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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3 20:25:37
作者: 冰菠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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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必定是這個世界上最漫長最難熬的時光。你甚至會忍不住懷疑上天在時間的距離上悄悄動了手腳,讓一分鐘有了一百八十秒那麼長。
在烤制的最後階段,黃油和蘋果餡甜蜜的香氣從烤箱裡鑽了出來,連向來安靜的小貓也坐立不安的喵喵叫了起來。
四月一躍而上跳到了廚房的中島台上,這隻氣度非凡的迷人小貓在家享盡了優待。他可以肆無忌憚的摔碎嘉和的油瓶,再把沾滿油的爪子踩在李燃的新衣服上,對向他獻媚的白靈澤愛答不理,對呼喊他的我視若無睹。
它讓所有人明白一個淺顯的道理,美貌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特權。它只要用它藍寶石一樣的眼睛望望你,再輕柔的叫喚兩聲,它所有的過錯所有的傲慢都會一掃而盡。它的眼睛是一種迷人的妖術,它能叫一顆石頭做的心瞬間化成一灘柔軟的雲。
「還沒有好嘛?」白靈澤湊近了烤箱看,我說你離那裡遠一點,萬一出了什麼意外會很危險,他輕巧的說哪有那麼多危險,倒是這個電器公司應該把這個烤箱的玻璃門做得可視性再強一些。
當烤箱的倒計時結束了最後一秒,白靈澤就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烤箱的門。甜美的氣味轟的一下從烤箱裡全部涌了出來,我們的家就像變成了一顆巨大的奶油爆米花。
「戴手套。」我真是怕他伸手就去碰那個烤盤。
「我當然知道。」他站起來從廚房的壁鉤上取下厚實的烘焙手套。嘉和抱走了占據著中島台中央的四月,李燃又把嘉和向後拉了一些。
色澤金黃的國王餅叫所有人食指大動,李燃拿了那套我最愛用的骨瓷質地的小王子餐盤,嘉和把玻璃杯里裝滿了冰塊傾入深琥珀色的烏龍茶。
我用麵包刀把國王餅切成了八塊,我說每個人吃兩塊,我們把這個餡餅吃完。我把第一塊給了白靈澤,我說你是國王,你覺得滿意就把我的罪免了吧。李燃問我怎麼還這麼隆重的向少爺請罪,是不是我使用什麼非法的網絡手段把他們公司的重要數據刪除乾淨了。
我說我哪有那樣的本事,昨天說錯話不小心讓他不開心了,做個餡餅賠賠罪。
「教授你要是但凡說錯話惹少爺不高興就要這麼興師動眾的賠罪,怕是這世界上古往今來那麼多國王也不夠你做成餡餅的啊。」
我說,李燃,這話到了你口中怎麼就突然變得叫人顫慄驚悚了。
「我的這塊不好。」白靈澤用叉子吃了一口他的餡餅就偏要用他那塊缺了一角的換我手上完好無損的。我說哪裡不好,每一塊都很好。
「既然每一塊都很好,那你就和我交換。」
我也沒什麼不願意,可我也想吃完整的,我也想吃餡餅最中心的那一口。
白靈澤不容分說的奪走了我的盤子,還端到了很遠的一邊去吃。我既不能走又不能跑,我當然是追不到他。我有時候覺得是不是我們應該少縱容他一些,叫他知道哪怕是朋友之間也是有些不成文的規矩的。
我用叉子去舀這塊缺了尖角的餡餅,叉子的尖端輕易的就碰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我把餡餅送進嘴巴里仔細的咀嚼,話梅的酸和蘋果的甜還有黃油的香融合的恰到好處。
我今年已經三十歲了,我自然知道這是白靈澤對我的有意偏袒。我坐在中島台邊的椅子上對站在窗邊的他喊,你既然把國王讓給了我當,我就把我的罪當場赦免了。
去海邊的前一晚嘉和就把大家的東西收的好好的,衣物,浴巾,我的藥,我還選了一本書。明明只是去三天可以出門出個輕鬆,白靈澤一會想起要帶上自己的電動牙刷,一會想起他一定要用的鈴蘭草味的沐液,原本空蕩蕩的箱子很快就變得沉甸甸的。
我問李燃難道你們出差他也這麼麻煩,李燃說少爺出差倒是隨遇而安。
「這畢竟是出去玩嘛,他總是會興奮一些。」
淘氣的貓咪時不時的想要鑽進我們的箱子裡,我問李燃這些貓可怎麼辦,他說已經囑咐好同事幫忙上門餵養幾天了。
其實我什麼都不用擔心,有李燃在,他自然會把所有的一切都安頓的緊緊有條。可我仍然焦慮,就像秋燁的焦慮是充實那隻隨時快要爆炸的手提箱,我的焦慮就是無窮無盡的疑問。
我們開了兩輛車,李燃開的他那輛紅色的infinity,白靈澤不知道從哪裡開來一輛黑色的Toyota land cruiser ,車身很高,白靈澤把我抱上去頗費了一些氣力。
這是一輛嶄新的車,連車牌都是用的臨時牌照。
「什麼時候買的車。」我坐在副駕駛位,擡頭看全景天窗,我很喜歡有天窗的車,這樣我向後一仰,就能看到天上的雲。
「不是我的車。」白靈澤伸手關上駕駛位的車門,世界就化作了一片靜謐,「李燃的車,他說等到新年假期他想開車帶嘉和回家。」
「李燃還有假期啊,我還以為你和他都是全年無休呢。」
「他當然有啊,這世上還有勞動法制約著像我這樣的資本家呢。」白靈澤從他的左手邊拿了一瓶礦泉水遞給我,我覺得他大概以為我在揶揄他總是拉著李燃陪他強制加班。
「我之前也很喜歡這樣的車,硬型越野,想去哪就去哪。」land cruiser一直是我很欣賞的一款車型,無奈這款車實在是太貴了,靠我的工資,不吃不喝也要三四年才能付得清全款。
「想去哪?」白靈澤隨口問了一句,在車載導航里輸入了目的地。
「當然是想去所有文藝青年嚮往的地方。」其實我也沒有想過具體要去哪裡,只是身體明明行動不便,更是渴望在這大千世界四處走走。
「比如說。」
「伊斯坦堡。」我當然也只是隨口一講,沒想到白靈澤卻用略微有點苦澀的口吻說,「我原本打算聽你說出那個夢中的理想鄉,就允你過年帶你去玩玩。哪知道你開口就講伊斯坦堡,你這真是一點逞能的機會都不給我。」
我只當他是講來安慰我的玩笑話,笑著對他說,你過年也要休息嗎?我還以為你信奉的教義是金錢永不眠呢。
「教授,我又不是機器人,我又不是住在華爾街,我覺得我還是可以偶爾輕鬆幾天。」
我時常覺得遺憾,在我健全的那些日子裡,我總想著未來還很長,長得不可思議,長得看不到頭,長得就像我眼前這條筆直的公路,我竭盡全力的望啊望,望那片允諾在盡頭等待著我的樂園。
我盼望又盼望,只想時間過得快一點,早日讓我逃離這塵世的紛擾,我篤定了我的一番空想,只把路途中所有的岔口全如破鞋一般撇掉了。
我靠著窗戶,面對我的自以為是露出苦笑,白靈澤問我想到什麼好事了,也講給他聽一聽,我說哪有什麼好事,不過又是我那些無病呻吟的憂愁罷了。
他說往年的除夕都是和李燃在一起,中午兩人會單獨吃一餐飯互道新年快樂,晚上就要參加冗長繁瑣的家族聚會。他的家族十分龐大,參加宴會的能有二三百人,那陣仗好像公司年會一樣,還有小明星表演節目。
想到今年恐怕只剩下自己了,就覺得人生孤獨又清苦。我說這才八月啊,你看這無邊無際湛藍的天,你看這如鵝毛飄浮的薄雲,你看這被烈日驕陽烤化的地,怎麼平白無故就想到歲末的事了。他說從來出遠門的時候都是李燃開車他坐車,可今天車裡陪他的那個人不是李燃了,他才真的覺得,那個不會拋下他的朋友最終還是離他遠去了。
車內一時陷入了沉默,我不知道是該安慰他的憂愁,還是替我的一無是處辯解,這種時候我總是手足無措。
我知道總有這麼一天,白靈澤忽然開口說,他會離開我的身邊過他的精彩紛呈的生活。我想過一千種祝福方式一萬句道賀的話,我真心實意願他愛情甜蜜生活美滿,可真到了這會,心裡又是酸楚又是不甘。
我們把車開到酒店的時候李燃和嘉和已經在富麗堂皇的大廳里等我們了。李燃的車小好操縱,我們的車大,在路上也不想太霸道,便按部就班的照著乏味的限定速度前進,等我們到了目的地,李燃已經為我們準備好了一切。
酒店房間舒適又明亮,打開陽台厚重的落地窗,濕熱的海風就朝我們撲面而來。我躺在床上,窗外溫熱的海風與房間裡強勁的冷氣交替打在我的身上,我看著白靈澤急不可待的站在陽台上點了一支煙,我才注意到這開車過來的一路上他一次也沒有抽過煙。
我問他一般開車的時候不抽菸嗎?他說遠途一般不開車,他見我不說話了,又接著說但是坐李燃開的車他還是會在路上抽菸的。我說剛才一路都沒有見到你抽菸,他說怕我不習慣車內有煙味,忍一忍就算了。我說有什麼關係,你把我當作李燃就是。
「怎麼當?」他笑著問我,「李燃會包容我所有的缺點惡習,你不如意了就知道和我吵架,你要我怎麼當。」
他說了這樣的話,我除了閉口不言還能做什麼。
「就比如。」他匆匆忙忙的抽完了煙,我想他應該是覺得站在陽台上實在是太熱了,橫著身子在我身邊躺下,「我剛才說錯話了,李燃馬上就會原諒我,甚至根本就不當一回事,你能嗎?」
我說一般單項選擇是出四個答案讓答題的人選一個正確答案,而不是只有一個答案,除了這個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