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的代價
2024-09-13 20:36:18
作者: 沈木可
正義的代價
回警局的路上,夏林開著車,皺著眉「孟佳目前已經被連續審了四輪,那小妮子不承認自己是天使的扮演者,也不配合,咬死了自己和王戴的死沒有關係,也不知道王戴乾的那檔子事,現在跟她玩夠了,該好好談了。」
木子書坐在後面翻著手機群里發來的消息資料,許思辰抱著木子書從頭到尾做的筆記皺著眉。
「從王戴的死開始,這所精神病院的新聞就上了頭條,被壓下熱門後的兩個小時裡又被頂了上去,今天晚上之前必須要做個交代。林局本來去省級開會了,出了這事,會剛開完就往回趕,已經在路上了,聽隨行助理說,他的電話已經爆了,都是各大媒體和上面的親切問候,老許,這件事拖不得。」夏林一個油門拐彎飛出了綠燈線,往市局趕,提醒著現在的狀態。
「知道,地下車庫雜貨間裡大部分的指紋都是王戴的,這也坐實了王戴是虐待狂,孟揚的死會可能促成孟佳有殺人的想法,她最後見到的人是周村,那天中午後就一直待在宿舍。」許思辰邊說邊拿出手機撥打了孫璐的電話。「查看王戴被燒死的那段監控,我就不信了,行刑現場她能忍住不親自去看!還有,讓技術那邊一有孟佳指紋的消息就立刻告訴我!」
「是!」孫璐掛斷了電話就火急火燎的辦事去了。
「查到了,孟佳宿舍有關心理學的書大部分都是來源於精神病院的常駐醫生,盤問過後,他們一致表示孟佳是想要學習這方面,到時候考證餬口,是不想干護士了。」木子書在後面翻看著同事發來的消息,看到名單的時候,他稍微愣了愣。
三個人火速下車,往審訊室走去。
「哎!許思辰?火燒屁股了吧?案子還沒破呢?」一名大大咧咧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挑釁的迎面走來,許思辰根本沒有功夫搭理他,伸手把他扒拉到一旁,給了一個「你礙事了」的眼神揚長而去,一旁的警員上去扛下了所有,邊哄邊說不要計較。
「孟佳扮成天使接近魏大峰和周村是怎麼回事?」夏林問著。
「魏大峰和周村有過過節,孟佳虐待魏大峰時的動靜被周村聽見了,給了他一個天使保護你的訊號接近,隨後利用周村和王寧的關係散布謠言煽動精神病人們對王戴行刑,帶頭的病人就是魏大峰,王寧和周村,而輔助的董博在人群里嚇唬這個嚇唬那個,玩的不亦樂乎。」木子書籠統的解釋了一番,夏林皺著眉消化,大概也知道了什麼情況。
許思辰看著孫璐發來的視頻截圖微微皺眉「監控的截圖裡,孟佳躲在最角落,勉強拍到了不到半張臉,不知道詐一詐有沒有用,指紋那邊還沒消息,夏林你跑一趟痕檢科,只要有她的指紋就能坐實她跟蹤過王戴也有可能知道孟揚死亡的真相。最重要的是天使和周村還有魏大峰說了什麼。孫璐,技術那邊你去頂一下,趕緊把數據恢復,然後整理一下發給我們,那些找出來的證物趕緊化驗,壓箱底的東西我一會兒用,老頭子回來之前不解決,我們都得完蛋!」
夏林和微信那頭聽到語音的孫璐腳下踩著風火輪,各自奔向了別處,許思辰下一秒撥通了馮尹的電話「喂,我們馬上要審孟佳了,你趕緊過來。」
「你們審孟佳,我去幹嘛?」馮尹愣了。
「孟佳跟蹤過王戴,這件事情還沒坐實,但是她肯定私下調查過,我們在王戴的施虐地點發現了白貨,你來看看,說不定能有意外驚喜。」
「等我。」說罷,馮尹就掛斷了電話,木子書在一旁想著什麼,開口「時間可能來不及,但是基本有個結果應該是可以拖一天的,孟佳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們會查她家,把證據擺在床底下這種事情,是不是太腦殘了?而且你說的那個男人,會不會也牽扯在內?」
許思辰拉著他進了審訊室的監控室「不一定詐不出來。那個男人是很明顯的要殺你,對王戴好像根本沒有興趣。或者說只是利用了孟佳達到了某種目的而已,晚上遇襲的事情針對性很強,你應該好好想想你到底幹了什麼,而咱們出事的那個時候,孟佳還在監視範圍內。消失的U盤也不知去向,那裡面估計是很大的餌。進去之後,唱紅白,咱們先等消息。」
馮尹從隔壁緝毒大隊欻欻歘跑了過來,一進門三個人給了眼神,許思辰就帶著木子書進了審訊室。
「你們有完沒完?我說了那麼多遍,你是聾子麼?」孟佳緊皺著眉,很暴躁的樣子坐在那裡,厭惡的掃過剛坐下的許思辰和木子書。
許思辰勾著嘴角「小妮子挺漂亮~」
木子書愣了,現在開屏不太好吧?馮尹在鏡子外面一臉嫌棄,慢慢變成了無語。
孟佳毫不理會,反而更加厭惡他,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馮尹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火氣欻欻歘上漲「媽的,把我叫過來說可能有線索,結果他剛進去一句話把人整自閉了!?逗我玩呢?」
一旁記錄的警員默了默,面對鍵盤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要不要記錄這句。
「孟佳,你認識天使嗎?」木子書淡淡的說著,不急不躁,和許思辰的反應是兩極分化。
孟佳還是不語,木子書也不急,許思辰還是一副痞子樣,翻看著之前的筆錄,他們在等,在等夏林和孫璐的消息。
「孟揚,52歲,死於華寧精神病院,自殺身亡——」木子書念起了本上的記錄,孟佳微微皺眉的動作被他們盡收眼底。
「死時,他身上有762處刀傷,深淺不一,新舊交替,被發現的時候,他躺在床上,手腕處的傷痕深深淺淺,新的舊的疊加了大概有20幾道。最後死於流血過多,判定為:自殺,最後的遺言寫在了牆上,只有短短六個字:『天使啊,救救我。』」
木子書最後一個字還沒念完,孟佳就狂躁的站起想要上去揍他,情緒失去控制的暴怒出口。
「閉嘴!!!」
許思辰把她摁了回去「小姑娘急什麼?我們剛查了一下,孟揚的死還有別的誘因。」
許思辰輕浮的聲音咬著那幾個字,在孟佳聽來,那就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在她心上凌遲。
木子書交叉著手,看著她,冷漠的聲音緩緩響起,圍繞著她:「12年前,精神病院的院長王戴晉升成功,然後就拿著審批改造的費用修建了他的宮殿。兩年時間,宮殿建造好了,他開始物色自己的獵物,王戴從小因為生父家暴的原因,慢慢的變成了一個虐待狂,報復虐待那些老人的目的是為了消除自己對生父的恨意和恐懼。短短10年,相繼離世,轉走,失蹤的老人人數高達35人,孟揚就是其中之一。他每天晚上都會把獵物迷暈帶到地下停車場,等他們清醒後實施虐待,還收集了他們傷口上的肉沫,放在一個罐子裡。那個罐子不大,裡面血淋淋的肉沫都是他的——戰利品。」
孟佳從暴躁開始慢慢顫抖,呼吸變得更加急促,不等木子書形容完,孟佳就受不了了。「夠了!閉嘴!照你們的意思!是王戴虐待我的父親,導致了我父親的死亡!為什麼還要折磨扣留逼問我這個受害人的女兒!!」
木子書淡淡的盯著她「你不想報仇嗎?」
許思辰坐在一旁愣了一下,兩個人商量的是一個紅臉一個白臉,串一下等夏林他們的結果,5分鐘後不行就直接詐情報然後木子書直接閉嘴,怎麼他還直接誘導上了?
這一問讓孟佳一下子噎住了,被警方四番審問已經消耗掉太多精力,她坐在原地愣愣的看著木子書,只聽他繼續說著。
「我去過那個地方,中間的六邊形深10厘米的坑裡,矗立著一個十字架,上面有很多殘留的血漬,旁邊的桌子上,牆上,柜子里,放的是各式各樣的刑具。」
孟佳顫抖著身體,臉色蒼白,已經沒了血色,她睜大著眼睛,等著木子書那副冰冷的眼,冷漠的形容:「我剛踏進去時,感覺溫度降了十度,陰冷潮濕,那裡有很沖的血腥味,我看著那個十字架,指尖划過染血的刀,仿佛能感覺到,王戴動手時聽到的獵物撕心裂肺的慘叫,刀尖划過後流出的鮮血,剜下來的人肉,還有不為人知的刺激和身為掌控者的興奮。」
孟佳好像能想到那樣的畫面,乾嘔起來,可能是木子書刻畫的感覺很傳神,以至於許思辰起了一整層雞皮疙瘩{他那時把我推下去,看著我…想的是這些?}
「閉嘴!閉嘴!我不想知道他在雜物間裡幹了什麼!你閉嘴!你這樣的人!和他又有什麼區別!!你就應該和他一樣去死!」
許思辰不給孟佳任何喘息的機會,直接把她拉入自己的節奏,眨了眨眼「我們可沒說雜貨間,孟佳,你跟蹤調查過王戴啊?」
孟佳卡了一下,臉色凝固「沒有!是你們剛剛告訴我,我才知道的!」
他們的手機響了,木子書隨後不在說話,抱著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就開始寫著什麼,另一邊許思辰冷下了臉。
「孟佳,你在無腦的狡辯什麼?要不要我把剛剛的監控調出來讓你聽聽?更何況那個地方還有你的指紋,你三年裡不斷接近王戴,不僅僅有視頻,更有人證,有些人甚至覺得你喜歡王戴這個大齡剩男,你前後跟蹤了他數次,監控還需要調給你看嗎?」
孟佳還在搖頭「那你也不能證明他的死和我有關!他虐待老人!逼他們去死!我調查怎麼了?有錯嗎?!你們根本不知道殺人方法!也證明不了!即使我有殺人動機又怎麼樣!?你們什麼都做不了,就和當年認為我父親是自殺的警察一樣!你們都一樣!」
許思辰皺眉「你父親的確是自殺,視頻也有,屍檢報告也有,他們沒有做錯。」
孟佳大怒「你們都是一樣的!和那些看著那個變態瘋子被活生生燒死還拍手叫好的瘋子一樣!袖手旁觀的人也都該死!」
許思辰挑眉「從監控視頻里看,王戴一動不動就和死了沒什麼差別,我們並未公布王戴是怎麼死的,你怎麼就知道他不是死後被架上去燒的呢?」
隨後,一名警員那種二十來張的複印件就進來放在了桌子上,木子書拿出她手機里的搜索資料,還有相關照片推到她面前。
「這是從你泡水了的手機里查到的,看來孟佳小姐很愛學習啊,全都是心理學做暗示和一些催眠的詞條。」木子書溫柔的笑著,拿出了一張又一張列印出來的截圖,隨後,把地下室二層的電梯監控還有最近的一個監控截圖放在了她面前。
「孟小姐,年初二月15晚上十二點二十分和二十三分,你和王戴前後去了地下二層,可我們查了,你並沒有車,他十二分鐘後,開車從地下停車場離開了。而你,滿臉疑惑的從一樓電梯出來。這是你剛剛意識到王戴秘密的時候,接下來一個月你又去過了幾次,後來你偷配了鑰匙,再往後就是你滿臉憤恨和恐懼的出現在了監控里,孟佳小姐…你看見了真相,隨後更加堅定想要報仇,就讓精神病院所有病人暴亂,而你,在走廊用□□讓王戴失去意識,任由他被擡走,燒死,對不對?」
木子書冷淡的語氣和臉上的笑容形成了對比,他給人的感覺格外危險和詭異,孟佳嚇壞了,心裡有無數的話不知道怎麼擺放,半天回不上話。
「孟佳,你父親忍受不了虐待自殺,你那個時候,在哪?」
「我……」
「你當時在度假村上班,勤勤懇懇的問著院裡的醫生,我父親怎麼樣了?而他們告訴你的是——他死了。」
那最後冰冷的三個字一瞬間擊潰了孟佳,她繃不住了,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項鍊,大顆大顆的掉。她緊抓著自己的頭髮,仿佛心臟疼到了極致,忘記了呼吸,顫抖著聲音做最後的抵抗「不是的…我沒有…我沒殺人……」
許思辰譏諷著,他們兩個現在看來更像是霸凌的那一方,並不像是在審問「還沒殺人?合著不是自己親自動手,就不算了唄?那王戴也和你父親的死沒有一點關係咯?」
隨後他突然嚴肅的壓低著聲音問著孟佳,試圖打破她最後的一道心理防線:「孟佳,你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想過自己到底在做什麼麼?」
孟佳扭曲著表情,眼裡看到的都是被淚水扭曲後的畫面,大聲且崩潰的大吼著「都是你們的錯!全都是你們的錯!都是你們逼我怎麼做的!什麼警察!你們都是廢物!如果當年能查到王戴,後來也不會有那麼多的人被他折磨!魏大峰是!周村也是!董博也是!我是在救他們!」
木子書默了默,一旁的許思辰淡淡道「那你告訴我,你虐待周村和魏大峰的時候,在想什麼?你扮成天使,卻和王戴做的事情一樣,還利用那些精神病人成為你的從犯,是你把他們推向了犯罪,你比王戴又好到哪裡去?」
「閉嘴!我是在糾正他們!王戴那個喪心病狂的變態!你們卻可憐他!他難道不該死嗎?」孟佳憤怒的嘶吼著,她的聲音伴隨著椅子上手銬被拽的亂響,控訴的痛苦和悲傷充斥著這個房間「我讓魏大峰親手點火送那個虐待他侮辱他的變態去見撒旦有什麼不對!?他也很開心啊!我根本沒有虐待周村!我好好跟他講道理,他卻告訴我人都有第二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啊?哈哈哈哈!放屁!那個混帳東西還教唆董博殺人呢!我滿足他的遺願,讓他成為了加柴的人,我有錯嗎?!」
木子書皺眉「那王寧呢?」
「那瘋婆子天天滿嘴八卦,我就是和她說說話而已,也沒有做什麼呀~」孟佳紅了眼,掙扎不動了,就站著輕蔑的看著他們。
許思辰冷了臉「你說,王戴教唆董博殺人?」
孟佳笑了笑「怎麼,你們不知道啊?他就要成功了,編制的謊言就要把他染成黑色的了,你知道我在門口聽得到印象最深的一句話是什麼嗎?『能把白的染成黑的是本事,把黑的染上紅色,那才叫作品~』」
許思辰愣了,那一瞬間,他最先回想起來的,是那個人艱澀卻篤定的告訴他「他是黑的。」又在一下秒把思緒拉回來。{這就是他們的實驗?}
孟佳笑了,笑的很無助,眼淚從臉頰滑落,最後深深的嘆了嘆氣,眼裡都是絕望。
「我並不覺得他可憐,反而覺得,他死的太痛快了。」木子書冷漠卻帶了些溫柔撫慰的意思,在一旁輕輕的說著「762刀,深淺不一…舊傷新痕,只算他在崗十年間失蹤的那些個病人。他們不傻,肯定也求救過,但很可悲,因為沒有一個人會願意去百分百相信一個精神病人說的話。就連精神病院都不會去認同他們的某些話語。精神病院從不肯定患者的症狀,病人來醫院是為了治病,而不是永久留在這裡。
我猜,王戴作案時肯定帶了鬼面具之類的吧,所以那些患者求救時說過的話才會變得鬼神化,還幫王戴穩住了馬甲,不然你在短短的四個月時間裡,怎麼會讓他們對王戴產生了那麼強烈的恐懼和厭惡感。」
孟佳默了默坐下了「對,是個面具,那個面具在雜貨間的柜子里,和他的戰利品一起,還有一盒麵粉。」
許思辰進皺著眉「麵粉?你第一次看見那些東西的時候,是什麼時間?」
孟佳微微皺眉「一個月前,他開始行蹤不定,還和一個男人來往,穿的像是個乞丐,我以為他是要從外面拐人,那天晚上就跟了上去。聽見了幾句,後來差點被逮到,我就安分了半個月,再去雜貨間的時候,那個東西就在桌子上放著,後來去了兩次,就已經被他放在柜子里了。」
「那個叫花子一樣的男人,長什麼樣?他們在哪見得?說了什麼?」許思辰一連問了三個問題,讓孟佳覺得這很可能不是麵粉而是別的什麼,也就隨便提了個條件。
「我告訴你們,你們要免我的死刑。」
「好。」許思辰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木子書愣了,還能口頭說呢?而且這姑娘一點法律常識都不知道嗎?還是說已經審問的崩潰了。
「我就聽見了王戴說:帶了嗎,東西呢?那個男人笑了笑,說不著急,先給錢。王戴很不高興,但還是給了,隨後兩個人一手交貨一手交錢,我想看清楚些,就往前靠了靠,差點被發現,我也是後知後覺才知道那個麵粉是那天交的貨。」
木子書淡淡道「那是白面,是毒品,他們對話過程中有沒有稱呼?」
孟佳擦了擦眼淚「好像叫……雜毛,老雜毛,我當時還以為王戴在罵他,但是那個老男人並不生氣反而還笑了。」
許思辰皺眉{老雜毛,那麼說,琴姐那邊盯上他的時候,是不是已經知道了王戴的存在?}
馮尹沖了進來把他們嚇了一跳「關於老雜毛,你還知道什麼?」
孟佳警惕道「我還知道王戴的很多,你們要是想知道,那就幫我減刑。」
馮尹皺眉絲毫不理會孟佳的威脅語氣「判斷的結果是由檢察院左右的,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配合調查,爭取死緩和勞改優待。」
孟佳緊皺著眉,知道許思辰剛剛是在忽悠她,生氣的閉上了嘴不肯再說了。
木子書淡淡的看了看她「你後悔麼?」
孟佳眼瞳一顫「你什麼意思?」
木子書默了默「你後悔報仇麼?自己帶來的正義,你滿意麼?…看著王戴死在那裡,你開心嗎?」
「當然開心!我不是要帶來正義!而是來要他應該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