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靈城

  圖靈城

  「嗨，你們是在等人嗎？」

  一個抱著孩子的少年忽然擠了過來，露出燦爛的笑容問林衍。

  「不是，」林衍笑著回道，指了指面前的空位，「坐吧。」

  「好嘞，謝謝謝謝！」少年一屁股坐下去，長長鬆了一口氣，「這也太多人了！你就非得吃這家店嗎？旁邊不還有一家？」

  他顯然不是在跟林衍說話，話音剛落，懷裡的小孩「嗚哇」地哭了出聲，把周圍人都嚇了一跳。

  「李競——」

  「祖宗誒！」少年手忙腳亂去捂它的嘴，瘋狂擠眉弄眼，「這可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就不要……那個了好嗎？」

  小孩反應過來，拖長了音生硬改口：「——然敢虐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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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委屈，「我怎麼就虐待你了？」

  「你想毒死我！」

  少年摸不著頭腦：「哈？？？」

  小孩聲嘶力竭：「你讓我去吃旁邊那家麻辣燙！！！那家店我吃一次拉一次肚子！你就是想讓我去死！」

  林衍猜測這個大吵大鬧的小孩應該是少年的系統。想到這裡，他瞥了眼安安分分端坐在身邊的985，心道幸虧沒讓他攤上這麼個潑皮猴，否則他很可能會忍不住大義滅統。

  過了會兒他們點的麻辣燙做好了，小孩才終於止住咆哮。

  少年掰開筷子，隨口問了聲林衍的名字。

  「洛言。」林衍文質彬彬地回道，985說在圖靈城最好還是弄個化名，於是他乾脆扯了上個世界的皮，「這是985。」

  「嚯！好有學術氛圍的名字！」少年讚嘆道，「我叫李……李……李麻辣！」

  林衍心道你這停頓可疑得仿佛在恨不得告訴全世界自己說的是假名。

  「1314。」小孩也奶聲奶氣地自報家門。

  李麻辣話很多，吃著東西那張嘴還能叭叭叭說上一大堆，興致勃勃地問林衍：「欸，對了，你是哪個部門的啊？我是打臉大師。」

  林衍：「分手。」

  「分手大師啊。」李麻辣想起些什麼來，看向1314，「哎，剛剛我們去看那破榜的時候，那個新冒出來的，第一個世界完成度也100%的，是不是也是分手大師啊？」

  「分手大師，林衍。」1314擺著一張像是被人欠了五百萬沒還的臭臉，「這才幾個字啊？你還得跟我確認？！？」

  李麻辣撓了撓頭，「這不是怕記錯了嘛。」

  什麼榜單？

  林衍用目光向985詢問，985壓低聲音：「我等下再跟你解釋。」

  1314吃得慢，其餘三個都吃完了它還剩大半碗。

  林衍起身去結帳，扎丸子頭的服務員笑眯眯地指了指李麻辣，「那位先生已經付過錢了。」

  「萍水相逢就是緣！這一頓我請啦。」李麻辣笑嘻嘻道，「不用客氣！如果有機會再見面的話，到時候你再請我吃一次就好了。」

  走出店後，天色昏暗下來，落日餘暉潑灑於地面，連角落都染上了幾分金碧輝煌。

  「那個人，我想起來是誰了。」985冷不丁道，聲音壓得很低，「他叫李競，已經連續三個世界任務完成度達到100%。」

  林衍並不意外：「看來我猜得挺准。」

  「嗯？你怎麼知道的？」985很納悶，它剛剛還是去搜查了一下才知道的。

  「你沒注意到他說的那句話嗎？『第一個世界完成度也100%的』，他用了『也』字，再加上一開始那麼鬼鬼祟祟，所以我就猜他也是達成了100%的准神級宿主。」林衍悠悠地說，「對了，你還沒跟我說那個榜單是什麼。」

  985解釋：「榜單在最北邊，是個實時更新的全息數據屏。上面羅列了我們中心自誕生以來所有的神級宿主，而那些還沒成為神級宿主但已通過的小世界任務進度都達成了100%的准神級宿主，也會被放在上面。不過你可以放心，只顯示名字和部門，沒有照片。你想去看看嗎？」

  林衍意興闌珊地「哦」了聲，顯然對此沒什麼興趣，轉而問985接下來該去哪。

  985道：「你可以在附近找個酒店或者旅館安置下來，不過在圖靈城最多能停留三天，三天後必須得去下個世界。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現在就走。」

  林衍不假思索選擇了休息幾天。

  他又不是自虐狂，沒必要那麼著急。

  「秦嘉樹還好吧？」林衍辦理入住手續的時候，忽然又想起來了那個陪他陰差陽錯走完了一整個任務的『小朋友』，「說起來，你不是說回圖靈城查異常進度條的情況麼？查到沒？」

  「還好，是的，沒有。」985把三個問題壓縮在一起回答了，「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哪有空去查？我又不會影分身。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我現在就去，你在酒店呆著別亂跑。」

  即使知道以林衍的性子，後面這話說了他也不會聽，但985還是加以強調了。

  「等下。」林衍拉住它，「再問你個問題。」

  「你說。」

  「能告訴我，秦嘉樹的真名是什麼嗎？」林衍垂眸問道。

  985搖頭：「我不知道，而且這個我們就算知道也不能隨便透露，等你見到他，再親自問他吧。」

  -

  圖靈城中心。

  大樓概日凌雲，一眼望不到盡頭，單調顏色莫名有幾分冰冷的美。

  006叼著一根煙，眼皮聳拉，含糊地問面前的美艷女人，「他怎麼樣了？」

  「比剛回來的時候好一點兒了。」012輕嘆一口氣，「但還沒恢復意識。」

  「啊……」006吐了個煙圈，沒精打采道：「總部是真的恨你，把這種宿主交給你來帶。」

  它們這些老系統都知道，宿主是以靈魂狀態進入小世界的。如果死得太慘，靈魂出現損傷，會直接影響到宿主的精神狀態。這樣的宿主，一般第一個任務都完不成。

  不過並非全都如此。

  想到這裡，006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裡頭那個浸泡在營養液中，渾身接滿紛雜繁複線路的男人。對方雙眸緊閉，長睫劃破冷光在眼瞼下添了一方陰影，軀體上是無數傷痕，透著一種蒼白到極致的脆弱。

  靈魂殘破成這副模樣，居然還能在第一個世界裡任務完成度100%……

  「無所謂。」012聲音淡下來，沒那麼溫柔了，「他既然分到我的手上，那我就會盡心盡力帶他走完所有世界。006，我的事情，用不著你來操心。」

  「我沒操心。」006道，「我只是怕你……」

  「好了！」012打斷他，「不要再說了，總部沒有針對我，當年的事是我做錯了。算我求你，別再提這些東西了，讓我自己安靜一下，好嗎？」

  忽然傳來一道警報聲。

  兩系統不約而同朝一個方向看去。

  「他醒了。」006掐滅手上的煙，和012一起走進去。

  男人睜開了眼，瞳眸中儘是茫然的神色。012彎身看著他，放緩語速輕柔地問：「你還好嗎？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反應。

  012擰起眉，片刻後再次開口：「裴弈？」

  「你……」裴弈說話很費力，每一個字似乎都得用盡全身的力氣，「你是誰……」

  「我……又是……」

  「誰……」

  -

  林衍在五星級酒店裡舒舒服服鹹魚躺了三天，在時限僅剩下一個小時的時候，終於出門了。

  「走吧。」林衍輕快地說，「去下個世界。」

  985卻沒他這麼好心情。

  這三天它晝夜不眠，就是為了和總部那群懶癌晚期一塊兒追查那個異常進度條的來歷。結果整整三天，它們竟一無所獲！

  豈有此理！

  林衍聽罷倒是很淡然，「沒事，下個世界別再出現這種情況就可以了。」

  985遲疑了，「這個……難說。」

  林衍：「？」

  「找不到源頭，就沒辦法對症下藥。」985道，「雖然概率很小，但是下個世界確實還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總之你做好心理準備。」

  林衍嘖了聲，「行吧。」

  前往下個世界的門在圖靈城東區，人特別多，且幾乎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放完長假後不想上班」的抗拒。

  林衍在其中從容得格格不入。

  順著人流往前走，剛一出到外邊，熟悉的量子漩渦便包裹住他全身，將他帶往下個世界。

  兩聲蟬鳴。

  課桌、黑板、講台……熟悉又陌生的教室，四周皆是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林衍怔住。

  這個世界，他居然是學生？

  然而沒時間給林衍察看任務了。

  因為現在——

  講台上老師聲音古板且無情：「左懿軒，還愣著幹什麼？叫你回答問題呢？」

  林衍：「……」

  這不巧了。

  他就是那個左懿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