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下）

  重逢（下）

  「那個你經常問我的問題。你再問我一遍吧！好不好！」

  荀歸沉默片刻之後，突然擡起頭，認真地和朗皓星這麼說了一句。

  

  「經常問你的問題？什麼？我都不記得了…」

  朗皓星閉起眼睛仔細想，自己好像經常問過荀歸很多問題。

  比如說：「語文作業能不能借我借鑑一下？」

  「數學作業能不能借我抄一下？」

  「英語作業…你就幫我寫一下吧！好不好？」

  之類的…

  都是幾乎是每天都要問的。

  她究竟說的是哪一個，

  自己還真的是猜不太出來。

  「呃…就是…你再問我一次那個要不要逃課吧！」

  不知道為什麼，荀歸說這句話的時候，突然低下了頭，

  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怎麼？荀學神終於想通了？」

  朗皓星彎下身，讓自己的目光和她保持水平，認真地盯著她。

  荀歸和之前好像真的很不一樣了，

  雖然許久未見了，但是他還是有一種這樣的感覺，

  明明還是那麼漂亮、那麼優秀…甚至更甚…

  但就是說不出的總會這麼覺得，很奇怪。

  「什麼叫想通了…只是我覺得，或許真的應該這麼嘗試一次才對…」

  「我或許也該離經叛道一回才是…」

  「離經叛道」四個字荀歸說得尤其大聲。

  這應該就是「循規蹈矩」最好的反義詞了吧！

  她是時候走一下一條截然不同的路了。

  朗皓星用手背輕輕碰了碰荀歸的額頭，

  」你…沒發燒吧，這是能從你口中說出的話嗎？」

  「大學好像也是有學分什麼的吧…逃課曠課會扣那個的吧！」

  「好像是個很重要的東西…不夠的話…好像還會畢不了業…你應該不會差這幾分也是…不過，這樣真的好嗎？」

  雖然一直嚷嚷著不想上學，在荀歸還有任何人面前都是。

  包括他自己也相信了，自己就是那種很討厭學校和學習的人。

  但是之前已經提到過了，在高考的那一天，

  在無數的曾經的同窗都在全神貫注地奮力一搏的時候，

  朗皓星坐在酒吧里，以一個最舒服的姿勢愜意地躺著的時候，

  明明該是為自己成功的「臨陣脫逃」得意洋洋的他，

  卻突然一下子就被那莫名的空虛壓垮了。

  然後意識到了…

  自己好像還是很喜歡上學的。

  對於那段歲月還是很留戀的，還是很想好好去盡一個學生的本分罷了。

  對於好好學習這件事情其實是一點兒也不排斥的。

  所以對於大學的規則，即便應該是和他毫無關係的，

  他也莫名其妙地做了很多的功課，了解了很多。

  他在突然就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那一天偷偷哭了好久。

  也因此對於嗜學習如命的荀歸真的是想連假裝討厭都做不到了。

  朗皓星知道，自己會做出如今的選擇，開始鍾情於華音，

  其實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自己太多不敢去面對的事情，想要逃避。

  除了突然知道自己其實很喜歡上學，

  他還突然領悟了原來喜歡的盡頭好像是不喜歡的這個道理。

  因為太喜歡她了，

  所以就也太害怕會傷害到她，影響到她，

  一點點都不可以。

  害怕落後的自己讓她一直完美著的人生沾上污點，

  害怕和一直都只是「壞學生」的自己做朋友會讓她被別人嘲笑，

  害怕和碌碌無為平庸無能的自己在一起會耽誤她那了不起的人生。

  因為害怕一直只是在塵土間的自己會玷污了那皎潔無瑕的白月光，

  所以因為那樣的擔憂，所以朗皓星就甘願放棄那份感情。

  為了荀歸能夠成為真正的荀歸。

  而不是朗皓星的朋友或者妻子，這樣一點兒也不風光的稱呼。

  只是久而久之，物換星移，世事變化，

  放棄的東西就已然變得無論如何都拿不回來了。

  就變成了今天的這番感情。

  變得比起友情當然要多，

  但是也不知道是多了什麼反正不會是愛情了的感情。

  可是，荀歸好像還是不太明白，

  不明白那樣的一番恐懼為什麼會出現在他那樣勇敢的人的心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方突然變得語出驚人了。

  荀歸和他都有過很強烈的這樣的感覺的。

  明明是一起長大的，知根知底的，

  可是卻似乎還是會鐵了心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來。

  長大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眼前的那個人真的還是自己原來知道的那個人嗎？

  還是那個一直說著：「我最喜歡歸歸了！長大以後我們結婚好不好？」的朗皓星嗎？

  還是那個一直一板一眼遵循著那本自己連翻都沒翻開過的學生守則的好學生荀歸嗎？

  在荀歸的那句「語出驚人」後，兩個人突然沉默起來，

  望著彼此，不約而同地思考著這件事情。

  「好，翹課吧！那你想去哪裡…」

  許久之後，朗皓星才又擠出一個笑臉，

  然後拉了拉現在她自己努力學著的扎的雖然勉強像樣但還是不夠漂亮的馬尾辮這麼說道。

  雖然做得還不夠好，但是沒有自己在身邊，也還是說得過去的。

  望著雖然只是一個多月沒見，但似乎還是光彩照人的荀歸。

  他心裡這麼想著。

  她的人生沒有自己也是完全可以的，他也可以真的放心了。

  不管是放心離開還是放心去死，都沒問題了。

  「去你平時翹課的時候會去的地方，你知道的，這方面我不是很有經驗。」

  在吃喝玩樂的事情上，荀歸一向都沒什麼主張，只是無腦聽朗皓星的，

  現在也一樣。

  「呃…可是這裡我是第一次來，對附近也不太熟悉…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我們可以一起去！」

  「去網吧吧，就算是S大附近也是有網吧的！」

  雖然已經過上了不會再時時刻刻有他在身邊的全新的生活，

  但是荀歸還是不可避免…或者說是無法自拔地，

  依然在這個嶄新的生活里時時刻刻地都在尋找那個過去的他的影子。

  吃任何一樣東西的時候，都會想著他是不是也是喜歡吃的。

  就連呼吸的時候都會傻傻地想，

  自己和他正在做著一樣的事情呢，真好！

  雖然是自己估計永遠不會去的地方，

  但是因為是他可能會去的，他喜歡去的地方。

  所以荀歸還是特別留意了一下。

  即便是網吧，那種似乎只有壞學生才會去的地方。

  荀歸也知道S大附近有幾個，分別是在哪裡。

  如今就正好派上了用場。

  那是荀歸這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逃課。

  逃了一整天，再一次回到了校門之外。

  但當然了在出去之前還是得先好好把面試完成。

  於是荀歸在那一天在上完那節課之後，

  剩下的五節專業課都逃掉了。

  對於音樂這個東西，說來慚愧，荀歸和岳楓晴都不是很感興趣。

  也根本就欣賞不來，不管是通俗的還是高雅的都是。

  荀歸也一直一點兒都沒有覺得堂哥荀安星唱的歌有多好聽過。

  但是岳楓晴似乎總是對於他的「破鑼嗓子」讚許有加。

  （荀安星：妹，你禮貌嗎？）

  讓荀歸覺得很不理解。

  在她聽來，堂哥唱得也沒什麼特別好的…

  至少沒有岳楓晴說的那種「如聽仙樂耳暫明」的感覺。

  但是自從聽過一次朗皓星唱歌之後，荀歸的想法就徹底改觀了。

  岳楓晴畢竟要比她大了三歲多，提前三年替她走過了一次青春。

  即便她不聰明，但也不算傻的，所以很多話說的也是真的很有道理的。

  雖然在其他方面的知識儲備都遠遠比不上荀歸，

  但是在「生活閱歷」這一方面，

  岳楓晴也可以當成為她的老師了。

  不過，因為一直忙著上學，忙著好好學習。

  荀歸能夠好好聽他唱歌的機會其實並不多。

  雖然朗皓星也知道荀歸不喜歡音樂，會選擇這個夢想，

  倒是真的和她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的。

  但是…畢竟都這樣了，他還是希望自己面前的觀眾席里有可以有她的身影才是。

  荀歸公主也還是應該「蒞臨指導」才是。

  自己雖然沒有能夠按照她給自己規劃的人生路線好好走下去，

  但是也闖出了一番自己的天地。

  這一次來的目的，除了好好參加這個試鏡之外。

  之前因為已經提到過了，朗皓星是來看看荀歸離開了自己的照顧，

  還能不能光彩依舊。

  嗯，還是那個最好最好的荀歸，頭髮扎得漂亮，隨身的口袋裡也還放著蘋果糖。

  自己送她的那隻小烏龜後來去看了也被照顧得很好。

  自己真的可以放心了。

  當然了，他還有一個不可言說的小心思。

  就是因為希望荀歸也可以放心，自己離開了她之後，也一直過得非常非常好。

  想要證明給她看，即便完全偏離了她認為正確的也是絕大多數人應該會認為是正確的人生軌跡。

  自己也可以生活得很精彩。

  朗皓星突然有一種預感，沒有來由的。

  總覺得在今天之後，和荀歸應該很久很久之後才會再見面了。

  所以他決定把自己想做的、能做的，想說的、能說的，

  都在今天好好在她面前表現一番。

  給兩個人一直持續至今的故事，畫上一個漂亮的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