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慮萬千
2024-09-13 20:37:22
作者: 沈木可
思慮萬千
老式監控視頻雖然不是高清,但也很清楚了,那張臉在木子書眼裡格外顯眼,愣是看了好幾遍想確認,視頻里,他痛苦的喊著少年的名字,那時,他叫他沈醉哥哥。
木子書怎麼都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往下看,腦海里的記憶隨著哭喊聲慢慢浮現,他們剛剛進去那地獄不久,他還在安慰沈醉,說自己是警察,一定會救他出去,讓他別怕,也不知那時是怎的有勇氣說這樣的話,現在想想還真是無知無畏,隨後過了幾天兩人就一起相依為命般的求生,經歷了他們所謂的考驗,互相扶持,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時候,時間一晃而過,也過了一月有餘,這一月過的何其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隨後零零散散也在不知名的任務中,痛苦且麻木的掙扎著過了兩年。
木子書往下翻著,一條一條的打開,記憶也慢慢恢復,他顫抖著身體,瞧了10幾個視頻後,再打開時就變成了他手拿手槍,木訥的站在沈醉一旁,兩個人瞧著地上哭喊求饒的母子,毫不猶豫舉槍射殺。隨後傳出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那個木子書到死都不該忘記的聲音「幹得好,你們會是我最得意的兒子。」
他咬緊牙關,看了後面的視頻,不是沈醉就是自己,像是任務完成之後的匯報記錄。木子書每一次結束都會握拳,虎口朝外,放在心臟的位置上,他知道,也想起來了,他和瑾瑜一樣,一樣對自己深惡痛絕。而沈醉每一次瞧見的時候,都會溫柔的將他的手握住放下,眼裡滿是難過,漸漸的,到後面,沈醉的眼裡就變成了堅毅,視頻外的木子書愣了,他明白,沈醉這時定是下了一個決心,他並不知道這個決心是要花費多久,又要排開怎樣的萬難,但此時心裡不是心疼,也不是疑問,而是難過和自責。離別了那麼久,自己不知道他的生死,連有沈醉這個人他都不知道,甚至是看了這個,才撥開迷霧般想起他的臉。
心裡的情緒頓時於泰山崩盤前的洪水翻湧在內心。任憑他任何咬緊牙關,哪怕是嘴裡有了腥澀,也不願意鬆口。只得是撐著最後一絲理智維持著他的運轉。
木子書插上了U盤,點進去後,還是視頻,但主角顯然已經變成了瑾瑜,那是他每一次完成任務後,負責人拍下的。畫面里,面對眼前的苦苦哀求的男孩,他猶豫了,他下不去手,但沒有兩秒,男孩被槍殺死在了瑾瑜眼前,血液飛濺在他幼氣也有些崩裂的臉上。視頻到最後,瑾瑜做著和木子書做過一樣的手勢,只是更用力了些。他渾身是血,站在那個小男生的身邊,麻木的臉上像是終於有了些明顯的動容。
木子書感覺心如刀絞,趕忙挪開了視線,還沒等努力平復,樓道里傳來了急匆匆的跑步聲,瞬間引得木子書站了起來不敢吱聲,想著怎麼逃走又怎麼毀掉這裡。
隨後瑾瑜衝進房間,擋住了木子書朝著面中砸來的拳頭拉著他就往外跑,木子書都傻了,思緒還未跟上「瑾瑜?!」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快走!」瑾瑜拉著他往樓下趕,可木子書想要回去「瑾瑜!證據!必須毀掉!」
「不管!」
就在一樓,一名女生擋住了去路,瞧著像是受了傷,但卻沒有廢話,很快就攻了上來,二話不說衝著木子書就殺了上去。瑾瑜動作很快,把他往後一拉,護在身後,擡手格擋順勢借力卸了她的胳膊,一刀抹了她的動脈,一招斃命。
飛濺出來的血瞬間染紅了他們的衣服,甚至臉上都有些許血跡,木子書更是二丈摸不著頭腦「你殺了她?!為什麼!?她誰?」
瑾瑜沒有廢話拉著木子書就往外跑「不知道,殺你,我就殺她!快走!」
還沒等出這棟樓,方柚從側邊房間衝出來上手兩招偷襲直接把瑾瑜打暈了,順手丟在一旁,嫌棄的看了一眼,像是專門回來報仇的。木子書咬緊牙關還想在試試,但一招還沒打瓷實,就直接被方柚擊飛摔在了地上,包紮的傷口就又滲出了血,承力的胳膊也瞬間麻木。
擺鐘晃晃悠悠走了進來,先是要給一顆定心丸「沒事,我不是來殺你們的,不用緊張。」
木子書挑眉,警惕著也不忘打趣「怎麼,催債來了?先說好,是你留言讓我隨便花的。」
擺鐘輕輕笑了,在木子書不解和震驚中,緩緩上手摘下了面具,那妖媚的狐貍眼下的淚痣格外顯眼,以往熟悉的長髮也變成了利颯的短髮,依舊是那副悠然自得瞧戲的模樣,但此刻眼裡卻還是從前那般溫柔,雖然已經有了某人就是哥哥的心理準備,但現在連同過往的一切,還真就像是個小孩在哥哥面前班門弄斧的玩鬧。木子書真是無語極了也震驚極了,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人生那麼戲劇化,最後都氣笑了「你身兼數職要職,不累嗎?兜了那麼大一個圈子,就是為了在我面前閃亮登場?還需不需要現場來個滴血認親?呵…還有什麼我不知道,你想要我做什麼?要不一次性說完吧,也省得麻煩和猜忌,嗯?沈醉。」
「不用滴血認親多此一舉,我說過,我們本就是一家人,還承蒙惦記,忙也不忙,其實還好。小柯,我只是來提醒你,該回家了,瑾瑜護不住你,許思辰又太虛偽,認清現實跟我走吧。」沈醉蹲下輕撫過木子書的臉頰,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彈了灰,認真的說著。但那個調調還是那個樣,木子書沒有說話,淡淡打量著,仿佛所有的情緒一下子湧上來,腦子做不出反應,現在倒像是直接把自己弄短路了,現在在這種詭異認親的氣氛里,卻沒了一點情緒,無力感瞬間將木子書拉向疲憊「你靠近許思辰是為什麼?你成為玥茵的時間往前推應該更長不是麼?特意接近他,根深蒂固在市局,為了生意?」
沈醉挑挑眉,緩緩說著,頗有一副從頭來過的味道解釋給他聽「去年年末我查到了你的所有行蹤,今年年初回國,隨後調查了木溫在市局相關的一些人,費了好大勁兒才坐在了這個位置,能讓我都接觸且沒什麼事的位置只有這個,忙裡偷閒還能逗逗許九寧,又能研究咖啡,豈不美哉。」
「真正的玥茵,去哪了?」木子書淡淡問道。
「死了,為了他的市局,死在了GF的一次任務里,也算是死得其所,為國捐軀了。」沈醉微笑著,狡黠又溫柔。木子書甚至一時恍惚不由得想,他如果就只是來帶自己走的店長哥哥該有多好,總覺得眼前人不管怎麼樣,就只是那個會溫柔待他的沈醉哥哥。
「是你把我弄進市局的?」木子書皺眉,事已變遷,強制讓自己的思緒回歸正軌,他是沈醉更是擺鐘,他的確是心心念念的憶中人,但也是他們日思夜想想要抓的犯人,隨後想著徐碩的事情,試圖讓自己冷靜。
沈醉聳聳肩坦言,也不忘提出一個動搖木子書想回去的信息「我的確有那個意向,但林局仿佛比我更希望你能進市局,就親自聯繫徐碩寫了推薦信,美其名曰~好苗子。你也知道,你在南七精神病院留下的記錄是不可能不被審核的,一個生了病的高危型人員,是不可能通過審核的,至於你之前為什麼可以那麼順利的成為實習生,這就要問問你們那個尊敬的林局了。」
「……那個女的是誰?」木子書瞥了一眼地上新鮮的屍體,好像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席地而坐也不顧的髒了,把瑾瑜拂過放到自己腿上,無視沈醉略微不悅的臉色,漫不經心問著。
「代號叫莫巧,GF查高廣文的臥底,最近有點飄,查到我頭上來了,順手的事。」沈醉也不急,等著他問「她為什麼殺我。」
「因為她在酒店門把手上查到的指紋,是你的,就是新湘小區殺的那個小朋友…嘶,吉世傑?狙擊他的那個房間。」沈醉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沒關係,那枚指紋是專門為她準備的,所以就她知道。她即使今天不來,也不會活過今晚。」
木子書默了,還有好多事,好多話都想問,想問問玥茵,他口中的弟弟是不是自己,那麼多年會不會時常想起他,還有一次代價沒有支付,這一次是不是又會去遊樂場…想問問沈醉,他還好嗎?自己離開之後,過得如何,是不是已經通過自己的努力,擺脫了那個男人的束縛…會不會恨他,恨他獨自一人拋棄忘記他那麼多年去當一個普通人…但對於擺鐘,心裡再多的思念、疑問和不安,也都咽了回去,砸的五臟六腑到如今還在顫抖,索性是閉上了嘴,什麼話也就都說不出來了。
細想曾經的過往,擺鐘的目的從來都是為了歷史重演,讓他儘快想起,還計劃周全順帶達成了不一樣的目的,木子書對他的感情非常複雜,默了好久才緩緩開口詢問「那我是叫你玥茵,還是擺鐘,亦或者是沈醉。」
沈醉勾著嘴角,寵溺調笑道「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叫我沈醉哥哥。」
木子書皺眉,擡頭盯了一眼方柚,他還是那樣,臭屁的站沈醉後側身旁,生怕他們一言不合打起來傷了沈醉,雖然這是不可能的,估計打起來也是木子書一招沒打中反而被調教一頓,方柚撇撇嘴極其嫌棄的回看了一眼木子書。
「他不會就是你說的愛人吧?」面對木子書有意的調侃,沈醉也是不惱,只是覺得他們剛剛相認,又瞧了那麼多視頻,一下子經歷這麼多事兒,當下不知如何反應,許是鬧彆扭了「對。」
木子書瞧了瞧他的模樣,和小時不一樣了,青澀和稚嫩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狡黠和優雅卻極度危險的氣質,吸引人嗎?是的,因為他身上的有些特質,是木子書想要卻沒有的,就像是廖平對他的感覺一樣。{短髮…所以之前帶的都是假髮麼?}
「不敘舊了,下一次吧。」隨後,沈醉和方柚在木子書極其不解中離開了,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他們就已經走了,一晃而過,極其不真實,也就是地上的腳印證明了剛剛還有兩個人在這。
木子書晃著瑾瑜,想要把他弄醒然後帶走,結果又想了想,後悔沒有向沈醉要個打火機,一把火燒了這裡,這樣一來,也不用費盡心思的毀掉那些證據。
瑾瑜悠悠轉醒,警惕的彈起瞧了瞧周圍,木子書嘆氣道「擺鐘和方柚都離開了,不用擔心,眼下最重要的是怎麼把那個屍體和證據全部銷毀。」
瑾瑜還想說什麼,就聽外面動靜很大「你確定他們是離開了?」
木子書大驚,又不知道沈醉要搞什麼鬼,起身朝大門跑去,就見許思辰、楚君鳴和一個向是負責人的一起拿著槍沖了過來,身後還跟著行動隊,那架勢像是要包圍,嚇得木子書轉頭拉著瑾瑜就往側邊房間走,直接跳窗往後門跑去,出了福利院,再往前就是後山。
「快!你絕對不能被抓!快跑!」現在根本沒有時間讓木子書整理亂作一團的思緒,只能顧及眼下,大吼吩咐著,放開了瑾瑜的手準備回去,但又被他拉著往山上去「你現在回去是瘋了嗎?!那個女人的屍體也在那!知道你來過得人都會認為你是個殺人犯!!許思辰不會信你!跟著我跑!那裡的東西他們瞧了也無所謂,在他們眼裡,你當年是試驗品,是受害者!眼下無力反抗被我劫持而已!」
木子書還是不安,他知道,他們已經逃不了了,許思辰剛衝進來就看見了莫巧的屍體和一地鞋印以及打鬥痕跡,頓感不妙,追著腳印就衝上了山。他現在不關心這裡究竟有什麼,滿腦子全都是木子書如何,瑾瑜有沒有傷害他,身後的楚君鳴也是馬不停蹄的往上跑,一旁的行動隊自覺的包抄往上,很快就追上了身殘志堅的兩個傷患,立刻形成了包圍圈。
「鉤吻!放開人質!」許思辰大吼著,理智像是已經堅持到了極限,往前沖了不少,離他們還有五米時停下舉起瞄準。
「不許過來!」瑾瑜拿著匕首挾持木子書,已經是眾矢之的,他輕扣著木子書受傷的肩膀,但沒有阻止血液滴落,瞧著劫持架勢十分逼真。木子書知道瑾瑜的想法,連忙想要張口解釋,但被瑾瑜上手卡住了頸側,立即便暈了過去。
許思辰立即開槍正中瑾瑜肩膀,他順勢失勢被順利逮捕,許思辰上前撈起木子書大吼著止血繃帶,一群人一擁而上。楚君鳴愣了半晌,還未曾從震驚中走出來,他始終都不相信,那個為他們買買買,軟乎乎的瑾瑜就是一直被通緝的鉤吻,他和他對視,瑾瑜的眼神冷漠,但又有些難以名狀的東西。
鄧旭很快就看見了房間裡的罪證,要求全部帶迴風蘭市局審理。
許思辰抱起木子書往那個房間走去,道了句不急,讓兩組行動隊在外排摸,覺得擺鐘絕不可能就這麼離開,隨後把木子書放到乾淨的床鋪上,他有些崩不住了,木子書身上的傷大大小小有深有淺,看著他疲倦憔悴的樣子,許思辰心裡難受極了,他不知道他心尖上的小木頭這短短不到24個小時裡到底經歷了什麼,只覺得他好像獨自承受了很多。
楚君鳴帶著耳機看了兩個視頻,震驚的說不出來話來,只是覺得壓抑痛苦極了,他無法想像那時瞧著才不過10歲的孩子經歷了什麼,還有那個無比眼熟的臉也讓楚君鳴猶如晴天霹靂「許隊…他們…」
許思辰這才注意到瑾瑜私藏的一些東西里,也有那兩個U盤裡的東西,第一個反應就是木子書是不是已經看過了,雖說他已經瞧過一遍了,但再看見的時候,還是止不住顫抖,一旁的人光是看視頻都覺得難以置信,更何況是聽到了聲音的楚君鳴,他大顆掉著眼淚,瞧著木子書的眼裡滿是心疼和不可置信。
打開U盤內容之後,瑾瑜的身影閃在眼前,對照著書信,楚君鳴此刻只覺得自己身處深海,窒息的感覺就要把他從這個世界上帶走,不知所措是他現在唯一能做出的反應。許思辰咬咬牙,直接關掉了電腦,滿腦子都是木子書已經看過了,他會有什麼反應,自己該怎麼辦,迫切的想知道擺鐘在他身邊扮演著什麼角色。
鄧旭知道他們關係匪淺,找人把現場收拾了一遍,隨後想讓他們避嫌。
那夜以繼日的哭喊,往日經歷過的痛苦接踵而至,木子書即使在夢裡也沒有被記憶放過,他痛苦的掙扎著,一旁的許思辰瞧著他都快把120擔架床上的床單抓爛了,急忙拉起他的手,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想要把他叫醒,隨後木子書嘴角泛起的血漬引起了許思辰大呼「快!有沒有毛巾!不能讓他咬到舌頭了!」
護士們和許思辰好容易把毛巾塞進了木子書嘴裡,瞬間就染紅了,這一刻,許思辰覺得天都塌了,滿眼都是不可置信,心臟瞬間就像是被掏空了,他像是不認識這個人了,詭秘嗎?不,是可悲,是孤獨,木子書承擔的所有都是巨大的傷痛。{是什麼把你逼成這樣…讓你如此,即使是昏迷了也要下意識做到本能的殺了自己…是過往嗎?木頭……}
他想要去懷疑去否定心裡的那個答案,但他知道,那就是最後正確的結果,不可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