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骨（十四）

  賤骨（十四）

  林衍心下一沉。

  哨兵失控……這可太糟糕了。

  有兩個因素會導致哨兵失控。一是環境，二是精神力損耗過大，謝知明顯是後者。因為東青素，如今這個小世界中哨兵失控的案例極為罕見。然而一旦出現，直接就是災難。

  東青素能預防哨兵失控，但對已經陷入失控狀態的哨兵毫無作用。

  林衍問985：「謝知的系統能讓他冷靜下來麼？」

  「不行。」985焦急地說，「沒用的，我們系統不能干預這種小世界裡出現的意外事件。打個比方，你要是某天運氣不好在街上出車禍或遇到殺人犯意外死了，那也算是任務失敗。」

  「……」林衍慶幸自己的運氣還沒有差點那種程度。

  當然，也沒多好就是了。

  

  哨兵失控後會失去神智，無差別攻擊周圍的人。就比如現在，謝知看著林衍的目光，便仿佛是在看一個死人。

  985：「你現在趕緊跑吧。」

  林衍無奈道：「來得及？」

  985弱弱地說：「可能來不及了……」

  下一秒，修長的手扼住了林衍的咽喉，猛然用力，剎那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林衍額頭磕到謝知下巴，沒忍住吃痛地悶哼了一聲。

  「唔！」

  他狼狽地貼靠在謝知身上，稍稍掀起眼皮，面前的人眼裡流淌著濃郁的黑，以及暴戾的破壞欲。

  「謝知……」

  身前的人毫無反應。

  985急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別吵……」林衍還沒放棄，腦海里飛速思考著應對方法，他費力開口，又試探著喊了個名字：「秦嘉樹。」

  沒用。

  就這麼一會兒林衍徹底清醒過來了，恢復了一點少得可憐的精神力。他毫無畏懼，直勾勾盯著謝知的眸子，一邊驅使那一縷氣若遊絲的精神力接近對方。

  還未接近便被撕得粉碎。

  脖子上的手驟然收緊，斬斷了稀薄空氣。

  林衍想起曾經遇見過的一個患者，這個患者光天白日下遭了搶劫，也是被人扼住了脖子差點兒窒息而死。他當時是跟他形容過那種感受，「一開始並不會覺得很疼，但隨著呼吸被截斷，沒了氧氣，你會逐漸感受到痛苦，開始覺得不甘心和後悔，於是瘋狂開始掙扎……」

  林衍這下切身體驗到他當時的感受了。

  束手無策。

  他大概，真的要死在這個小世界了。沒死在任務中，反倒是死在了別的宿主手上。

  不爽。

  林衍苦笑一聲，放空思緒。平心而論，他其實也沒什麼好牽掛的，林和軒，李今語，葉華楚，江書煥……便宜裴弈那廝了……

  「林衍！撐住！林衍！！！」985真的慌了，「不要死！你是要成為神級宿主的男人！你不能死在這裡！！！」

  它帶過上百位宿主，有三十二位在任務中死亡。

  它不希望林衍成為第三十三位。

  瀕死的嚮導精神力不受控制地往外逃竄，偏生有那麼一兩縷，糾纏上了哨兵的精神力。

  「別吵……讓我安靜一會兒……」林衍氣若遊絲道。

  「你你你你——」985欣喜若狂，「你還活著！！！太好了！！！咦？謝知怎麼突然停下來了？」

  搭在脆弱脖頸上的手鬆開了力道，林衍大口汲取新鮮的空氣，輕而易舉地將謝知的手扯了下來，「不知道。」

  他也很好奇謝知怎麼在最後關頭冷靜下來了，但眼下顯然不是該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

  謝知一動不動地像座雕塑，林衍整個兒撲倒在他身上，兩人皆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乍看跟剛經歷了一場顛鸞倒鳳似的。

  林衍：「……」真是糟糕。

  他試圖從謝知身上起來，但渾身都被抽乾了力氣，只得作罷。

  門口忽然「刺啦」一聲，有人過來了。

  林衍心底微沉，屏住了呼吸。

  謝知帶他來學校肯定不是心血來潮，他倆徹底得罪了東青集團，公寓那邊已經不安全了。雖然不知道謝知到底怎麼想的，但他帶著自己來學校，肯定有他的用意。

  然而他動不了，也沒力氣動，只能寄希望於來人別進來，別發現異樣趕緊離開。

  怕什麼來什麼，外面的人走進來了，聽腳步聲驕不止一個人，感覺像是在……有目的地搜索著什麼？

  「咚！」

  頃刻間，手電筒的光齊齊照在了林衍和謝知身上。

  林衍被驟然的強光刺激得條件反射閉上了眼，緊接著他就聽到一聲怒不可遏的驚呼：「林衍！謝知！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

  林衍和謝知被年級主任和其他老師一塊兒押去了校醫院。

  路上他們問了他很多問題，但他都閉口不答，一直到校醫院了，他才表現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年級主任恨鐵不成鋼道：「小小年紀談什麼戀愛！你看！談出事了吧！」

  「……」林衍心想年級主任這都腦補的什麼跟什麼，嘴上辯解道：「我沒有……」

  「行了行了，不用解釋了，我們都清楚的。」另一個看起來比較好說話的老師笑眯眯道，「普通同學背地裡偷偷談個戀愛也沒什麼，但你們是哨兵和嚮導，天生就對彼此有吸引力，一個不小心結合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沒得再後悔了。」

  林衍：「…………」

  他放棄了。

  校醫給林衍開了點緩解精神力損耗不適的藥物，至於謝知，他失控後又昏迷了，校醫們準備送他去醫院做個詳細的檢查看看。

  「985，現在任務進度多少了？」

  「41.3%。」985又道，「哦對了，異常進度條89.7%了。」

  跌的速度變慢了，看來現在程榆還在掙扎中。至於異常進度條為什麼能這麼高，林衍摸了摸脖子。

  謝知功不可沒。

  睚眥必報的林衍記住了，要是再有下回，他一定要當那個鎖喉的，而不是被鎖喉的。

  985不解：「為什麼老師們會去到廢棄教學樓那邊啊？聽他們的反應，似乎還是專程衝著你們兩個去的？莫非是東青集團那邊……」

  「不。」林衍否定道，「應該是謝知。」

  「啊？」

  「現在我和他的處境可以說是十分危險了，即使躲在學校也不見得有多安全。」林衍就著溫開水喝掉校醫給他開的緩解藥，藥劑在舌尖融化出絲絲甘苦，「謝知掌握了東青集團那麼多的秘密，東青集團想除掉他，只會選擇像方才那樣抓走然後不聲不響解決掉的辦法。現在這麼多無關的人圍在我們身邊，他們不敢下手，畢竟一個不慎，他們苦苦守了幾百年的機密可就要泄露出去了。」

  985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話說回來，他怎麼在快掐死你的時候突然又停下來了呢？你做了什麼嗎？」

  說到這個，林衍頓了頓，搖頭道：「不清楚。」

  哨兵失控基本就兩個結局，毀滅他人，或者自毀，失控的哨兵在被制服之前是不可能停下的。

  但謝知就是停下了，而他那個時候分明什麼都沒做……

  等等，也不是什麼都沒做。

  最後關頭，他也一直在試圖和謝知進行精神結合，精神結合後嚮導的情緒和想法是可以傳達給哨兵的，他那個時候心裡所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