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骨（十）

  賤骨（十）

  踹門的懵了：「沒人？？？」

  周泓深狠笑道：「不可能。」

  話音剛落，他們便聽到旁邊窗戶有一點動靜，兩人毫不猶豫，直接從大開的窗戶跳了下去。

  

  儘管這是在三樓。

  顯而易見，兩人都是哨兵。

  下來後，四周依然沒見到什麼可疑人影，其中一人罵道：「跑得還挺快！」

  周泓深狠狠抽了一口將滅不滅的煙，丟草地上用腳尖碾了碾，「算他走運。」

  洗手間。

  林衍大大方方地從旁邊隔間裡出來，洗乾淨手，走回教室。

  剛好考試結束，一大撥人往這邊湧來，林衍成功混入人群之中，一點兒也不顯眼。

  985有些後怕道：「剛才虧你反應得過來。」

  林衍按了按太陽穴，「也得感謝那隻破……那隻貓。」

  洗手間裡隔間前面的板是到頂的，但側邊並不是。

  林衍趁著周泓深踢門那一瞬間，從側面隔板上方翻到另一個隔間，躲在那個隔間的門板後面。當然，為了不讓周泓深他們起疑，林衍派他的布偶貓去窗戶那邊製造出了一點動靜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讓他們以為他是翻窗逃走了。

  好在這貓雖然平時不怎麼靠譜，但生死攸關之際拎得清，否則林衍只能和周泓深他們正面對上了。

  林衍回到教室，看見程榆正在自己的座位上認真複習下一門考試科目。

  他走過去，叩了叩桌子，「中午有空麼？要不要一起吃飯？」

  程榆擡頭看見是他，有點兒小驚訝，歉然道：「對不起，我已經跟別人約好了。」

  林衍又問：「那你什麼時候有空？」

  程榆沒想到他這麼執著，抓了抓頭髮，「明天中午，可以嗎？」

  「行。」

  第二門考試開始，林衍只花了幾十分鐘就把該做的題做完了。

  這次他沒去洗手間，而是就著草稿紙整理了一遍思路。

  剛才周泓深說話時提到了一個叫「程心怡」的人。

  程榆是程心怡的弟弟。

  程榆有目的得接近周泓深。

  985看他列在紙上的這幾條信息，不解道：「光憑這個能看出什麼來？」

  林衍反問：「你還記得我們之前在學校附近打聽時，那個冰粉鋪老闆說的話嗎？」

  985愣了一下，「記得一點，好像是說周泓深上初中的時候搞死了人……等等，難道——」

  林衍修長手指捏著筆轉了兩圈，長睫微垂，「我猜，這個程心怡有可能就是被周泓深弄死了的那個高三女生。」

  -

  考完試，林衍跟謝知一塊兒回公寓。

  在樓下的時候林衍停住腳步，讓謝知先上去，他要買點東西。

  「滴——」

  電梯門打開，謝知發現自家門口站著一個快遞小哥，見到他趕忙迎上去，「您好，請問是左懿軒先生嗎？這是您的快遞，麻煩簽收一下。」

  謝知看了眼，剛準備簽字，對方按住了他的手，「一共5830元，您選擇的是貨|到|付款模式，麻煩您先支付後簽收，謝謝。」

  謝知：「……」

  林衍拎著一大堆東西回來，一眼便瞅見茶几上的大紙箱。

  是他昨天網購的電腦。

  「謝謝。」林衍忒禮貌地跟謝知道了聲謝，變戲法似的從那一大兜子玩意中拿出杯奶茶，「請你的。」

  謝知瞥了眼，沒接。林衍直接放在茶几邊上，轉頭去收拾他剛買的那堆東西。

  他買了很多耐儲存的生鮮蔬果。因為現在手頭也沒寬裕到能請人來做飯的給他吃的地步，倒不如自己動手。

  從前他是十分喜歡下廚房的，可惜工作太忙，平時沒什麼機會。現在倒是有時間來滿足他的這個愛好了。

  謝知看著他利落收拾的背影，腦海里隱隱浮現出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左懿軒……一直給他一種很熟悉的違和感。

  不應該是這樣。

  對方不應該是這副少年的模樣。

  他的身量要再頎長些，面容也該更成熟些，還有……

  想到一半，謝知頭又開始疼了。

  他一隻手按住額頭，另一隻手悄無聲息地拿走桌角那杯奶茶。全糖去冰的豆乳芝士奶茶，戳開喝了一口，心底那股熟悉感更為強烈了。

  「左懿軒……」

  謝知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在心裡反覆讀這個名字，「你……到底是誰……」

  -

  林衍挑了一小塊牛肉和兩個雞蛋，準備做一道牛肉滑蛋。

  他嫻熟地將醃製好的牛肉片倒入鍋中泡油炸熟，又撈出來與蛋液拌勻後再次下鍋。做牛肉滑蛋最關鍵也是最有難度的一步便是滑油，稍不留神就容易失敗。

  但這對林衍來說不算什麼，輕而易舉完成了這道頗有難度的牛肉滑蛋。

  985看了都饞：「看不出來你廚藝居然這麼好。」

  林衍裝好盤，挑了挑眼尾，「你誇人的詞句略有些貧瘠了。」

  「……」985沉默了一下，乾巴巴道：「你真賢惠，江書煥吃了肯定馬上同意和你在一起。」

  林衍：「………………」

  不過這話著實有把他給取悅到，他不禁笑出了聲。

  但片刻後，他的笑容淡了幾分，像是想起什麼不太好的事情。

  985敏銳地問：「怎麼了？」

  「沒。」林衍靜靜道，「只是不小心想起了某人。」

  某人。

  看林衍的臉色，985大概能猜到這個某人是誰了。

  林衍也挺鬱悶的，很突然的，他又想起了裴弈。

  他不輕易下廚，一般做飯也就是做給自己吃。而唯一一個嘗過他手藝的外人，是裴弈。

  要是早知道會遇到裴弈，那天他就不會回家。

  那次醫院評職稱需要一個證件，那個證件林衍放在本家了，只能回去跑一趟。

  剛一進門，他發現玄關門口有一雙軒格格不入的鞋子，偏頭輕聲問王阿姨：「有客人來了？」

  王阿姨點點頭，「是來找先生的，他現在在樓下會客廳。」

  林衍嗯了聲表示自己知道了，並沒有放在心上，徑直去房間裡翻找出自己想要的證件。

  正好快到飯點，王阿姨問他要不要留下來吃飯。林衍同意了，並心血來潮地對王阿姨說他要來露一手。

  王阿姨一開始不太放心，硬是要在旁邊看著，看見他熟練顛勺的模樣，終於心服口服道：「少爺廚藝真好。」

  林衍微微笑道：「您放心去外面坐著吧，等下我們一塊兒吃。」

  然而等他興致勃勃地完成四菜一湯從廚房裡出來，餐廳里多了兩個人。

  一個是他爹。

  一個是他情敵。

  林衍當場就愣住了，餐桌前的兩人已經吃上了，聽到動靜擡頭齊齊望過來。

  「……」林和軒沉默良久，「你怎麼回來了？」

  林衍：「這是我家，我不能回來麼？」

  林和軒看到他身上的圍裙，又看了眼他手上端著的砂鍋，「這些菜是你做的？」

  「是少爺做的。」王阿姨趕過來解釋道，「對不起，少爺，我剛才去拖地的，先生他們以為這是我做的，所以就……」

  「沒關係。」林衍溫聲道，「不是你的錯。」

  橫豎不過就是幾道菜，吃就吃了。

  但讓他心裡添堵的是，林和軒的客人竟然是裴弈。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西裝，料子和剪裁不用說，裴家那財力自然樣樣都是頂尖的。不過即便如此，裴弈看上去還是過分的年輕了。

  似乎注意到林衍打量的視線，裴弈稍稍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雙眸子濃得深沉，仿若覆盂之安，藏盡了猜不透的心思。

  林衍目光偏了偏，發現裴弈手邊放著半杯和他氣質格格不入的奶茶。

  林和軒：「坐下一起吃吧。」

  自己做的菜，總不能光便宜了別人。林衍拆下圍裙洗乾淨手，挑了個離他倆最遠的位置坐下。

  林家用餐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但這頓飯吃得肅穆極了。

  林衍吃飽放下碗筷就準備跑路，被林和軒叫住。

  「這是我的兒子，林衍。」林和軒看著裴弈道，「你們之前一起吃過飯，應該都互相認識了。」

  聞言林衍扯了扯嘴角。

  那可不。

  不僅認識，現在還是情敵呢。

  林和軒又道：「剛好他是心外科的醫生，你的情況，可以和他說一下。」

  林衍：「……」

  他沒聽錯吧？

  林和軒這是準備讓他做裴弈的主治醫生？

  林和軒問裴弈：「你覺得如何？」

  林衍斷然道：「不行。」

  裴弈：「可以。」

  林衍：「…………」

  林和軒完全就沒打算徵求林衍的意見，頷首道：「那就由他來負責了。」

  「先生。」林和軒的助理走過來，俯身低聲道，「您的電話。」

  林和軒站起身，「失陪。」

  餐廳里只剩林衍和裴弈。

  林衍心情可謂是糟糕透頂，嘴含笑意，吐出來的話卻是涼的，「我看你吃得挺開心，不怕我在菜里擱瀉藥。」

  裴弈微擡了下眼，沒吭聲。

  不知道是不是林衍的錯覺，現在的他沒剛才在林和軒面前那麼端著了。

  「嘖。」林衍又開口了，「你是因為江書煥才同意的吧。」

  江書煥是林衍的實習生，上班時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綴在林衍身邊。

  裴弈眼睫輕微動了一下，終於出聲，每個字都掛了冰，「我不因為江書煥，難道是因為你？」

  他一臉「你覺得可能嗎」的嘲諷神色。

  林衍又嘖了聲，夾槍帶棒道：「那你這算盤打歪了，江書煥難道沒告訴你，他還有二十天就結束實習了麼？」

  裴弈微微頓了一下。

  他沒說話，只是突然站起來，走到門邊。

  看樣子是準備離開。

  林衍揚了揚下巴：「慢走不送。」

  裴弈忽然背過身，看著他淡聲道：「林醫生。」

  「以後，請多指教。」

  -

  翌日中午。

  被上午兩門科目摧殘完，飢腸轆轆的學生們都直接衝去吃飯了。程榆本以為林衍是打算和他一起吃飯，卻沒想到對方將他帶上了天台。

  天氣極熱，連風都是燥的。

  程榆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心翼翼地問林衍：「左懿軒，你把我帶到這裡幹什麼？」

  「你曾經有個姐姐，叫程心怡。」林衍單刀直入道，「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