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歸的「迷信」。

  荀歸的「迷信」。

  

  接上一章最後。

  荀歸知道的，自己剛剛的言行都很愚蠢。

  不但不能展現什麼誠意，

  而且好像還是很丟臉很丟臉，很可笑很可笑的…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這麼做！

  總覺得自己誠心誠意地跪下來好好地懇求一次。

  也這麼卑微到塵埃里一次。

  或許那個其實已經被無數名醫都宣判了那個早早的「死期」的人的人生，

  才能有所轉機。

  或許對於「癌症晚期」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詞，

  最好的「良藥」就是奇蹟。

  荀歸原來是不信什麼神佛的，

  她是個很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堅定地相信著「命運是掌握著自己的手中」的，

  和哪吒同學一樣，覺得，「我命由我不由天」。

  但是在朗皓星生病之後，荀歸就開始動搖了…

  因為朗皓星「身心的背叛」，

  所以她之前很多的認知其實都被打破了。

  開始覺得自己目前為止的人生是不是都錯了…

  很多一直堅定的想法也隨著那個診斷書的下發瞬間崩塌…

  於是…

  現在的每周日，

  荀歸其實都會悄悄地去一趟當地聽說是最靈驗的寺廟，

  去好好地參拜一番，

  買幾柱香供奉，求一個平安福，

  虔誠地跪在蒲團上，磕上幾個…許許多多個頭。

  沒事兒的時候就自覺主動地開始抄經。

  一遍又一遍地抄。

  雖然舍友們問起的時候，她只是輕輕一笑，說是自己在練字。

  但是室友們也都知道，即便是要練字，也哪有用佛進來練的。

  上面的語句晦澀難懂不說，很多字還非常生僻，日常根本用不到。

  就算練會了又怎麼樣…

  而且荀歸的字已經寫得很好看了呀！

  雖然這並不是要教給某位老師的作業，

  給朗皓星看的話他也應該會立刻頭暈眼花直呼頭疼，

  也或許真的只是浪費筆墨紙張還有時間的無用功。

  但是荀歸還是認認真真一有空就抄一些。

  她去寺廟裡也當然不是求學業，求姻緣。

  而是為了朗皓星求一份健康。

  或許雖然還是本人親自來的話會比較管用。

  荀歸也和朗皓星說了這件事情，但是朗皓星卻依然很固執地說，

  「我不信這個的！還有，你別太擔心了，不過一個良性腫瘤而已，很快就會好的！」

  「別為了我去拜知道嗎？荀大學神還是學習要緊，別做那些浪費時間的事情。」

  雖然其實都已經對於這個病有了相當深入的了解。

  但是彼此對於對方其實都已經知道了這個病清真相的事情還是未可知的。

  在彼此面前，都還是默契地故作輕鬆地說些可以讓對方寬慰下來的話。

  朗皓星好像真的不太聰明。

  學習上是，生活上也是，很多事情都還是想得很簡單。

  雖然也見識過荀歸「無所不知」的本事，

  但是他還是固執地覺得，畢竟荀歸目前還只是個大一的學生，

  也不是專業的醫生，只要自己和醫生不告訴她實情，她也就不會知道。

  朗皓星也特意囑咐過醫生讓他千萬別告訴荀歸，

  可是…

  他不知道在他發病昏迷的那一次，荀歸就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他天真地以為自己自己能夠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荀歸就也會跟著無其事。

  或許…

  這才是這個悲劇里最可悲的地方。

  那兩個人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已經不能坦誠相待了。

  開始有了需要對彼此保密，還最好是一輩子都不要說出真相的事情。

  荀歸每一次都會主要去拜一下所有和保佑健康相關的菩薩。

  重點會去拜一下藥王菩薩。

  祈求祂可以賜予慈悲和智慧。

  讓朗皓星可以早日康復，自己也可以有足夠的能力救他，找到那一種「靈丹妙藥」。

  荀歸還是覺得自己很無能，

  要是自己能夠再聰明一點兒就好了，

  可以像亞歷山大·弗萊明一樣聰慧到可以發現青黴素這樣了不起的神藥，

  拯救千千萬萬的生命。

  當然了，她目前的目標還是只要護住朗皓星一個人就行了。

  荀歸甚至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要是自己也能有一個可以被稱作法號的稱呼，

  自己就要叫「聰慧」。

  這樣的話…自己或許能夠在腦力方面有迅速的進步吧…

  雖然她也知道，或許一切真的只是徒勞無功。

  都只是浪費時間也浪費錢的事情，

  但是拜完之後，她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緒，

  真的突然就覺得輕鬆明快多了。

  也許這就是信佛的意義吧，即便最後還是沒有得到保佑，

  但是當時也可以獲得一份心安。

  所以，荀歸還是覺得很值得的，所以每周日雷打不動都會去。

  直到…好了好了，不劇透了。

  每次結束，荀歸都會買上一碗門口正在賣的紅豆粥，

  買上幾塊糯米糕。

  然後坐在攤位邊慢慢地吃完。

  一邊吃，一邊想著很多過去的事情。

  這些是她和他曾經一起吃過的東西。

  猶記得，當時是自己喝了兩碗紅豆粥，

  而他連吃了十幾塊糯米糕，回去之後肚子還疼了好久呢…

  他媽媽還教訓他：「真是活該，叫你又欺負人家荀歸！」

  他這個人總是這樣的，「尊敬」自己，也喜歡「欺負」自己，

  把所有不喜歡吃的都扔給自己。

  明明自己該因此討厭他的才對，

  可是每逢這樣的時刻，荀歸卻真的只是感受到「喜出望外」。

  或許，這就是喜歡吧。

  當無論如何都討厭不起來一個人的時候，

  應該就是喜歡上他了吧…

  以前和他一起去的時候，即便是如此嚴肅認真的事情，

  也會變得妙趣橫生起來。

  荀歸現在還記得他當時即便被他的父母按著也不願真的深埋下去，

  好好磕上一磕的小腦袋。

  記得他在那個本該靜默的地方大喊大叫亂跑亂跳差點兒都要被趕出去的樣子。

  記得他指著彌勒佛的肚子問自己是不是男生也會懷孕。

  記得他和自己認真地童言無忌，說那些女菩薩都沒自己長得好看。

  記得他在許願池裡偷偷把自己剛剛扔出但沒有扔好，沒有扔到理想位置的幾枚硬幣，又撿回來，重新扔進去。

  記得他插上香的時候，因為毛手毛腳，被旁邊的一根香燙傷，卻忍著一直都沒有說，

  自己問起也只是說「沒事，這算什麼的！」的場景。

  也記得他看到小小的自己望著高高的門檻害怕不知道怎麼邁過去的時候，突然就牽起自己的手，拉著自己一下子就跨過去的場景。

  也記得他那個如神佛般明朗純淨的笑容。

  讓荀歸當時似乎就已然領悟到，他在自己身邊的話，

  自己似乎已然得到了某種庇護和保佑，應該真的可以跨越一切的「艱難險阻」吧。

  與他有關的所有的事情，荀歸都沒有忘記。

  和那些課本里的知識，一樣無比清晰地存放在大腦里。

  如果荀歸的大腦是一個像電腦里的儲存空間一個地方的話，

  那些個關於他的故事上，應該都是加了某種特別的標註的。

  是會標了「最愛」的。

  上一次去的時候，兩個人都是六歲。

  難得地一起都被父母帶著去了一次。

  荀歸的父母是去幫荀桔求健康的，她最近情況總是不太好。

  朗皓星的父母是去幫兒子求學業的，他最近即便有荀歸輔導還是在班級墊底。

  這一次帶他們來，也沒有什麼讓他們也獲得某種淨化的意思。

  只是怕獨留兩個孩子在家中惹出什麼禍端，就順便一起帶過來了。

  但是在那一天，兩個孩子，也在心裡默默許下了一個，一定要實現的願望，

  就是和父母還有身邊的這個人，

  一直一直都在一起。

  如果是他哪一次的頑皮惹怒了神佛才遭致了他今天的境遇的話，

  荀歸覺得現在自己的誠心誠意應該也是能夠為他找補回來的。

  畢竟她每一次都跪好久，膝蓋疼了才依依不捨地起來。

  她每一次去雖然拜的神佛不多，但還是都要去大半天，

  和每一位都絮絮叨叨說上很多關於朗皓星的好話，

  告訴祂們，他到底有多好，

  這個世界有多需要他，他真的值得好好需要活下去。

  關於朗皓星應該活下去的理由，

  和她喜歡他的理由一樣，她都能夠滔滔不絕地說出好幾百個來的。

  荀歸總是在為身邊的人祈福許願，

  每一次都單單忘記了自己。

  與其說是忘記，但不如說是沒想起來過。

  她希望他、父母、妹妹還有那些即便只是名義上的親朋好友，

  都可以無病無災，一切安好。

  卻唯獨沒有為自己求一些什麼，盼一些什麼。

  朗皓星沒有堅持喜歡荀歸，似乎也有一點兒她這方面的原因。

  她總是在為別人考慮著想，做的事情每一樣也是更希望別人可以滿意。

  就像考出好成績，說到底，是因為覺得朗皓星和同學們會以她為榜樣，

  老師和父母會高興，才這麼拼盡全力的。

  荀歸十九年以來真的幾乎從未完完全全為了自己做過什麼事情。

  是一個沒有夢想也估計不會有夢想了的，了不起的，但也似乎不會有多了不起的人。

  小劇場。求姻緣。

  荀歸不知道，其實還有一個人也和自己一樣。

  時常到這裡來祈福。

  只不過很不巧，每一次兩個人都錯過了。

  即便那個人也看到自己了，

  也因為害怕打擾到自己沒有上前來打招呼。

  然後問上一句：「姐姐你怎麼在這裡？」之類的話，

  沒錯，那個人就是荀歸的妹妹的荀桔。

  她來此處當然是來求姻緣的。

  於是她虔誠地來到了月老面前，

  還求了一根可以給她帶來好姻緣的紅繩…不對，是兩根。

  準備回到A市的時候，去給魏苒戴上，

  然後把他牢牢拴在自己的身邊。

  上了大學的荀桔倒是順風順水，

  學的是很感興趣的傳媒專業，

  因為她發現自己偶然偷拍的幾張他的照片都不錯，

  平日裡也挺喜歡看視頻和聊八卦的，或許真的很合適。

  （傳媒專業：我可沒有這麼簡單哦！）

  交到了很多知心朋友，

  身邊也有不少對她有好感的男生。

  但是她還是只對於「少爺」念念不忘。

  和到目前為止好像一直在浪費時間和生命，徒勞無功地為他人奔波的荀歸不同，

  荀桔一直都在拼命為了自己而活，她身體一直不好，

  之前好幾次住院情況也非常危險，都算得上是和死神擦肩而過了。

  於是…她非常珍惜這也可以算得上是偷來的時光，努力尋找著「極致的幸福」，

  尋找著生活該有的樣子。

  一直和姐姐哪裡都不一樣的她，現在也和荀歸走上了一條很不一樣的路。

  只可惜，即便方向不同，擺在兩位少女面前的依然都有一個巨大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