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骨（二）

  賤骨（二）

  「啊！！！！」

  男生的慘叫幾近響徹整棟教學樓。

  教導主任整張臉都綠了，忙不疊衝上去查看情況，「誰？！誰幹的？！！？」

  沒人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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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現在也顧不上捉拿罪魁禍首了，被這玩意燙傷可不是小事。教導主任忙撥打救護車電話，並打電話給校醫室喊人過來幫忙。

  林衍毫髮無損，不過即使男生這一下是他活該，但身為醫生的職業素養讓他無法做到幸災樂禍袖手旁觀。

  餘光瞥見邊上花壇有根水管，他朝身旁一個個子小小的男生命令道，「去把水龍頭打開。」

  「啊？」男生一頭霧水，但還是跑去照做了。

  林衍看了看流出來的水，清澈乾淨，水壓也剛剛好，便直接抄起水管滋在那個被自熱火鍋燙傷的男生身上。

  「左懿軒！」同樣被滋了一身的教導主任氣急敗壞質問道，「你在幹什麼？！」

  林衍剛想說「燙傷後要用流動的水降溫是常識」，985在他腦子裡瘋狂咳嗽起來。

  「人設！人設！人設！」

  「不准00C！不准00C！不准OOC！」

  「……」林衍嘖了聲，「不用提醒這麼多遍，我心裡有數。」

  985心想你有個屁數，上個世界直接00C穿地心了。

  不過這回林衍還真聽了一次話，效仿記憶中左懿軒的模樣唯唯諾諾道：「我、我……之前看過，燙傷後要用流動的水降溫……」

  話還沒說完，突然側邊倒了個人到他身上。

  定睛一看是謝知，林衍頓了頓，改口道：「老師，謝知他暈倒了。」

  教導主任已經被這一連串破事搞得焦頭爛額了，聞言吼道：「估計又是低血糖了，左懿軒，你帶他去醫務室搞點葡萄糖。」

  林衍早就想離開這亂七八糟的地方了，這下有了合理的藉口，馬上拖麻袋似的拖起失去意識的謝知往外走。

  走到轉角。

  手臂上傳來一個往後的力，林衍停住腳步，方才還不省人事的謝知倏然睜開了眼。

  「你裝的？」林衍挑挑眉，饒有興致道。

  距離近了，那雙眸子直接乾脆地撞過來，裡頭儘是冷漠疏離。

  謝知沒吭聲，抽出手，繞開他徑直往前走。

  林衍追上去，再問：「剛才拿到紅光，是你的精神體麼？」

  謝知依舊沒有理會他。

  林衍剛又準備開口，驀然有一陣風拂過臉側，下一秒，謝知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三米開外。

  這個速度……

  這就是哨兵嗎？

  他沒再不自量力，唇角微勾搖了搖頭，慢悠悠地走回教室。

  -

  最後一節課是化學，林衍桌上攤著書手裡握著筆裝得像模像樣，心思卻已飛到了斜前方的男生身上。

  男生名叫程榆，正是他這次的任務目標對象之一。

  程榆長相秀氣，性格內向膽小，家境貧寒，不擅交際，在班裡屬於那種不認真想都想不起來有這麼一號人的小透明。偶然得罪了本校高三的校霸周泓深，一直被他們那個小團體給霸凌著。

  但他一直藏著個秘密——他是天生嚮導。

  林衍看到這裡眯了眯眸子，「為什麼他要隱瞞自己是天生嚮導？」

  這個世界裡，即使是後天改造的哨兵或嚮導，社會地位和待遇也明顯比普通人高一截，更別說天生嚮導了。這麼來看，程榆隱瞞身份的動機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985：「不知道。」

  林衍支著下巴哦了聲， 「沒問你。」

  985：「……那你在問誰？」

  林衍：「我就自言自語一下，不行嗎？」

  985：「行，您繼續。」

  程榆一直偽裝得挺好，結果某一天，無意中讓周泓深給發現了這個秘密。

  周泓深能當校霸有一部分是因為他是天生哨兵，在得知程榆是嚮導後，他強迫程榆和他開始交往。

  林衍沉吟道：「哨兵和嚮導在一起有什麼好處麼？」

  等了一會兒沒得到回應，林衍叫了聲985，「問你呢。」

  「……」985想殺人，「我以為你又在自言自語。」

  林衍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所以答案呢？」

  985說不知道，別問它，它能說的都已經告訴他了。

  林衍輕笑了聲，剛想感嘆一句「有點意思」，結果他又「光榮地」被化學老師給點名起來回答問題了。

  ——沒意思。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節課，高一晚上不需要晚自習，基本上下課鈴一響同學們就呼啦啦往外跑。

  林衍這才發現，謝知並沒有回來上課，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林衍跨上書包，對985道：「走吧，去會會那個周泓深。」

  剛走沒兩步就被人給攔了下來。

  好巧，是他的任務目標。

  「左懿軒同學。」程榆捏著掃帚，小聲道，「今天輪到我們一起值日了。」

  值日。

  林衍感覺自己八百輩子沒聽過這兩字了。

  他默了下，輕拍腦袋，「對不起，我差點忘了。」

  程榆搖搖頭，「沒事，我掃地和擺桌子，你負責拖地跟擦黑板可以嗎？」

  林衍表示當然沒問題，挽起袖子提著拖把和桶就去了洗手間。

  985驚奇道：「原來你還會搞衛生啊？」

  林衍：「你這個語氣像是在跟人感嘆『原來你還會呼吸啊』。」

  985：「你知道就好。」

  教室的拖把也不知道多少個世紀沒洗了，髒得都包了漿。林衍十分嫌棄地把它扔在水龍頭底下狂沖，突發奇想：「能喊我的貓出來幹活麼？」

  985：「……你試試？」

  心念一動，布偶貓出現在他的肩膀上。

  林衍輕輕抽了口氣。

  這貓好沉！

  布偶貓環顧四周一圈，對這個環境十分嫌棄，「喵嗷」了一聲，從他肩頭縱身躍下跑了。

  林衍：「……」

  這破貓跟破系統一樣的不靠譜。

  回到教室，林衍發現原本空蕩蕩的教室多了六七人。

  為首的是個身高目測一米九的小麥皮男生，校服傳得花里胡哨，長得還行，也就人模人樣。他坐在一張桌子上，挑起程榆下巴沖他痞氣地笑：「喂，程榆，今天爺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程榆一臉怯生生地：「我、我還要打掃衛生……」

  「搞什麼搞！」周泓深不悅道，拽了他一把，「跟我走。」

  教室里突然響起一把清朗的嗓音，「等一下。」

  眾人不約而同朝門口望過去，周泓深斷眉挑得老高，沉臉道：「你又是哪根蔥啊！？」

  林衍：「不管怎麼說，總得讓他做完他負責的那一部分才走。」

  他又道：「對了，別打我，我是嚮導。」

  聽到最後一句話，原本想推搡他的人悄悄放下了手。

  即使官方並不承認，但哨兵和嚮導的特權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打嚮導就比打普通人的性質嚴重得多，一般沒人願意惹麻煩，哨兵除外。

  周泓深哼了聲，從桌子上跳下去，無趣道：「算了，爺自個兒玩去，走。」

  他們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程榆轉頭朝林衍道：「謝謝。」

  「不客氣。」林衍拿出拖把，彎身拖起他打掃乾淨的那一邊，忽然問道：「你家住在哪裡？」

  「啊、你是在問我嗎？」程榆有些奇怪林衍為什麼會問他這個，但看他神態自若的模樣，放下了心中的防備，「我家在七村市場附近。」

  「好巧，我家也在那附近。」林衍道，「剛好順路，不如等下一起走回去？」

  985：「順路……虧你說的出來。」

  左懿軒的家跟程榆口中的七村市場完全是相反的兩個方向，光直線距離就相距七公里。

  這順的哪門子路，冥府之路嗎？

  程榆沉默半響，婉拒了林衍的提議。

  對此林衍也沒感到意外，畢竟左懿軒本來就和程榆不是很熟，拒絕也很正常。他也就是隨口說說試探一下罷了。

  「奇怪。」林衍擦完黑板，忽然想起某隻破貓，「我的精神體跑哪裡去了？」

  他有試著召喚，但完全沒反應。

  985特別平靜道：「大概是離家出走了吧。」

  「……」林衍詫異，「精神體也能離家出走？」

  985：「別的不知道，但你的說不定可以。」

  畢竟別說精神體了，它也想離家出走。

  盛夏天黑得慢，林衍搞完衛生從教學樓里出來，天空依然是亮的。

  他想起些什麼，察看了一下進度條。

  只有一個，進度為0.3%。

  可喜可賀。

  快走到校門口時，林衍遠遠看見了一個老熟人——兩小時前認識的老熟人。

  走近了，才發現不僅有熟人，還有熟貓。

  林衍：「……」誰能告訴他為什麼他的精神體會在謝知手上？？？

  「謝同學，這麼巧。」林衍踱步過去，面不改色地跟他打招呼。

  謝知沒說話，將手中的布偶貓遞給他。

  林衍手剛伸出去連根貓毛都還沒有碰到，這貓就仿佛受了大驚一樣順著謝知胳膊爬上了他的腦袋。

  謝知：「……」

  林衍：「……」

  謝知皺了皺眉頭，把貓從頭上摘下來。這貓在他手上倒是聽話極了，像玩偶似的一動不動任他拿捏。

  將它放在地上，它還委委屈屈地「喵」了兩聲。

  人前人後兩幅面孔。

  林衍輕輕磨了磨牙齒，直接把這吃裡扒外的貓崽子給收了起來。

  弄好後發現謝知竟然還沒走，林衍不由掀了下眼皮：「找我有事？」

  沒想到謝知還真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林衍更意外了，剛準備追問，面前的少年忽然撂下一句「抱歉」，然後湊過來，伸手——

  ——捏了捏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