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水罐

  汽水罐

  荀歸買的那個王冠，雖然遠遠看過去，和朗皓星當時買給自己的那個一模一樣。

  但是仔細看起來…好像哪裡又都不一樣了。

  

  顏色，形狀，材質，大小…都不一樣。

  但是…這已經是荀歸能找到的最像的了。

  於是戴上王冠的荀歸再次化身了荀歸公主。

  荀桔對於成為公主沒什麼興趣，所以對於那個王冠也一點兒都不羨慕。

  她只想要成為「少爺」的妻子就行了…

  那應該叫什麼來著…

  是「小姐」，「夫人」，還是「少夫人」。

  酒吧里其實並沒有太多能填飽肚子的東西，大多都是一些薯片，爆米花，還有一些荀歸叫不上名字的膨化食品組成的拼盤，

  還有水果拼盤，不過要「少爺」現切，今天就不麻煩他了吧…

  還有…雖然都已經是成年人了，

  但是荀歸和荀桔都沒打算要喝酒，朗皓星剛剛出院，身體條件也不允許，所以大家就一起喝起了汽水。

  荀歸雖然已經精通了醫學原理，但是從來打不開任何易拉罐，

  所以從小到大，她要喝什麼飲料的時候，只要把汽水罐往朗皓星那邊一放！

  他就會主動來幫自己打開。在一聲特別帥氣清爽的聲音之後…

  就把汽水罐放回她面前，還點點頭，對她的「知難而退」，很是讚許。

  荀歸很害怕拉開易拉罐。

  不管多大的年紀，上小學還是上高中後，她都是這麼做的。

  可是，這次荀歸把汽水罐都推到他跟前了，朗皓星也依然忙著和華音說話，無動於衷。

  於是荀歸瞪了華音一眼，華音瞬間明白了，然後推了推他的胳膊，指了指荀歸。

  荀歸於是又把汽水罐往他面前推了推。

  「哦，我已經有了…你自己喝吧！」這麼說完，朗皓星就把手裡的汽水罐晃個了晃。

  然後繼續和華音說起話來。

  「喂，你知道嗎？最近有個叫荀安星的音樂人要在我們酒吧附近開演唱會，他最近可紅了，又發了好幾首新歌呢！

  我很喜歡他的…你知道嗎？他是荀歸的堂哥！」

  華音本來想著要幫荀歸繼續打掩護。

  但是聽到荀安星這三個字，就被朗皓星成功轉移了注意…

  尤其是在知道他是荀歸的堂哥之後，更驚訝了，還悄悄用口型問了一下荀歸。

  「真的嗎？」

  荀歸沒辦法，只好點點頭。

  「哇…你們家可真是人才輩出呀！」華音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然後和朗皓星愉快的交談起了一些關於音樂的荀歸根本聽不懂的話題。

  那一刻，荀歸真的很想把堂哥叫過來，好好教訓一頓！

  「少爺」望著不知所措的荀歸，站起來，伸長胳膊，幫她把那罐汽水拿了回來。

  然後又重新坐下，說了句：「沒事，我來幫你開！」

  說完，也一樣瀟灑地幫她給打開了。

  雖然也是很好聽的「啪嚓」，「撲哧」兩聲，

  但是荀歸總覺得哪裡都差了點兒意思。

  明明這種汽水之前也喝過…

  可是…總覺得沒有那麼甜…那麼沁人心脾了…

  不會是過期了吧…我來看一下…保質期還有一天？

  好傢夥，華音，你拿我們來清庫存是吧？

  於是荀歸又去拿了一罐日期更新鮮的，足足有一個禮拜才過期。

  她堅持要自己開，「少爺」也點點頭，說著：「你放心來吧，我來保護你！」

  荀歸的手並不笨，因為以後是想要當醫生，上手術台的，所以她偶爾休息一下的時候，就是在練習打各式各樣的繩結。

  所以手應該已經算是挺巧的了…可是…

  那個汽水罐子，荀歸還是不管努力都不敢打開，而且似乎天生就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總覺得不管自己往哪個方向用力，怎麼用力，或許都會劃傷自己的手。

  所以後來連嘗試都不敢去嘗試了。

  但是今天，因為朗皓星冷漠的態度…荀歸不得不靠自己了！

  雖然荀歸的這一舉動，在她最想要好好證明一下自己的臉和別人面前並沒有能夠引起什麼波瀾，

  但是「少爺」和荀桔似乎意識到這是個很了不起的嘗試，於是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荀歸看了起來。

  「很簡單的，你不要緊張，開不了我一直就幫你開…吶…像這樣，往這個方向用力，輕輕一拉就開了，你別害怕，我在呢！」

  荀歸看了一眼身邊還在不停地給自己做著演示的「少爺」，心情很複雜。

  不知道是該感謝好，還是應該告訴他「別打擾我！我正忙著呢！！」好。

  要是剛剛那句鼓勵是從朗皓星嘴裡說出來的就好了…

  荀歸輕輕把手放在了那個冰冰涼涼的汽水罐上，罐面上的水蒸氣，

  讓她的心瞬間冷靜了下來，應該能做到的吧…

  雖然這並不是一件值得如此大費周章地做這麼多心理建設的事情。

  但是荀歸還是忍不住覺得很緊張，甚至還在心裡默默下了一個

  如果自己能拉得開，朗皓星就能活下來這樣的賭注。

  於是荀歸輕輕把手搭在了拉環上，然後用力一拉…

  紅色的液體瞬間飛濺而出…

  當然不是飲料…

  因為那飲料是綠色的。

  （提問：紅色加綠色是什麼顏色？答：黃色！）

  五個人在那一天其實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荀歸很淡定地從書包里拿出那個小小的醫藥箱，先拿出酒精棉片消毒，

  再從裡面拿出創可貼包紮好傷口，雖然確實是一個很嚇人很深的創口，

  可是荀歸一聲疼也沒有喊，包括剛受傷的時候，也只是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手。

  「少爺」很想和她說：「都讓你放在那邊，讓我來了！硬逞什麼能呀…」但是望著荀歸依然堅定的眼神，沉默了。

  荀桔也在一旁很擔心地望著姐姐，確實荀歸流了很多很多血。

  但是荀歸什麼也沒說，就只是默默把傷口包紮好。

  然後再試了一次…還是沒打開，創可貼被劃破了…又一次…還沒打開…手又被劃破了…

  荀歸也不知道自己在和一個汽水罐叫個什麼勁兒，

  明明只要做好一個「甩手掌柜」，讓「少爺」替自己瞬間開好就行了…

  可是…她總是決定要是他在今天不能完全憑自己的力量打開，朗皓星就真的沒救了。

  她最近真的變得特別迷信起來。

  於是…

  在手上又被劃出了四個口子時候，荀歸終於打開了。

  她得意洋洋地把流血的手指藏在身後，然後望著朗皓星…

  他和華音好像一直都沒往自己這邊看過一眼，

  熱火朝天地聊著和荀安星有關的事情。

  講他寫的歌有多好，猜測他一首歌到底能賣多少錢。

  「疼嗎？」關於剛剛荀歸一系列非常愚蠢的行為，「少爺」什麼也沒有問。

  只是在她終於成功打開了之後，才這麼問了一句。

  荀歸搖了搖頭，然後再望著朗皓星…在看到他的眼睛裡似乎依然只有華音之後，

  突然感受到了一股鑽心的疼，於是又點了點頭。

  荀桔也跑過去，看姐姐那根受傷的手指，

  然後問她為什麼要這麼「作踐」自己。

  荀歸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非要半個汽水罐打開，自己受了「這麼重」的傷也要。

  她到底是想要證明些什麼，證明給誰看？

  於是在荀歸的那根手指被包紮成了一個大大白白的「圓柱」之後，

  荀歸終於和「少爺」說了句。

  「我記得你們這裡有雙烤箱手套的，是不是？」

  「嗯…」

  「你們現在不用吧…借給我吧…我有用！」

  YR酒吧里一直放著一雙很漂亮的熊掌形狀的烤箱手套，還有一個大大的烤箱。

  是因為之前有一段時間，華音迷上了烘焙，所以「少爺」買來了整套烘烤用具送給她。

  她自己也說以後要是熟練掌握了，可以烤些小餅乾，小蛋糕什麼的，放到YR酒吧裡面去賣。

  可是她總是把握不好火候，每次考出來的明明不是巧克力餅乾，卻也黑不溜秋的，根本不能吃…

  華音在嘗試了幾十次都不滿意之後，就放棄了。

  但那個烤箱也挺貴的，手套也挺好的，就都一直沒捨得扔。

  還放在很顯眼的位置。

  也順便可以提醒一下她自己不要再犯之前的錯誤了。

  於是荀歸等到「少爺」把那雙手套拿過來之後，就立刻戴上了。

  然後便成了一個在大夏天戴著厚厚手套的奇怪的人。

  而不是一個因為太笨拙太固執弄傷了手怕別人擔心的愚蠢的人。

  荀歸用厚重的熊掌捧起那個汽水罐子心滿意足地喝了一口，還笑著問「少爺」和妹妹：

  「看，我厲害吧！」

  不知道為什麼，那兩個人望著明明是在真心微笑著的荀歸，心裡特別難過。

  尤其是「少爺」，荀歸好像要因為朗皓星怎麼都走不到幸福了。

  她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在高考之後，在走出校園之後，

  在那個「不以分數和成績論英雄」的世界裡，

  荀歸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笨蛋」。

  不懂取捨，不知退後，還和上學的時候一樣，

  一定要把眼前的困難給解決掉，才能走下一步。

  就在那五個人都覺得時機成熟了，

  可以說那件特別重要的事情了的時候。

  朗皓星站起來，搶先說了自己要說的那件事情。

  「華音我喜歡，我這輩子只喜歡你一個人，也只喜歡過你一個人。」

  ……

  ……

  ……

  ！！！

  「啪嗒」一聲，荀歸那瓶好不容易打開的才剛喝了一口的汽水罐瞬間掉在地上，

  留下了滿地的泡沫，也很快就消失了的泡沫…

  一股很重的汽水的檸檬味瀰漫開來，「少爺」趕緊站起來，摸摸荀歸的頭，和她說：「我去拿拖把！你坐好！」

  然後惡狠狠地盯了朗皓星一樣，要是眼神能殺人的話，「少爺」估計又要再進去一次了。

  華音也趕緊找補道：「荀歸呀，別在意，他開玩笑的！」

  「沒有，我認真的！」「少爺」這麼和華音說道。

  那一刻，朗皓星用一種很奇怪的，荀歸根本讀不懂的眼神和笑容面對著她，然後說道：

  「下次別用那樣的手套拿汽水了，多不方便呀！」

  荀歸擡起頭，望著他，也用一種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表情回應著他的「好意」。

  嘴角是上揚的，眼尾是下垂的，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樣子，和他說了一句。

  「知道了！」

  我知道的，你已經永遠不會再喜歡我了，是不是…

  小劇場

  荀歸不知道，其實在自己沒去管他，

  他自己一個人住院的那一段時間裡。

  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病情，知道自己要死了。

  再哭了一會兒時候，再沉默地思考了好幾天之後，

  面對這個無法改變的結果，他想通了很多事情。

  所以，他也想告訴荀歸，有些事情，她得學著自己去做了。

  扎辮子，開罐子，在體育考試的時候加把勁兒…給她買蘋果糖吃…

  還有很多很多…自己之前一直幫她做的事情。

  荀歸都得學會靠自己了。

  他也無奈地要對她冷漠一些，他知道荀歸對於自己有多在乎。

  所以…請討厭我吧…請讓我和你在我的生活里的地位一般也變得不值一提起來。

  當然…要是實在學不會也沒關係…只要荀歸能再找到一個願意和自己一樣，一直這麼守護著她的人，也是可以的。

  所以，「少爺」，我的荀歸公主就拜託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