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聽話

  本來就聽話

  「傻。」段躍庭用手指擦掉他嘴角的水漬，嗔怪道，雖然長大了，但是跟小時候一樣，玩瘋了便不知道喝水，只有把水遞到嘴邊才知道喝。

  「哥，還是好曬啊，草帽給你戴，我頂著毛巾。」言川望了望日頭，絲毫沒有減弱的勢頭。

  段躍庭擋住了他要去摘草帽的手，「沒事，哥皮糙肉厚，曬不著。」說曬不著的人，結果到第二天，才發現脖子被曬得通紅。

  晚上村裡有人結婚請客，段躍庭她媽跟張嬸她們相約著去吃酒，早早的就把飯做好了放在家裡。

  兩人拔草拔到天擦黑才做完。順著田埂往家去，路過自家菜園子時，言川借著月光摘了幾根黃瓜，看著開始泛紅的番茄掐了兩個，全部塞進衣服口袋裡，段躍庭就幫他拿著小馬扎、鏟子和水壺跟在他後面。

  太婆婆坐在大門口，聽著聲兒就知道她的小撿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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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撿寶呀，回來了。」太婆婆在晚上已經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了只能聽人的腳步聲。

  「嗯，太婆婆，等急了吧，我馬上做飯。」哥哥一回來，心裡只想著今天能快點把事情做完，明天好好陪陪哥哥，居然忘了太婆婆還在家等著他吃晚飯，瞬間又愧疚又懊惱。

  「別忙活我了，我已經吃了，你嬸娘已經把飯做好了，你跟你石頭哥趕緊去吃了回來洗澡，洗澡水我給你燒好了。現在雖然白天熱得像火爐，可是早晚還是涼的，別一頭扎池塘裡面去洗，小心感冒。你石頭哥呢？讓他也在這邊打點熱水回去洗，在城裡呆慣了的娃，更不能碰冷水了。」

  太婆婆絮絮叨叨得的說著，摸索著拿起牆角的拐棍，又道：「水不知涼了沒，我再去添一把火。」

  段躍庭趕緊上去扶著太婆婆，「太婆婆，您別忙了，去休息，我和小川自己弄，這麼大人了，您怎麼還這麼操心。」

  太婆婆作勢用拐棍敲了一下段躍庭，段躍庭知道沒什麼力道，所以也沒躲，拐棍也只在他的腿上輕輕碰了一下。「還知道自己這麼大人了。剛人多，我沒機會說，你媽就盼著你娶媳婦好儘快生個孫子給她帶。你倒好，三年三年不回來，回來還是一條光棍漢，別看你媽嘴上說著笑著，她心理話可都跟我老婆子說了的。」

  段躍庭看了一眼言川，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太婆婆，男人應該以事業為重，等我公司的事情忙完了，我還要把爸媽，撿寶，還有太婆婆您接到城裡住呢。」

  「太婆婆老了，沒用了，你要是心裡還念著太婆婆，幫太婆婆好好照顧我們撿寶，以後你在哪，他在哪，你倆在一處也有個照應。」

  言川見話題轉移到自己身上了，這些太婆婆給他說了千百遍的話，現在又對著他石頭哥說一遍，他心裡頭悶悶的，以後石頭哥是會結婚生孩子的，哪能一直照顧自己。

  「哥，你陪太婆婆聊著，我先去洗澡。」

  段躍庭便一直陪著太婆婆說話，太婆婆又開始絮叨言川小時候的事情，從什麼時候從哪裡把言川給撿回來，然後又是如何如何把他養大，順便幫段躍庭回憶了一下，小時候，他是多麼喜歡這個弟弟，不是背著就是扛著，一點也不讓別人欺負了去。以後太婆婆走了，言川在這個世界上可是一個親人都沒有。「石頭啊，撿寶命苦，哪怕被我撿回來，可他也是太婆婆心頭的寶啊。我這命苦的小孫孫啊。老婆子我就常想，要是當時我不撿他，或者把他送人，他會不會活得比現在好很多，太婆婆老了，不中用了，知道你哥倆沒血緣關係，但是看在你從小看他長大的份上，太婆婆就把我家撿寶託付給你了。」

  太婆婆老了，心淒淒，聲音都哽咽了。皸裂的臉龐擠滿了皺紋，臉上的溝壑寫滿了歲月的滄桑，可是心再苦，人老了，淚水便也少了。段躍庭見太婆婆像交待後事一樣頓時慌了神。本來上次聽說太婆婆的病是白內障，他就想好了，這次回來能帶她去城裡做個手術，太婆婆這一輩子沒什麼大病大災，身體好的很，他已經都打聽清楚了，八十多歲的老人也可以做白內障手術。

  他本來想跟父母商量一下，再讓她媽媽出面勸勸太婆婆，但是話趕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段躍庭便用商量的語氣問太婆婆：「太婆婆，這次我回城裡您跟我一起去吧，醫院我都找好了，醫生說問題不大。」

  太婆婆一聽去醫院做手術瞬間不願意了，「我不去，折騰到醫院我這把老骨頭都給折騰散了，眼睛看不見沒關係，上次摔了，是我不小心，我知道撿寶擔心，嚇得他哇哇哭，這孩子就是膽小，其實沒什麼大事，你也別被他嚇住了。」

  言川知道說服太婆婆去醫院，三言兩語肯定搞不定，聽了幾耳朵，便走過來趴在門邊，可憐兮兮得說道：「太婆婆，你們聊完沒，我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

  太婆婆正好不想再談去醫院的話題，連忙推攘著段躍庭，「快帶撿寶去你家吃飯，別再這裡磨嘰我了。」說著便歪著身子躺在床上，段躍庭也沒輒了，只好出來。

  言川剛洗完澡，穿著段躍庭給他寄回來的睡衣，比上下午看到的打扮更精神了。三年不見而已，段躍庭借著堂屋昏暗的燈光，看著眼前的人兒出神，不知不覺，在自己懷中扯著嗓子哭的肉糰子仿佛瞬間長大了，出落地比女孩還要水靈，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砸吧砸吧就會滲出很多情來。

  高了，不過精瘦依然。除了奶娃娃那段時間胖點，抽條後的言川一直這樣精瘦精瘦。

  「石頭哥哥，吃飯去了。」言川伸手在段躍庭眼前晃了晃，段躍庭一回神就握住了石川的手，水蔥似的細長的手指，手掌上卻布滿了老繭，碰到一次心疼一次。

  「小皮猴，又不擦頭髮。」

  言川收回手拽著段躍庭的胳膊就往外走，「頭髮短，一會兒就幹了。我都快餓死了。」

  段躍庭寵溺道：「好好好，馬上就去吃飯，餓不壞你這個小饞貓。」

  趁著吃飯的時候，段躍庭還是用自己的毛巾給言川把頭髮擦了擦，他這些小習慣真是從小到大都改不了，別人不幫他做，他就偷著懶，別人幫他做了，他也偷著樂。

  「謝謝石頭哥哥，獎勵你一塊兔子肉肉。」言川學者小時候說話的語調，夾了一大塊兔子肉到段躍庭碗裡。

  「你吃。」

  「這麼多呢。」言川說著又夾了一塊放在自己的口中，滿足地大快朵頤。

  「怎麼不見你穿我給你買的衣服？」

  「這不是麼？」言川挺了挺胸，示意身上穿的一套天南色的睡衣，嘴巴一刻也不停。

  「我說白天穿的，你今天穿的那身我看著質量就不太好，別把皮膚給磨壞了。」

  「哪就那麼嬌嫩了。哥給我買的衣服都不適合幹活穿。」記得段躍庭第一次給他寄衣服回來的時候，他喜滋滋的穿上身，扛著鋤頭就到地里去，得意的在人前炫耀自己的新衣服，結果一隆地翻下來，白色的衣服被汗水、泥巴漬得亂七八糟，他用了快一袋洗衣粉也沒有把衣服洗乾淨，躲在房間哭了好久。後來被太婆婆知道了，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點漂白粉漂了一下，但是也無法恢復最開始的樣子，後來段躍庭再寄衣服回來，他再也不穿著衣服去田裡去了。只是不下地的時間少，所以家裡新衣服堆了好多。

  「怎麼就不適合幹活穿了，你不穿放在那裡不也浪費。知道你在家忙東忙西，寄的都是純棉的穿著舒服，又吸汗。你也別覺得花什麼錢，都不貴。」

  言川撇了撇嘴，他聽出了段躍庭的話外音，哪裡就是嫌貴了，就是捨不得。言川不說，只是可勁兒的吃，嘴巴里都塞滿了，沒空說話，「哦！」算是答應了。

  「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我買了很多回來。」家裡的冰箱被塞得滿滿當當。他不回來不論是言川還是他父母都捨不得買吃得穿得。現在村里沒幾戶人家買了冰箱，他寄回來的錢也被他媽存著說給他娶媳婦用。後來有一次他媽吃了過夜餿掉的飯菜，中了毒，到醫院打了幾天點滴菜好，段躍庭這才強制他父母買了一台冰箱放家裡。

  「還有，給你買的護膚品你也記得用，日頭毒，讓你不下地幹活你肯定不聽，但是每天都要記得擦防曬霜。」

  「都擦了，一天兩遍呢。長袖長褲，帽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言川就是想讓他石頭哥哥看看他到底有多麼聽話，每次下地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就怕自己曬黑了，他石頭哥回來責怪他不聽話。「不過日頭毒著咧，怎麼裹都會曬黑，不過過一個冬天，我又會白回來了。」黑了不怪我不聽話，都是太陽惹得禍。

  段躍庭想到他今天穿的長袖長褲的粗布衣服，戴著草帽圍著毛巾的樣子，不免又覺得好笑，活脫脫的一副小農民形象，不過即使那樣的衣服也遮不住他家弟弟的靈氣。

  「還算聽話。」

  「哼，本來就很聽話，村裡頭的人都笑話我裹著像個大姑娘一樣，皮膚比花姐家的小孩還要白。你今天還在張嬸面前說我不聽話呢，哼！」言川嘟著嘴，鼻子都快翹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