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面了

  又見面了

  

  朗皓星百密一疏，明明曾一度覺得荀歸很煩人，

  也沒有把她從緊急聯繫人的名單里劃出去。

  所以導致他在突然暈倒的時候，

  因為手機收到了劇烈地衝擊，就幫他自動撥打了那個緊急聯繫人里的號碼。

  那個甚至被放在了他父母的手機號碼之前的那個和他同齡的小姑娘的電話號碼。

  然後路過的護士姐姐幫他接了起來，告訴了電話那頭的女生他的情況。

  或許時代和科技發展的太快，進步得太快，

  也並不是什麼好的事情。

  荀歸就這麼再一次猝不及防也不可避免地收到了一個關於他的最壞最壞的消息。

  接到電話的那時候，荀歸正給學生典禮上給同學們做完演講。

  作為大二的優秀學生。

  本來她想借「事務繁忙」，想要專心做研究推辭了來著。

  但是想著朗皓星好像真的很崇拜她站上大禮堂台中央的樣子，

  魏苒也曾誇獎過她「拋卻稿件，固執己見」的樣子真的很帥氣，

  她心裡也因為一直以來的壓力覺得堵堵的，想要發泄。

  於是…那樣的事情，她決定再來一次。

  因為荀歸拋卻或演講稿的事情，當時在學生和學校圈子裡都火了一陣兒，

  連S大的老師都有所耳聞，所以還是有些心有餘悸。

  就算荀歸保證了她這一次一定不會重蹈覆轍，

  一定會嚴格按照準備好的稿子來，

  也確實精心準備了演講的材料。

  （荀歸：哈哈，當然了我還是準備脫稿！）

  但老師還是不太相信她，也想過要不然還是換人算了。

  畢竟這一位心思太野，實在是把握不住。（荀歸：確實！）

  但為什麼最後還是定了她！

  雖然論成績自然還是魏苒更勝一籌的，

  但…荀歸也確實是當之無愧的第二名，

  而且形象氣質真的非常非常好，聲音也好聽，

  上台演講什麼的真的再合適不過了。

  於是…算了算了，上次她就算自由發揮不是也沒出什麼岔子嗎？

  就再給她一次機會吧！

  但，很不好意思地，

  荀歸再一次地拋卻了和老師核對好的演講稿，

  任性地說了很多她的心裡話。

  也再一次地因為說得很好，也沒有說得太過離譜，

  加上又是直播制止不了，就讓她好好地給說完了。

  上一次，高中畢業的那一次演講，

  魏苒就是在酒吧里看的直播，當時就覺得要是他能在現場親眼看看，

  親耳聽聽就好了。

  他一定會報以她最熱烈的掌聲，告訴她這麼做只真的特別帥氣。

  這一次他就並不是在手機對面，而是就坐在台下了。

  雖然荀歸特意給他留了個第二排最中央的好位置，

  但是魏苒說他眼睛好坐在最後一排也能看得特別清楚，

  而且天氣熱後排角落離空調近，他坐那兒最舒服，執意如此。

  什麼嘛，明明上課的時候都是和我一起坐在第一排的呀…

  而且這天氣不算很冷也不熱的真的會開空調嗎？

  現在矯情什麼呀？荀歸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魏苒坐在那個角落裡望著台上的荀歸，

  從一個前所未有的角度遙望著她，

  望著那個和在身邊的時候一般，

  觸手可及卻也遙不可及的人。

  心裡不自覺地敬佩，所以即便當然也想靠近卻也只能遠離，

  就和他之前一直的狀態都一模一樣。

  魏苒覺得大學其實也不算真正的學校。

  畢竟課程的時間不固定，

  學的科目也不固定，穿的服裝也不再統一了。

  作業也更是天差地別，什麼都不一樣了，

  再找不到一條和學習相關的可以一概而論的法則了。

  畢竟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而沒有方圓似乎也就沒有荀歸。

  魏苒和荀歸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其實都在心裡默默感嘆，

  要是能早點兒遇到她就好了，

  要是能和她一起上小學、上初中、上高中就好了。

  之前已經提到過了，說來慚愧，

  魏苒在這個世界上最羨慕的人就是朗皓星。

  而最羨慕他的，就是他陪著荀歸一起走過的那漫長的十六年。

  他最不能理解他的，就是他說過他有的時候真的有點兒厭倦了。

  雖然荀歸確實是個生活里除了學習開始之外幾乎再無其他的很無趣的人，

  雖然十六年的時間或也確實是太長了一點。

  但魏苒有信心，如果換作是他，他絕對不會如此的。

  絕不會有一刻覺得她麻煩，覺得呆在她身邊是種負擔。

  因為月光是沒有溫度的，是那麼柔和，沒理由要避開。

  他從來沒見過那些規矩課堂里的荀歸，

  沒有在學校里看過穿著校服的她的樣子。

  沒有能夠有機會一把接住那個要從高牆上一躍而下的小女孩，

  沒有能夠機會一把拉回那個差點就要出車禍的小姑娘，

  沒有能夠有機會被她教一道題，

  沒有能夠有機會做她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人。

  即便他很想很想，他也知道，

  自己和朗皓星當然還有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一樣，

  都戰勝不了時間，無法跨越生死，更無法回到過去。

  他時常遐想她之前的樣子，

  想著那個在學校里心高氣傲，除了某個人之外誰都不曾交心的女神同學，

  想著那個在考上上從不服輸叱吒風雲的學神同學，

  想著那個在校門之內和自己一樣天不怕地不怕也似乎無法遭遇任何困境的荀歸的樣子。

  要是他能早點兒遇見她就好了。

  要是他從來沒有遇見過顧雪就好了。

  那是魏苒第一次後悔遇見，也後悔沒有遇見一個人。

  他曾堅定地覺得，或者只是為了說服他自己不要後悔那麼覺得。

  人生沒有白走的。

  但那一刻望著正在台上閃閃發光的荀歸，

  望著被她拯救了卻沒能力拯救她的自己，

  魏苒突然覺得他十八歲之後的人生或許還只能算得上白活了吧。

  自從朗皓星開始變得遙遠之後，

  荀歸的心裡就突然多了很多想要說的心裡話。

  有了很多想要告訴那些和之前的她一般或許正處於猝不及防的危機前的人的話。

  「我希望大家可以珍惜時間，知道能夠坐在這裡聽講座，其實都是一件很珍貴珍貴的事情。」

  「在世界上某個角落裡有人正因為種種原因痛苦不堪，此刻我們真的很幸運。」

  「希望大家能夠珍惜眼下來之不易的一切。」

  ……

  她依舊說了很多很多和「優秀學生」毫無關係的。

  她並不沒有說任何她是怎麼學習的，她是怎麼變得這麼優秀的，

  這樣或許才是她應該說的話，

  而儘是說一些讓在場絕大多數人都聽了只是一頭霧水的話。

  明明都是些聽了之後其實讓人挺難過的發言，

  但不知道為什麼，魏苒卻還是覺得熱血沸騰。

  大部分的同學也還是願意為這奇怪的發言鼓了掌的。

  老師也依舊沒有捨得去阻止。

  荀歸也再一次因為這一次的演講，在學生和學校圈子，

  在校門之內的地方小火了一把。

  魏苒看得出來，荀歸雖然一直把循規蹈矩掛在嘴邊，

  但真正想要叛逆的時候其實也還是做得到的。

  朗皓星的事情給她帶來的應該也不全是壞的影響，

  也確實，因為他，荀歸迅速地成長了不少，

  也在十九歲這個年紀就似乎明白了很多人四五十歲都不會明白的道理。

  明白了死亡這個東西或許很早很早就會到來，

  明白了分秒必爭的真正含義。

  那一場演講從頭到尾都完美至極。

  她在掌聲中上台在掌聲中下台，

  荀歸長鬆了一口氣，

  然後在她走到舞台和平地交接的那六級台階的最後一階的時候，

  放在她禮服裙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然後…她久違地又得到了那個關於她的消息。

  而同那手機和獎盃一齊摔落在地，

  除了一個人似乎還有她的心。

  再然後…

  明明大家都還在為她鼓掌，

  明明魏苒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一束花正要獻給她，

  明明這裡是這麼值得留戀，

  她努力讀書至今，這份榮光也應當享受吧…

  可…荀歸還是立刻就從那大門裡跑了出去，

  跑出了學校，上了一輛剛好經過的計程車，

  再然後…就趕去了醫院。

  荀歸匆匆跑進了那扇透著光的玻璃門裡，

  跑進了那個白花花的地方，

  走向了走廊盡頭的那間重症監護室。

  隨著她再一次進入或者更準確說是回到醫院裡，

  隨著朗皓星被下了病危通知書，

  那些她曾經或許有機會做出的改變，拋卻的負擔，走上的正軌，

  似乎就和他生的希望，痊癒起來的可能一樣，

  伴隨著那高跟的鞋子倉皇地踏在地板上時發出的「清亮」的腳步聲，

  一點點地全部都化作了泡影，從她的人生里消失殆盡。

  她好不容易找回的一丁點兒她生活該有的樣子，

  隨著那顆星星的隕落，那棟高樓的坍塌，

  就瞬間又失去了。

  荀歸的人生再一次來到了一個絕望的，四處都荒涼至極的路口。

  明明是穿著光鮮亮麗的禮服的，

  可她現在跑向的那個目的地里，根本就沒有鮮花和掌聲，

  只有輸液聲和儀器聲。

  也根本沒有等待她要領取的榮譽，

  只有那個她最不想見識的殘酷的真相。

  明明是那樣一個糟糕的地方。

  可是荀歸還是沖了過去。

  即便是那一般悽慘的命運。

  她也依然奔跑著去接受。

  她比他正在家裡收拾他住院的東西的父母趕回來得還要早一些。

  在重症監護室外，她見到了他。

  他已經搶救結束清醒了過來，荀歸笑著和他打了聲招呼。

  「又見面了呀！」

  「嗯，又見面了。」

  望著已經甦醒可以和她打招呼的朗皓星。

  荀歸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好，還是該不高興。

  於是就這麼突兀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要不是這時間地點都不對，

  隨著這兩句話就此展開的，就應該是一個很愉快、很幸福的故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