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歸效應

  荀歸效應

  徐清然在地上坐了一會兒，還是自己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塵，撿起掉在一旁的眼鏡，重新戴上，低垂著腦袋垂頭喪氣地往外面走。

  那也是荀歸第一次深刻理解了什麼是」落寞」，

  印象里，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看過他的背影。

  仔細想想，徐清然永遠都是用笑語盈盈著的正面面對著自己的。

  荀歸突然也跟著那個背影一起有點兒失落起來。

  直到朗皓星走過來，舉起她那隻剛剛被徐清然牽過的手，仔細看看有沒有受傷或者被「玷污」了的時候，

  那剛剛升騰起的失落就再次變成了不合時宜的心動。

  他從教室出去，一直走。

  明明今天天氣是那麼的好，不冷不熱，應該是很清爽的。

  

  可是徐清然就是覺得喘不過氣，渾身上下都難受得要死。

  未曾想過，離開的每一步也和來的時候一樣甚至是還要艱難的。

  本以為自己可以和荀歸一起歡笑著走出去的…

  他受到了人生種前所未有的一次打擊。

  他走過一直躲在遠處的牆後面，但還是忍不住探出半個腦袋來查看情況的楊聹身邊的時候，徐清然看了他一眼，他大概能猜到，是這個人給朗皓星通風報了信，畢竟這個地方比較隱蔽，朗皓星這樣粗神經的人根本不可能記住這麼複雜的路線，找得到這裡，他連那麼簡單的電路圖都搞不懂，（等一下，徐清然同學，電路圖和這個有關係嗎？還有什麼叫那麼簡單的？）怪不得之前一直覺得有人在跟著自己……

  於是帶著這樣的想法，他狠狠瞪了他一眼。

  用一種他所能露出的最兇悍的眼神，裹挾著對於朗皓星的恨和荀歸的不滿，一併爆發並集中在這次和這位小同學的對視上，讓楊聹嚇破了膽。

  雖然什麼都沒有對楊聹動手做，但他還是被徐清然那股「蒸騰著的」或許其實是「正疼著的」殺氣給侵染了，他嚇得摔倒在地上，望著那個與平日裡溫和穩重的樣子截然不同的他，狠狠愣住了。他突然覺得或者意識到他似乎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他突然很慶幸，自己是朗皓星的朋友，要不然還是自己做錯了還什麼事情，肯定也會被他這樣…

  他很容易猜到他臉上的傷是朗皓星打的，畢竟荀歸當然沒有那個力氣，就算有，她也夠不著那麼高的位置。

  徐清然走出教室之後，荀歸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我們走吧，小烏龜，他應該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了。」

  「嗯…」

  雖然荀歸也知道，自己當時不該說「嗯」的，不該任由他對徐清然動手的。或者不該認可「小烏龜」這個稱呼的。

  但是荀歸還是下意識地認可了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做的每一件事情。

  甚至直到現在依然感動和心動遠遠大於愧疚和不安。

  然後說著「等我一下！」就從那個教室的某個抽屜里，拿走了一大疊卷子，一大疊積了很多灰的，

  已經做完了的卷子，一些藏在角落裡的沒有幾乎沒有被別人注意過的，但其實是每一張都幾近滿分的卷子。

  連荀歸這樣的「超級學霸」都打心底里敬佩的卷子。

  她決定把它們帶回家，仔細研究一下。

  反正這些東西和那個教室一樣，應該都是已經被廢棄了吧！

  每一張卷子上除了那個連荀歸都有點兒羨慕的分數之外，還工整漂亮地寫著卷子的主人的名字，「魏苒…」

  兩個人走出教室，荀歸把那扇門再次「假裝關好」，就當今天這一切哦度沒有發生過，那一塊也似乎是個監控死角，所以了朗皓星踢門損壞公物的事情，都沒有被記錄下來，教室裡面也是沒有監控的，或者就算有也連同著那個教室的廢置，一起廢置了。

  所以這或許應該算得上很「轟轟烈烈」的一件事情，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除了徐清然臉上的那個紅印，其餘的什麼都沒有留下。

  那天之後，雖然荀歸和朗皓星都約定好把徐清然的表白當做一個秘密，咽下去，不告訴任何人。

  徐清然也在心裡決定還是不能讓荀歸傷心就不告發朗皓星了。

  但是自從那天之後，荀歸再喊他，想和他再好好說一次：「謝謝你的心意。謝謝你這麼欣賞我。」的時候，徐清然卻似乎再也不理她了。

  雖然他早就想到那個結果，但是明明是他受的傷更重一些，可是荀歸還是第一個沒有想到來關心自己，還是繼續和朗皓星閒聊著天…這一點，讓他非常不滿。也甚至是有點兒徹底失望了的意思了。

  徐清然父母都是S大的高材生，從小到大也都一直是年級第一……直到遇到了荀歸。

  徐清然不光學習好，長得也好看，所以從小到大，只要是他稍微有點兒好感的女孩子，不用等他開口說欣賞，就主動對他主動示好了……直到遇到了荀歸。

  ……

  在方方面面，他似乎都未曾輸給過任何人。

  直到遇到了荀歸，一個一直循規蹈矩的女孩子，卻打破了他生活中所有的規則。

  第一次有一個女孩子對他愛搭不理，第一次有一個女孩子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考不過她。

  第一次有一個女孩子長得那麼好看，那麼優秀，似乎比一直完美著的自己還要完美一些。

  徐清然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怦然心動了，在認識她以後，就完全喜歡上她了。

  所以和荀安星對於岳楓晴的意義一樣，荀歸對於他因為有著很非常的意義，是一個特別重要的存在。

  可惜，荀歸早就有了想要喜歡一輩子的人，即便徐清然早早說明了心意，似乎也沒有什麼用。

  徐清然想了很久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師，雖然自己「早戀」的事情確實是有點兒問題，但是這件事情好像確實還是朗皓星錯得要小不少，他完全可以舉報他「校園暴力」，把自己打成這幅」鬼樣子」。

  回到家之後，徐清然面對父母的質問，問他究竟是誰把自己家的寶貝兒子打成這個樣子的時候，徐清然本來也想實話實說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沒事，打球的時候摔了一腳而已。」

  這倒也是句實話，徐清然確實算是在他的人生里狠狠摔了一跤。

  而且她總覺得要是朗皓星因為這件事情受到處罰，荀歸會難過的。

  雖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荀歸好，他自己也知道，他還很喜歡她的，他始終不想讓她為難的，但是…徐清然卻突然發現自己並不能在他面前露出那種之前一直在對她露出的很坦率的笑容了。

  和岳楓晴畢業典禮里的那一天看到荀安星的時候差不多的心情。

  徐清然再見到荀歸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往後退上一步。

  因為她那天的那個態度，實在是令人很寒心。

  他也清楚荀歸是想好好找他解釋一下的，但是無意間流露出來的或許才是真心吧…

  荀歸的真心，他已經看得很清楚了，那莫名的委屈，受到的打擊在他心裡瀰漫開來。

  讓他沒有辦法再在她身邊心安理得地待下去了，哪怕僅僅只是以同學朋友的身份。

  那平日裡一直享受著的能夠與她相伴著的日常，突然變得難以承受起來。

  以荀歸的視角來看。

  徐清然卻對她的態度可謂是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只要自己找機會和他說話，他扭頭就走，無論怎麼…

  也不再搭理自己了…

  所以即便有心，荀歸也沒能找到任何一個機會能和他說上一句話。

  讓她總覺得自己是做錯了什麼似的…漸漸變得非常內疚。

  她偷偷遞給他的「道歉紙條」，他也看都沒看都扔掉了。

  不過朗皓星想來沒心沒肺，所以對於這件事情並沒有什麼察覺，只是一直暗中觀察著徐清然的一舉一動，那天之後，他確實沒有在對荀歸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好了，朗皓星也就放心了。

  這樣尷尬的氣氛過了幾天之後，荀歸身後的座位突然空了下來。

  徐清然就像岳楓晴的前同桌蔡莉莉一樣，「毫無徵兆」，無聲無息地就消失了。

  後來的很久很久，荀歸都再也沒有見過他。

  只是聽說，他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高考越來越近了，

  自己很害怕，決定先休學，明年再在S中重讀一遍高三。

  當時的荀歸只覺得他似乎真的只是受了那間房子裡的試卷的影響，

  覺得自己似乎還真的有很多不足。

  畢竟荀歸後來回家仔細想了想，他告訴自己的那個解法其實根本不對？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確實是很輕易地得出了正確答案，

  但是過程和思路好像全都是錯誤的，她很想告訴他這問題應該是如何做的！

  有些繁瑣的過程是避免不來了的…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有機會告訴他，什麼似乎才是正確的時候，徐清然就已經不見了。

  雖然心裡有些遺憾……

  但是荀歸發現最近的朗皓星似乎不太對勁兒，也就無暇仔細思考他的離開究竟和自己有沒有什麼關係了…

  朗皓星對自己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對於徐清然這個只是在某一段時間，在她的生命里頻繁出現過的男孩子，

  荀歸也就漸漸淡忘了。

  朗皓星最近好像肚子一直在疼。

  但畢竟朗皓星喜歡吃一些路邊攤，喜歡在天氣熱的時候吃不少冰淇淋，所以也有時會有吃壞了拉肚子的情況，荀歸也就沒放在心上，加上他本身腸胃也不很好，從小就是老毛病了。所以雖然有的時候疼得挺厲害，但是兩個人都沒有當回事。

  過分年輕了的荀醫生也只是囑咐他要「多休息，多喝熱水。」

  也確實，這個「包治百病」的辦法（當然不是！）似乎真的很有效果，

  朗皓星很快就完全康復了。

  於是在那幾天裡，他覺得真的有些不舒服的那幾天裡，荀歸對於朗皓星顯得更殷勤了些，

  不但代勞了所有值日以及跑腿的工作，

  需要大量運動的課程和課間操也都幫他請好了假。

  於是，朗皓星確實在好好休息了幾日後，就似乎真的完全好了。

  之後的好幾個月，也都狀態尚佳，甚至還似乎比之前更加精神了些，在運動隊也發揮出了驚人的成績，差一點點就評上二級運動員了……

  所以荀歸就真的放心下來。當時的她並不知道自己似乎在無心之中已經鑄成了大錯，想來對於學習之外的事情都反應很遲鈍的她，沒有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忽略了很不得了的事情了。

  在荀歸學到的東西裡面，讓她最覺得有趣，也是覺得害怕的是一個名詞叫「蝴蝶效應」。

  一隻蝴蝶偶爾拍動幾下翅膀，就可能在很遠的地方引發一場非常駭人的風暴。

  荀歸沒有想到那一天，或是那一段時間的自己就是那樣的一隻蝴蝶，當時無意間的舉動會在日後引發不可收拾的回國，讓她的這個人生都糾纏進那個風暴里，再也無法逃脫了。

  不過，眼下，她還是很幸福的，很開心的。

  一件事情。

  其實，他在臨走前一天，給荀歸留下了一張字條。

  字條上好像是一道數學題，荀歸怎麼也解不出來。

  於是就一直保留了下來，甚至帶在身邊，有空就想一想。

  總覺得，那道數學題里，藏著一件徐清然很想要告訴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