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導

  誘導

  昏暗的小巷子偶爾會竄出幾隻流浪貓狗，他們並肩走著，許思辰有意無意的關注著木子書，心裡有點不可置信。

  

  {這傢伙，是真的不會害怕？這黑黢黢的巷子也還好，對於一個變態殺人魔把自己作為滅口的目標，雖然說只是個可能性，但他的反應有些太冷漠了，可以說是沒有任何情緒波動。……至少看不出來。}

  許思辰還在打量著他，突然被自己的微信提示音嚇了一跳，為了不讓木子書有機會出言不遜，他低頭查看著夏林發過來的屍檢報告還有汪雨兩個常客的不在場證明，兩個人的距離也是慢慢拉開。

  孫孟江一個禮拜前就出差了，一直就沒有回來，那邊的警員也確認過了，而魏生言正忙著和幾個酒肉朋友開展新的業務，沒事還去酒吧找女人，「忙的」都虛了。

  汪雨死於心臟的一擊致命，兇器推測是一把錐子，四肢也還有捆綁的痕跡，是被囚禁過，死前受到了凌辱，以死者殘肢的傷口來看，分屍的工具不大，推測是一把菜刀，菜刀分屍太費勁，所以死者的頭，四肢都是從關節分裂，兇手顯然對汪雨產生了極大的恨意，所以內臟是碎的，但只保留了一顆完整的心臟，提取的液體比對結果和指紋比對結果是同一個人，那人叫吳海，有吸D前科。

  許思辰皺眉沉思{看來推測基本上沒有什麼偏差。情報來的很快，案子並不複雜，殺人案告破就可以轉緝毒了，但為什麼要破天荒的指認我們查這個呢？因為這個實習生？吳海和汪雨之間應該不只是感情上的糾葛。為什麼其他內臟都毀了，卻只留下了一顆心臟？而且致命傷也是這裡，如果說要破壞證據和線索，心臟為什麼不毀掉呢？}

  「木頭，看見報告了麼？」許思辰邊走邊問，但是一旁卻沒有回應，他擡頭準備說道，但是原本在一旁的木子書，此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木子書？」小巷裡錯綜複雜，許思辰往回跑，查看每一個拐彎處，直到在第三個路口，他看見了地上掉落著兩個人吃的燒烤串袋子。

  前面黑壓壓的，能勉強看見他被勒住脖子拖著往後走，剛剛拐彎。

  「木子書！」

  許思辰很快跟上，轉巷拐彎，可眼前長長的巷子裡不見任何蹤影，他有點愣，往前跑了一半，巷子裡除了有回聲的響動，能見度很低，{不可能，不可能那麼快就不見了，這條巷子那麼長，又拖著一個人，至少也要些時間，怎麼——}

  還不等許思辰想通，他身後不過五米左右，傳來了一聲巨響。

  「啊咳咳咳！」

  許思辰嚇了一跳，轉身看去，一個男人蜷曲在地上捂著肚子，看起來痛苦極了，那被他撞開了的老破門，吱呀吱呀作響，木子書晃晃悠悠走了出來。

  「！你沒事吧？還好嗎？剛剛他…」{等等，這貨是被踹出來的？木子書會幹架？等等等等，這不現實。}

  「他就是那天晚上的人，院子裡面還有他騎的摩托車，我估計上面還有些血跡和毛髮。」木子書邊說邊動手，上手就要扒了男人的褲腰帶，許思辰愣了，連忙出聲「你、你幹嘛？」

  木子書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許思辰，平淡的問：「要不你把你的皮帶借我？」

  「什…你還是扒他的吧。」

  木子書沒有廢話，直接把那個人捆了，許思辰給夏林發完消息之後，進了院子，地方很小，只放置了一輛摩托車，輪子上全是泥濘，后座上一片一片的，有很多暗紅色發黑的血，某些縫系裡勾著幾縷黑髮。

  再往裡走就是一個破爛的小屋子，他的木門已經有很多洞了，窗戶也破破爛爛的，進去之後很亂，桌上擺放了很多垃圾，許思辰挑挑眉，艱難的落腳。

  隨意走走翻翻，就看到了兩小包□□{這貨果然在吸D。}

  數量不算多，有一包也只剩了一個底，在一處角落看見了一身衣服，那上面全都是血跡，甚至有的還沾點肉末，他用腳尖勾了勾，下面藏著的是一把菜刀。

  {兇器…囚禁，凌辱，性侵，殺害後分屍，為什麼呢？對於一個吸D的來說，最寶貝的就應該是貨了，分帳不均嗎？如果找汪雨買賣貨品，應該不可能拒絕，畢竟她那麼缺錢。小雲說是糾纏，是她誤會了還是說只是吳海…單相思？那麼唯一完整的心臟就表示的是…}

  許思辰一邊想一邊走出了門，看著木子書脖子上勒紅的印記，有點兒自責，如果，如果他能注意到的話，木子書脖子上不會有那個印子的。

  「你，沒事吧？」

  木子書看看他，他倒是難得的會正兒八經關心一下人。

  「嗯，沒事。」

  地上的男人，蜷縮著還在緩肚子上的痛感，他顫抖著身體，許思辰有點驚訝木頭是用了多大力氣，這貨還疼著呢？

  「吳海，你為什麼殺了汪雨？」

  地上的吳海聽到了汪雨的名字，突然精神就像崩潰了一樣，搖著頭，說自己不認識，說自己不是故意的。

  木子書搖搖頭，表示這貨現在根本不能審，精神狀態不對。

  許思辰嘆了嘆氣，這黑漆漆的巷子裡迴蕩著吳海似有若無的哭聲，還夾雜著他喃喃的話語，顯得更加毛骨悚然。

  「先把這貨弄出去嗎？這巷子四通八達，不知道夏林那個路痴找不找得到我們。」許思辰坐在門前的台子上糾結，手裡拿著不知道哪兒撿來的樹枝，在地上畫著圈圈，擡眼看著安靜的小木頭。

  他只是蹲在那裡，盯著吳海，不知道在想什麼，因為能見度很低，他又離得稍遠，許思辰並沒有看清木子書的神情，只是覺得太安靜了，而他莫名給人一種感覺：就像是在看一隻螞蟻在痛苦掙扎。

  「木頭，他有什麼好看的？又跑不了。」許思辰往後一揚，露出了性感的鎖骨，儼然一副孔雀開屏的模樣「不如你看看我？」

  木子書倒是毫不慣著，轉頭走到他面前直勾勾的盯著，從泛著調戲的眉眼，勾著笑容的嘴唇，在到有顆美人痣的鎖骨，許思辰穿的襯衫，以他的尿性，扣子也不可能好好扣上，從上往下，能隱約看見裡面。

  許思辰被打量的有點尷尬，耳垂也不經有點泛紅{讓你看，又沒讓你盯我…真當這裡沒人麼？這小子。}

  木子書滿眼認真，把風景盡收眼底，淡淡的看著他從剛開始的調戲慢慢變得有些無措。

  「很好看。」

  許思辰震驚的穩著小心臟，他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木子書這句誇讚，多多少少帶點調戲。還有那個瞬間帶上戲謔笑意的表情。

  夏林等人從小巷拐了進來，剛接近就看見了這倆在「深情對視」，身後的男人在地上掙扎著「你們幹嘛呢？」

  許思辰撇頭乾巴巴的咳了咳，木子書扭頭大大方方回應夏林「看許思辰。」

  這句話讓許思辰又一次受到了不小的震撼，基本確診了這貨絕對不是什麼情感缺失，而是缺心眼！

  夏林有點莫名其妙，這老賊有什麼好看的，身後跟來的幾個兄弟把吳海架了出去，有幾個進屋取證。

  「許思辰有什麼好看的？老男人了。」夏林毫不客氣的抨擊者某人的年齡。

  許思辰皺眉「又看不出來，我還是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年！」

  夏林翻個白眼「拉倒吧老逗比。」

  幾個人在外貧了一會嘴又進去把活幹完，等裡面的兄弟帶著證物出來了之後，就回去了。

  審訊室里的吳海戰戰兢兢的沉默寡言，不管問什麼都是一句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許思辰等人忙了兩天，結合了所有資料，開了個會。

  「汪雨的兩個常客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而她人際關係也簡單，天堂KTV帶香檳的老皮說是星期一早上下班之後就再也沒有去上過班了，她人緣不好，唯一關心她的大概只有湘雲了，而小雲說過，汪雨最近被一個男人糾纏。」許思辰看著資料和大量照片說著。

  夏林補充道「已經指認過了，小雲確認就是他，吳海因吸D和汪雨認識，經過排查，二人都有走白粉，汪雨之前的接客都是去交易的，已經抓到了兩個，而且供認不諱，說那一片的小混混想要的就點她。屍檢報告顯示，大約4-5天前，汪雨死亡，應該是星期二晚上。」

  孫璐拿出整理的時間線，和木子書的放在一起比對。

  「結合監控來看，星期一早上汪雨回家之後就被囚禁，星期二晚上被殺，疑惑的是，吳海當天晚上，凌晨2.45分就離開了小區，直到星期三晚上才拿著工具又回去了，監控顯示，他星期四晚上凌晨1:34分拿著很多黑色垃圾袋離開了，前往郊外埋屍，直到星期天被發現。」

  許思辰點點頭，翻看著前兩天的天氣「周五陰天颳風，周六下起了小雨，許是因為下雨，把埋得本就不深的屍體又沖刷出來了。那貨還是什麼都不說嗎？」

  孫璐搖搖頭，一旁的木子書起身「隊長，可以，讓我試試嗎？」

  許思辰看了看他，輕輕點了頭。

  幾個人進入隔壁，透過特殊的鏡子，看著木子書拿了兩杯水，一杯給了吳海，一杯暖著手。

  吳海低著頭，緩緩接過了那杯水，木子書瞧了一會兒，好像在等吳海穩住心神。

  「你，喜歡她嗎？」

  木子書的第一句話讓吳海愣了一下，猛的擡頭緊緊盯著他，許思辰等人在隔壁屏氣凝神，吳海可算是終於做出了不一樣的反應。

  「你其實很喜歡她的吧，她漂亮，會說話，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是也有溫柔的一面，她身材好，還很會搭配衣服，雖然她表示過不喜歡你，可你還是很喜歡她的吧。」

  吳海沒有說話，只是眼裡多了些淚花，木子書輕柔著聲音，但講的每一句話都撕扯著他的神經。許思辰盯著木子書，也分神瞧了瞧吳海的反應，心裡有了些微妙的感覺{他在誘導。}

  「她那麼好看，聲音那麼好聽，對你來說肯定是比粉更重要的，對吧。」

  吳海低下了眸，眼眶裡掉下了兩顆珍珠大的眼淚，像是在懺悔。

  「她是女神，她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但是吳海，你對她做了什麼？」

  木子書的這聲冷不丁的質問讓吳海呼吸有些不暢，他大口喘著粗氣，瞪大著眼睛拼命的搖著頭，手裡的紙杯也在這時被他捏的變了形狀，桌上全是水漬。

  「你那天跟著她回家了，她下班的時候還是凌晨，路上沒有幾個人，她喝多了，你保護她到家，心裡一定在想，她那麼美，我一定要保護好她，她是我的公主，我要做她的騎士。」

  木子書依舊輕柔著略微蠱惑的語氣，對面的吳海就像是回憶起了那個時候，眼裡多了幾分堅定，木子書漫不經心的摩挲著紙杯繼續。

  「她安全到家了，可是，我還想和她說說話，我鼓起好大的勇氣上前打招呼，可是她看見我的那一刻，她好像很害怕，她為什麼害怕呢？她又說了什麼？」

  吳海的呼吸越來越侷促，突然暴怒的起身衝著木子書大吼。

  「她說我是個瘋子！！」

  吳海本是被拷在椅子上的，起身的那一刻，像是要掙脫牢籠的野獸，力氣大的驚人，把凳子弄得吱呀作響。

  隔壁的嚇了一跳，沒等夏林做出反應，許思辰已經沖了進去，把吳海又摁了回去。

  「幹什麼？！坐下！」

  木子書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吳海就像卸了氣的皮球，滿眼的不可置信，喃喃低語了一遍。

  「她說我是瘋子…」

  「是啊，你想跟她解釋，想讓她聽你說，自己只是想保護她。」 木子書一邊示意許思辰坐下，一邊繼續進攻「可是她不聽啊~沒辦法。」

  吳海挑眉，忽然有一些得意「我把她綁起來了，她嚇壞了…她終於好好聽我說話了，她跪在地上求著我，求我不要傷害她，我那麼愛她，我怎麼會傷害她呢？我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居然不願意！小孩多麼可愛呀！她為什麼不願意？！」

  吳海的精神狀態就像是崩盤了一樣，開始喃喃自語「那天晚上她說她餓了，我為她點了外賣，但是她居然想和那個臭外賣的眉來眼去！我氣不過，去教育了她一頓，後來我癮犯了，我找她要貨，她居然不給我！然後…然後她就死了。」

  木子書挑眉，冷聲陳述事實「你殺了她。」

  「不！我沒有殺她！我沒有殺了她！我不是故意的！那把錐子正好就在手邊，我也不想的！我那個時候不清醒！那不是我的錯！我害怕極了，她一定是在裝死，就是想讓我離開！我如她所願我離開了！可是等我再去看她的時候，她還是那個樣子…她不理我…一動不動…」

  「為什麼？為什麼我都走了，她還在裝？這個女人這麼噁心的嗎？她欺騙我！她騙了我！我要把她碎屍萬段！我要掏出她的髒心爛肺看看，看看裡面裝的都是什麼！可是，她是愛我的，我不能毀了她用來愛我的心，但那是會被人發現的，所以我把她帶到了郊外，我們在那裡約會~然後讓她永遠留在那裡…」

  「但是當我再去看她的時候！警察就來了！他們把她帶走了！我被看見了！那個人他告密了，所以警察才會來我家！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我看見他了！！！」

  木子書把紙杯捏的略微變了型，只是定定看著眼前的吳海死盯著自己痴痴傻笑，一旁的許思辰對著鏡子做了個ok手勢，夏林就出去了。

  「所以，你帶著骯髒又下賤的愛意，闖進了她的家，囚禁，凌虐，羞辱她，還為自己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殺了她，甚至還沒放過她的屍體，你說你愛她…那麼吳海，你告訴我，你把她分屍的時候…在想什麼？」

  木子書冷冷的質問著，許思辰挑挑眉，聞到了好大一股子火藥味{這傢伙也不算那麼冷漠。對於這種時而清醒的人，誘導性的處理方式也比審問來的有效果，只要開了一次口，接下來的，就比較容易了。}

  吳海瞪大了眼睛，咬著後槽牙，拼命的搖著頭，鼻涕眼淚橫飛「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殺了她，我沒有！是她不聽話！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許思辰靜靜地看著吳海發瘋，瞥眼看了看木子書，他的臉色不好，有些冷冽，並沒有繼續說什麼，就起身拿著杯子離開了，許思辰跟在後面，在出門的那一刻，他又回頭看了一看吳海。

  他低著眸，嘴裡不知在喃喃什麼，在他眼裡，好像他的罪行，大抵不過一句：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