走,還在計較自己的面子。

  夏林看著許思辰站在不遠處的帳篷旁看著楊月文和木子書說話,就無奈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誰都沒有錯…只是…角度不同…」

  木子書仰頭看了看天空「文哥…你知道麼…最初的沈柯,也是這麼死在沈醉懷裡的…那個時候,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流了一地的血液,耀眼極了……」

  楊月文低了眸,誰又沒有些心底的傷口,只是不敢面對而已。

  「如果我從未存在,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木子書低頭把瑾瑜唇邊的血漬擦乾淨,聲音有些沙啞「如果沒有我,116血樓里,沈醉就不會為了保護我被他們一次次折磨…如果沒有我,那些孩子或許都有生的機會,瑾瑜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或許真的可以在領養的家庭裡衣食無憂的享受生活。我十三年前就應該死了……」

  楊月文默了默「別胡思亂想了,說實話,最初的『沈柯』不過是沈洛的執念縮影,姓名也只是代號而已。你是他唯一調教成功的成品,而他把沈醉也妄圖打造成那樣,只不過沈醉被他壓迫到最後翻了車,最後被逼得親手弒父。鳩酒他們重建血樓的目的,就是為了打造調教一個滿意的作品,只是後來設計師理念變了,而你只是一個被他們照葫蘆畫瓢的那個樣品而已,有沒有你的存在,他們都會變成那樣,所以沒必要糾結。」

  許思辰默了很久,輕輕走了過去「如果你從未存在過…沈醉沒了沈柯,可能就不會反抗,結局會變成聽話的木偶,或直接死在血樓。瑾瑜沒了他的小書哥哥,可能會在孤兒院受盡欺負,後來被人利用直至死去都不會有那麼一兩個人為他惦念。小姑娘沒了你,可能跟著我都活不過兩層…我沒了你…可能…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木子書怔怔的瞧著許思辰,看著他也一樣痛苦,看著他身後的大家面上也都是難語,他們的眼裡也有很多話想說,也有很多悲傷埋在心裡,看著自己戰友的屍體,他們又何嘗不是心痛萬分。

  「世上沒有非黑即白的事…人也一樣。子書,竭盡全力是因為心有偏執。」夏林默默走了過來「沈醉把你當做血親掛念,從那個瘋子的手裡成功翻盤。瑾瑜把你當做執念和生的目標,成功活了下來,獨自一人走到如今。沒有人是不應該存在的,每一個人的誕生都有意義。我們還要做的還有很多,躺在這裡的每一個人,他們的犧牲,不能沒有意義。眼下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留給我們休息的時間不多,孫山要抓,ECD要除,血樓里的孩子還在受折磨——」

  雷川走了過來截胡了夏林的話,一副憋火卻苦於無法動手的樣子「你不是還要殺了丁玉江麼?借刀殺人你不會嗎?瞧你現在病殃殃萎靡不振的狀態,就是現在讓你去殺他,估計也夠嗆吧。人沈醉不是為了你挨了一槍嗎?你都不當面跟人說聲謝謝?真沒禮貌。」

  珀皖跑過來「就是啊!我們這些有身份的人沒辦法揍他,接下來還要抓他同黨呢!這場仗總得打舒服了吧?!」

  黎肅撇撇嘴抱怨「搞得好像誰不想宰了那小子一樣,殺了我們那麼多弟兄,就一條,也夠他在老子手底下槍斃800回了!ECD的畜生一個都不能放過!」

  周圍抱怨的罵聲一片,像是壓抑很久的話終於可以當眾宣洩出口,反正在深山老林里,有一人開頭,其他人也就可以隨隨大流。一旁的木子書微微一愣,低了頭有些自行慚愧,因為這件事情,這一路走來,受傷的、痛苦的、難過的、壓抑的情感所有人都有,雖然他們立場不同,也有很多身不由己,但勉強共鳴的地方也有很多。

  楊月文可受不了什麼煽情還莫名意有所指的場面,起身朝著那個嚴守的帳篷走了過去,木子書一愣,理智回線,但也只是眼睜睜看著楊月文把丁玉江拖了出來,當眾折了他的兩個手臂,慘叫聲立刻響徹雲霄。

  夏林怕他把人弄死了趕緊過去,但楊月文就瞥了一眼,把身上的槍扔給了他,又不顧阻攔的把人拖到了死去警員的屍體旁,一腳下去,他的一條腿就折了。

  許思辰反應很快,立刻跑過來阻止「夠了!」

  楊月文皺眉不悅,一掌把他推開「放心~就是骨折而已,死不了人的,不會耽誤你們——交差。」

  隨後又轉手把他另一條腿弄折了,身後的人貌似也都是象徵性的攔了攔,沒什麼太大動作,畢竟他們的正面的,什麼都不做,不好說,這一刻,所有人的私心都默契的擺在了明面上。

  雷川雙手環胸站在一旁冷漠的看著楊月文動手,順便用好兄弟的姿勢摁住了要上去制止的夏林,小聲道「沒事~很多人早就想這麼幹了,不能動手,在旁邊看個熱鬧總行吧?許隊在帳篷里見丁玉江的時候,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當場掐死,若不是因為他如果死在這裡,木子書出去了可能百口莫辯,我估計這貨早就死了。而且我們不久前剛剛大戰一場,他從天而降還帶了兩個直升機充排場,手底下的人來沒來誰都不知道,後面他帶的兩個人還拿著槍端著呢。我方基本上都是傷員,咱們才是被威脅的那個~」

  夏林沉默的看了看雷川,他勾著淡淡的微笑,慵懶的看著楊月文動手,一旁的秦平更是從頭到尾的冷漠,只有一旁的黎肅和珀皖與其他人一起勸說阻攔了些。

  「你這麼個形象,還真就不像是行動隊隊長。」夏林撇撇嘴。

  「呵~我負傷了,現在算一個病號~」雷川微微眯眼,瞥了一眼夏林,十分耿直的晃了晃手上的繃帶。

  木子書瞧著丁玉江該斷的四肢關節都斷完了,默默起身,走過去拉住楊月文「文哥,時間不多了,這裡還有很多病號呢,先想辦法送大家去醫院吧。」

  珀皖和一些兄弟們在旁邊一雙眼睛咕嚕咕嚕轉,撇撇嘴,突然覺得自己身上的傷還不重,死不了人{我勸說說的挺起勁兒的,就…再打一會兒?}

  楊月文看木子書狀態的確不好,點了點頭,扶上他「好,我們走。」

  木子書瞥了一眼地上關節盡數脫臼骨折的丁玉江,微微一笑,溫柔安慰道「別害怕,我們這群惡人要走了,他們是警察,一定會救你的,到時候會把你送到醫院好生供著,再把骨頭接上。」

  想著自己還要再經歷一遍痛苦,丁玉江大吼「木子書!有本事你來殺了我!」

  木子書把瑾瑜的項鍊好好戴上,最後對他說道「我改變主意了,我怎麼能讓你就這麼死了。我會把你心裡掛念的那位,當著你的面,折磨到死。沒了血樓這個供貨點,我看他還能蹦躂多久。你說我去見他的時候,他會不會認為你是個廢物?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難怪徐碩為了保護我,還特地找你來殺我。」

  這句話徹底讓丁玉江破了防,他大吼著別走,大吼著你該死。

  楊月文看著木子書走向許思辰,皺眉咬牙醞釀了很久才道「得了,給你一分鐘膩歪時間,別逼著我再揍他。」

  見木子書溫順的點了頭,楊月文就往直升機那邊走了。

  「思辰,我會讓他留人幫傷員儘快撤離,我的確撐不了多久了,再不走,可能真的就掛著這了,他們的屍身我也會讓文哥安排好的,後續的輔助工作,你們計劃一下,等你忙完了,來醫院找我。」

  「……好,你快去醫院吧,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好好養著,不能落下病根了。」

  木子書拉上他的手,默了默。像是無奈,像是道歉,像是捨不得。

  夏林沒有說話,把許思辰的定位顯示發給了他「這樣的話,是否能安心些?」

  木子書拿著手機看了看消息,點頭說了聲謝謝,之後就跟著楊月文離開了,在公路上落地之後,他見到了孫璐。

  孫璐也是滿身血漬,眼睛都哭的特別紅了,趕忙對滔滔不絕的木子書說著去醫院,不用他操心什麼,後面的都安排好了,讓他跟著楊月文去醫院。

  木子書離開之後,許思辰看著地上扭曲著身體大喊大叫,辱罵聲不斷還叫囂挑釁的丁玉江,冷漠的臉色終於有些動容,他皺著眉,直接上手給丁玉江扎了一份鎮靜劑,讓他閉上了嘴。

  隨後起身嫌棄的擺了擺手,在丁玉江失去意識之前,還冷聲道「楊月文就應該直接打死你。」

  夏林平靜的走到他身邊小聲的說「雷川都跟我說了,你能忍住也是很好了,我還以為,你是因為子書難過才顧不上這貨呢。畢竟你在小九身邊跟著她從零開始到現在,雖說私底下是有原則,但也不是什麼好鳥。」

  許思辰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多謝誇獎,畢竟借刀殺人這種事情,我唯手熟爾,不過就是吹吹耳旁風而已。夏林,你這話說的好像你是什麼純潔的正面人物一樣。你就沒有偷偷跟過小寧?」

  夏林看了看地上的貨色「我又不是變態。」

  一旁的秦平深深看了一眼盯著丁玉江的兩個人,隨後拍了拍珀皖和黎肅「走了,那個髒東西就留給他們倆自己搬吧,咱們去安排兄弟們坐私人直升飛機去醫院。」

  黎肅默了默「我怎麼看著他倆的臉色都黑成鍋底灰了…他們倆不會真的要趁機把丁玉江弄死吧?我要不要把執法記錄儀關了?…就說沒電了?…」

  珀皖咽了咽口水「應該,不會的吧…」

  雷川走過「放心吧,咱都是有身份的人,怎麼能隨便草菅人命呢?」

  秦平轉身「走了,沈醉那群人留下的還有一些吃的,先把傷員照顧好。」

  「…哦…來了。」黎肅和珀皖兩小隻很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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