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骨（十二）

  賤骨（十二）

  餐廳裝潢從外到里都透露著一股「我很貴沒錢別來招惹」的高傲，人極少，林衍挑了個偏僻角落坐下。

  侍者並沒有因為他身上穿的校服而輕視他，恭敬地給他遞上菜單。

  林衍邊翻閱邊跟985交流，「你忘了我之前那兩百塊？」

  「沒忘。」他這麼一說985立刻想起來了，「難不成這些錢就是——」

  林衍輕輕打了個響指，「你猜得沒錯。」

  所謂槓桿，便是將借到的貨幣資金追加到用於投資的現有資金上。運用好了翻個幾百倍都沒問題，但與之相對應的風險也會成倍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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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像林衍這麼玩的，只能用「瘋子」來形容了。

  靠著玩槓桿，林衍不再像先前那麼捉襟見肘，現在手頭有了一筆不小的積蓄。

  價格驚人的菜餚被一道道按次序呈上，林衍坐在落地玻璃窗邊，能將外頭景色一覽無遺。

  這個點正是車水馬龍的時候，人夾人車擠車，看多了也厭煩。剛準備收回目光，五六個遮頭掩面步履匆匆的人從林衍眼皮子底下滑過。

  他不甚在意地移開視線。

  心滿意足解決完一餐，臨走前林衍頓了頓，招手又點了兩樣讓服務員打包起來。

  不得不說謝知眼光挺好，租的公寓地段配得上價格，物業安保管理方面也做的不錯。林衍從電梯裡出來，走到門口正準備摁指紋，忽地愣住了。

  門沒鎖。

  以謝知的謹慎程度，林衍不認為他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985：「家裡進賊了？」

  林衍神色有些凝重：「難說。」

  他輕手輕腳向後退了兩步，拿出手機準備給物管打個電話讓他們上來看看情況。即將按下通話鍵那一剎那，林衍猛地往旁邊一倒，順勢擡腿向後踢去。

  身後傳來重重的悶哼聲。

  985大驚失色：「這又是什麼情況！？」

  林衍：「不清楚。」

  沒時間做分析了，現在能確定的只有一點，那就是這個悄無聲息過來搞偷襲的人是衝著他來的。

  電梯旁邊是公寓的樓梯，這是他當前唯一的逃生通道。

  林衍不確定對方到底有多少人，即使樓梯里有埋伏，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往那邊跑。但林衍低估了對方的速度，剛到樓梯門口，身後的人便再度追了上來。

  這個速度……絕不是普通人能夠擁有的。

  對方是哨兵！

  這是林衍失去意識前，縈繞在腦海里的最後一段想法。

  -

  滴答。

  滴答。

  水滴聲滴入林衍耳中，他低吟著睜開眸子。周圍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

  好一會兒適應了這裡的光線之後，他發現自己被困在了一間目測僅有五六平米的水泥屋子裡，沒有窗，只有一扇看上去就很堅不可摧的鐵皮門。這裡最豆腐渣工程的應該是天花板，剛剛吵醒林衍的便是天花板漏水的聲音，只不過

  再看看身上，就剩下一身衣服，書包手機通通都不見了，連他特意打包給謝知的意粉和龍蝦也沒放過。

  林衍「嘖」了聲：「真過分啊。」

  空曠空間把他這句感嘆的音量放大了幾倍，話音剛落，附近傳來一道低低沉沉的聲音：「左懿軒？」

  「謝知？」林衍瞬間聽出來這把嗓子的主人，「你在哪？」

  那頭的人沒說話，緊接著右邊牆壁「咚咚」了兩聲。

  林衍立刻明白了，擡手敲敲牆壁以作回應，「看來我們運氣還挺不錯，是鄰居。」

  謝知：「……」

  985：「……」

  「真運氣不錯的話你就不會被抓到這裡來了。」985幽幽道。

  聽到這個，林衍問謝知：「這到底什麼情況？你最近得罪了什麼人麼？」

  林衍不覺得這群人是奔著他去的，左懿軒人際關係簡單到令人髮指。要說得罪，姑且也就得罪了個周泓深，但他不認為那點小事值得周泓深這麼大動干戈把他抓過來。

  謝知那頭沉默了。

  林衍擡眼，沒看到有類似於監控攝像頭的東西，不過外邊說不定有看守的人。

  正思索著，謝知開口了，「他們的目標的確是我。」

  林衍：「他們是指？」

  「東青集團。」

  揭曉答案的並非謝知，而是另一道聲音。

  隨著這道抑揚頓挫的男聲一併落下的還有開鎖聲，厚重鐵皮門「吱呀」推開，進來了一個帶金絲邊眼鏡的斯文男子。

  他身後還跟著兩個醫護人員打扮的人，笑得非常磕磣，「把你的精神體放出來。」

  面對這麼莫名其妙的請求林衍也不虛，「為什麼？」

  「聽話。」男子嘴角咧得更大了點，「不然你別想活著離開這裡。」

  林衍皺了皺眉。

  「就算如實坦白，你也不能活著離開這裡。」謝知清冷的聲音從牆的另一邊傳來，「東青集團所謂的東青素，實際上是從哨兵和嚮導們的精神體中提取的。被提取完的精神體，會直接死亡。」

  聞言林衍面前的斯文男子神情出現了些許變化，「不錯嘛，你對我們了解挺深的啊。」

  林衍心頭一震。

  東青素……居然是直接從精神體裡提取的？！

  謝知又道：「不僅如此，現在的99%的人造哨兵和人造嚮導，都是東青集團『生產』的。」

  聽到這個斯文男子表情倏地變了，沖身後兩人吼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趕緊去隔壁把他的嘴給堵上！！！」

  那兩人身影立刻從房間裡消失了，從速度上看，他們絕對是哨兵。

  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過後，隔壁再也沒了動靜。

  斯文男子顯然很滿意，又叫林衍放出他的精神體。

  這回林衍沒跟他槓了，直接把他的布偶貓放了出來。

  男子看了眼，嫌棄道：「嘁，真垃圾，估計連10ml東青素都提取不——」

  他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這間密不透風的狹小房間裡並沒有燈，光線是從外邊走廊透進來的，將屋裡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男子悚然發現，地上悄無聲息地多了一道影子。

  那道影子落在他的腳邊，這意味著……

  影子的主人在他正後方！

  他急忙拿出手機喊人，突然一陣無法忍受的灼熱順著手心蔓延遍全身。他痛苦尖叫起來，緊接著手機掉落在地，人也跟著倒了下去。

  林衍擡起眼，朝著來人微微一笑，「都解決了？」

  謝知睨了他一眼沒吭聲。

  林衍還想說點什麼，對方忽地拉起他的手，拽著他往門外走去。

  「這裡危險。」謝知冷冰冰道，「有問題出去再問。」

  這句話的語氣倒是像極了上個世界的秦嘉樹。

  外頭是條一眼望去看不清盡頭的長廊，能聽到咒罵聲和抽氣聲，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囚禁在這鐵皮盒子裡。

  林衍任由謝知拽著，語氣輕鬆又愜意：「既然我是被你牽連的，那我總有權知道發生了什麼吧。」

  謝知：「等出去再……」

  「來不及了。」

  他的話音剛落，謝知腳步一頓，林衍循著慣性臉磕到了他脊背。

  分明是個哨兵，卻天生一副病懨懨的身子骨。但少年的軀體並沒有林衍所想像的那麼脆弱，在公寓裡一同生活時，林衍曾經窺見他從浴室出來，沾了水微濕的布料貼在肌膚上，勾勒出薄薄的肌肉。

  走廊的燈轟然亮起，宛若白晝。

  盡頭人影重疊，密密麻麻，一眼看去數不清有多少人。身後也傳來腳步聲，顯然有人在朝這邊過來。

  985：「！！！」

  985：「這來的也太快了！！！」明明謝知半分鐘前才幹趴那個斯文敗類。

  「被包圍了啊。」林衍站直了，看著前後的人，唇角隱隱帶著笑意感嘆了句，「你招惹的。」

  謝知：「嗯。」

  985：「？？？」

  都什麼時候了你倆還在扯這扯那呢？！

  林衍氣定神閒，「怎麼辦？」

  謝知轉了轉手腕，沒什麼情緒道：「配合我。」

  話音剛落，哨兵將壓藏著的精神力盡數釋放出來。頃刻間，此地所有哨兵嚮導都感覺到了鋪張的威壓。

  來自上位者的、兇猛的威壓！

  謝知口中的「配合」，指的是一種哨兵嚮導合作的戰鬥模式。東青素對戰鬥狀態下的哨兵無效，這個時候就需要採用傳統辦法，由嚮導來調節哨兵的情緒，讓哨兵發揮出更強的戰力，同時也是為了防止哨兵失控。

  一般來說，經過「結合」的哨兵和嚮導才有足夠的默契來打配合。然而現在情況緊急，林衍和謝知顧不上那麼多了。

  985：「動了動了動了！」

  林衍百忙之中抽空敷衍問：「什麼東西？」

  「異常進度條！」985呆呆地說，「漲了！」

  林衍：「？？？」

  這個時候？

  林衍擰頭看了眼謝知，對方離他至少有五米遠，正面無表情撂大白菜似的撂倒對面的敵人。

  他們倆現在唯一的聯繫，難道說……精神結合也算是接觸麼？

  這個念頭在林衍腦海中一閃而過，旋即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謝知身上。

  對方人數眾多，現在可不是開小差的時候。眼下最重要的是逃出這個鬼地方。

  但下一秒，林衍頓住了。

  四周的人越來越少，謝知精神力太過強大了，弱一點的哨兵在這天生壓制下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在走廊盡頭，林衍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他極為熟悉的人。

  程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