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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3 20:25:36
作者: 冰菠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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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他,李燃的父母親已經過世了嘛?他說很早就過世了,所以當時他的家人才會問他要不要和李燃一起住。
「我還問李燃,當時為什麼沒有住到我家。他說因為我看上去很兇,他不想和青春期的男孩有任何一點瓜葛。就還是覺得住在學校里比較好。」
我又說,李燃一直照顧你其實是為了報答你家人對他的恩惠。他說是啊,不然像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甘心屈於人下。
「貓的報恩。」
本章節來源於𝚋𝚊𝚗𝚡𝚒𝚊𝚋𝚊.𝚌𝚘𝚖
我想起來我和嘉和看的這部動畫片,內容我都忘記得差不多了,但是我還是脫口而出了這個名字。白靈澤問我什麼意思,我說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到了這個詞。
「他會承著這份情誼一直在你身邊嗎?」我問白靈澤,他說會吧。畢竟好幾個公司明里暗裡挖過他,開出的職位和薪資都很誘人。
「他和你在一起也不錯啊。」我說,「皇帝的寵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白靈澤說,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太多了,你以為董事會是什麼,持股份額是什麼。「而且因為和我走太近,無緣無故要被中傷,嘉和那件事你總應該還記得。去了別的公司很多事都能被規避。我勸過他很多次,不需要把上一代的恩情帶到我們這一代,而且我和我父親關係很淡薄他也是知道的。他如果只是為了報答我父親一直養育他的恩惠,大可以去回報我父親。沒什麼必要一定要據在我身邊。」
我說可你並不希望他離開你。
「希望不希望是一回事,話要怎麼說是另一回事。不過後來他不讓我說這個事,我也就沒再說過了。」
我說,所以李燃於私也是願意和你在一起。他說他無法理解,一個有巨大能量的人,屈居於一個與他不匹配的位置怎麼會心甘情願。而且他父親手上有的是好項目,他父親找李燃單獨談過幾次,連他這個親兒子都要迴避。
「那你會因為這個事嫉妒李燃嗎?」
白靈澤說怎麼會,他只會為李燃拒絕那些好機會可惜。
我說李燃對你來說是無可挑剔的朋友,他說不是,李燃在他心裡已經是等同於家人的關係了。「緣分這個東西真的很奇妙。」秋燁說,「十多年前他因為我拒絕成為我的家人,可是現在,我們都將彼此視作珍視的家人。」
我總是不太適合煽情的場合,一般電影演到這裡,總該有個擁抱來升華一下這段對話,我卻選擇了在這個時刻故意說,都是家人了,那你還吃他和許嘉和的醋。
「家人之間怎麼就不能吃醋,我還嫉妒過你和我弟弟好過呢。」
我有點不想談我和他之前的那段日子,好在他也沒想繼續說下去,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心中泛起了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漣漪。
「軒八月初會回來。」
他話說了很久我才回過神問他,是白宇軒給李燃打電話了嗎?
「他打給我了。」
我說好啊,你們兄弟之間的關係總算是破冰了。不過他回來看到我和你睡在一個房間不是很尷尬。而且李燃還把你買給他的公寓賣了,他會不會怪我,他看到許嘉和會覺得和他像嗎,我要不要搬到哪裡去迴避一下。
我張著嘴巴哇啦哇啦說了一堆無關緊要話,我甚至覺得這些都是我嘴巴的肌肉記憶所致。我腦子裡此時此刻只想著一件事,我要怎麼面對白宇軒。
畢竟我和他哥哥真的睡在一起了。儘管這一次,我們之間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他只回來幾天,讓他住李燃空出來的那個房間就可以了。」
我說這樣不好吧,而且你要怎麼去解釋我們又睡在一起這件事。
「有什麼好解釋的,不是他打電話讓我照顧你的嘛。」
我說照顧歸照顧,睡一張床歸睡一張床,這之間總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你擔心什麼?」
我擔心…我虛偽的說,我擔心白宇軒會誤解你。
我當然不是擔心這個,白宇軒早就是個心智成熟的大孩子了,這種明擺著的事白靈澤三言兩語就能解釋的很清楚。我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殘廢,他和我睡在一起完全是為了更細緻的照顧我,他這麼細緻的照顧我也全是因為這是他弟弟在離開他的時候對他提出的唯一的要求。
白靈澤不僅完成了弟弟的要求,而且可以說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
我們之間根本沒有讓白宇軒誤解的餘地。
「他要是誤解了,我就說是你誘惑我,我抵擋不住糖衣炮彈的攻擊跌入甜蜜陷阱夜夜笙歌。」
我知道白靈澤又是故意逗我,可我覺得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我不是糖衣炮彈,我們也沒有夜夜笙歌。
他看我不說話,疑惑的問我,怎麼我弟弟要回來你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我說我沒有不高興,就是覺得。說到這,我長嘆了一口氣。
「就是覺得挺尷尬的。」
我當然知道白宇軒應該是沒有再介意我和白靈澤之間事。而且當初那些事,他始終覺得是他哥哥對不起我,我想也是因著這份愧疚,他才會在緊急的關頭去求助李燃讓他哥哥來幫我。
我知道我在欺騙白靈澤的同時也是在欺騙我自己。
我知道我在害怕什麼,我在逃避什麼。
在我們相處的這並不短暫的半年裡,我好像有點喜歡白靈澤了。
這是我無論如何也不想承認的事。
「他也可能不住在家裡。」
白靈澤以為我是真的在為之前的事耿耿於懷,我說他不住在家裡住哪裡。他說他是和他一個同學一起回來的,他要是發現家裡那麼多人可能會去住酒店。
「同學?」
白靈澤說他弟弟也沒說清楚,只是說他和一個同學回來住幾天。
「他還說,他好像知道張銘陽在哪裡了。」
好像?我的所有的心思一下全都聚在了白靈澤說的這句話上面。「什麼是好像,是他遇到了像張銘陽的人嘛,還是有別的什麼隱情,你不要向我隱瞞。」
白靈澤說到了張銘陽,我仍然很激動。很難說我現在心裡在期許什麼,這半年我不是沒有想過,想過有朝一日我會以怎樣的方式和他重逢。我們必將長久擁抱,熱淚盈眶。
然後呢?
「你指望他一個學生一直照顧你嗎?」
然後,然後我們會面對擺在我們面前一道道殘酷的現實。他的學業,我的殘疾,我們的家庭,與根本不會有的未來。
喜悅只是轉瞬即逝的,剩下的餘音是不安的焦慮。是我不想面對又不得不面對的種種必然。
「他也沒在電話里說清楚這件事,他說讓我權衡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你。」
我說你怎麼能做一個秘密說一半的人呢,你應該把這件事藏在心裡,直到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再告訴我。你這樣把重要的事情說一半,除了讓我焦慮毫無意義。
我向白靈澤抱怨起來。我自知我埋怨的毫無道理,就又對他說了對不起。
他說他以為我會想知道。
他還說,結局你其實早就知道,早面對晚面對又有什麼區別。
我說,人早晚會死,那你為什麼還要活著。
我從沒有對任何一個人說過這樣刻薄的話,哪怕是我與白靈澤在最糟糕的那段日子裡也從未有過。
話一說出口我就後悔了。我怎麼能對他說這種話,他對我雖有種種怨言,可他也悉心的照顧了我半年。我總要做出傷害關心我,愛過我的人的事。我像是那條不知好歹的毒蛇,誰溫暖了我我都會不留情面的狠狠咬他一口。
白靈澤沒有再和我說話,我也不好意思再向他提要求。我把手伸向床邊摸那一瓶鎮靜片劑,我有一陣子沒吃了。
我一直和他互相監督減少對藥物的依賴,我才剛剛小有成效,今晚卻要回到起點。
我把藥放進嘴裡,藥片太大我無法直接下咽,只能把它咬碎。
好在這個藥片是藍莓味的,儘管是不那麼好吃的藍莓味。
「你是對所有人都這麼刻薄,還是只會對我這麼刻薄。」
白靈澤也從我的藥瓶里取了一顆藥,今晚他的心算是被我傷透了。我說對不起,他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他不可能當作沒聽到。
「如果你有什麼可以讓我彌補的機會,就告訴我吧,」
他伸手把我摟在他的懷裡,藥物的作用使我很快便趨於平靜。
「做頓飯我吃,我弟弟一直說你做飯很好吃。」
我聽到了他的話,我笑著說,你傻啊,我現在站都站不起來,怎麼給你做飯吃。
「你堂堂一位教授,這點問題就自己想辦法吧。」
我說好,你給我一點時間。只要你說話算話,真的肯原諒我,我就努力想辦法給你做頓飯吃。
「做得好才原諒,做不好重做。」
白靈澤抓著這個機會不打算輕易放過我,我有錯在先,也心甘情願承受他的無理要求。
周末的一整個上午我都坐在桌邊揉麵團。讓我站在灶台邊舞鍋弄鏟的我自然是沒了這樣的本事,可我還有烤箱啊,我對白靈澤說,給你做個國王餡餅吧,你覺得好吃,你就像個大度的國王那樣免了我的罪。
他說他的評判水準很高的,比他的音樂鑑賞水平高很多,我說我的手藝也很好,比我的鋼琴演奏水平好很多。
我坐在桌子邊上一邊揉著麵團一邊想,還是應該買一個廚師機才好,如果大家都喜歡這個國王餡餅的話。
有了廚師機我還可以輕易做些別的小玩意兒。
嘉和一直陪在我身邊,幫我做一些打下手的活。幫我的酥皮翻翻面,再把它送進冰箱裡冷卻一下。
國王餡餅需要一張巨大的酥皮,我買不到現成的,只能手動開酥。即便是有現成的巨大的酥皮,我用那些半成品在白靈澤看來也會判我個心意不誠。
李燃說他在讀書的時候很喜歡吃這個,一個人吃不了一整個餡餅就在甜品店買一小塊。
「買到有藏一枚蠶豆的那一塊一整天都會覺得很幸運。」
在製作國王餡餅時有一個傳統的風俗,製作餡餅的人會在餡餅里放一枚例如硬幣或者其他的指示物,誰吃到了這枚幸運物,誰就成了那一日的國王。也就預示著,會有好運降臨到身上。
我不想用硬幣,我覺得錢幣怎麼消毒都是髒的,我就往餡餅里放了一枚話梅。我說吃的時候當心些,不要硌到牙齒,樂極生悲就不好了。
在我鋪好了蘋果餡,蓋上了餅皮用小刀刻上螺旋花紋的時候白靈澤興致勃勃的說,他也想要試一試。
我讓他看我示範一次。「就這樣,從中心這個點向外拉一刀,很容易。」白靈澤嘴上說一看就很容易,從我手上接過刀卻遲遲不下手。
我說你試一下,他謹慎的劃了一刀,就像所有的小孩繪出的第一筆線條一樣歪歪扭扭。嘉和捂著嘴輕輕的笑,白靈澤說他覺得他的手好像不受大腦控制,他是不是要去看看醫生。
「我就是醫生。」我這麼說,抓著他的手在餅皮上劃了一刀。「別想太多,就是一個向後拉的慣性,明白嘛。」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握他的手,他的手很大,指節分明很有力量。他握著銀色的小餐刀,像技藝精湛的醫生握這一把小巧的手術刀。
他說他好像明白了,又試多了幾次,雖然不完美,但也算看得過去。
嘉和早早就幫我預熱好了烤箱,我又在餡餅上刷了一層蛋液,嘉和虔誠的端起了餡餅,一把推進了熱烘烘的烤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