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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密碼

2024-09-13 20:04:15 作者: 莓有魚

  舊密碼

  接下來的兩個月,郁理忙著全球各地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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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個德國手錶的活動,結束世界盃的工作直飛柏林。照慣例晚上和塑料姐妹花血拼購物,她有一張全球範圍內通用的無額度黑卡,無密碼,隨便刷。

  郁理興致缺缺,一方面是累的,連軸轉的工作強度很高,比起消耗體力精力的購物,她更願意請一位業內有口皆碑的精油師上門。

  另一方面,則是關注的國際轉運公司給她推送快遞已簽收的消息。

  但她仍然是象徵性地買了一個包、一套貴婦級別的洗護用品,一枚腕錶。德國的老牌手錶朗格,款式優雅低調,她挑選的時候,想起周敬航。

  他的手腕生得好看,某些情到深處的時刻,她會咬著他手腕,再從掌根到指尖,眼眸風情流轉。

  接著又看見新款,適合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她腦海里,不知不覺出現宋愈那頭卷卷粉毛。

  於是落地耀京後,不光周敬航得到了禮物,宋愈,宋思窈,甚至宋盈詞,分別都得到了來自「解除訂婚關係的前大嫂」、「好朋友」、「小表哥的前女友」的禮物。

  當然,他們彼此都不知道就是了。大家都以為是她的唯一。除了宋愈。

  她打電話給於詠糖,Aria女士致電汽車廠家,麻煩請人把返修結束的的車開來機場。

  「稀奇。」

  於詠糖雙手接住郁理丟過來的包裝袋,她打開看一眼,是她最鍾愛的手工高定系列,這個牌子非常難買,郁理恰好和設計師認識。

  「你每天都和我在一起,什麼時候買的包?」

  她今日一身美拉德風,細腰長腿,熱辣捲髮,挺翹鼻樑架著茶褐色墨鏡,她手指鬆鬆地挑起一邊,眼尾壓著嘲笑:「傻子,就在你昨天和古巴女人鬼混的時候。」

  於詠糖自從被東北女朋友甩了後,劍走偏鋒從純愛走向色批,郁理已經習慣她改頭換面的轉變,對此,她還以過來人的口吻循循善誘:「你要在你的大好年紀,去睡你喜歡的姑娘。」

  於詠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片刻,嗓音閒閒:「那你讓我睡。」

  「不包括我。」郁理微笑:「我的身體已經交給了周敬航。」

  看在包包的份上,她會替上帝原諒郁理。

  金錢堆砌的跑車充滿高級女士香水的後調,於詠糖翻出一個minipad,沒有密碼,她上劃解鎖,是公關團隊整合的資料。

  和uranus的合作已經談妥,宣傳照也在上周完成拍攝,uranus主動放出花絮照,除了車隊外,九宮格的中心赫然是模特兒和賽車手。

  AKA,上熱搜跟回家一樣的前男女朋友兼彼此初戀。

  郁理勾著墨鏡,以一種非常苛刻的目光看了一會兒照片中自己和周敬航的臉,頗有種領導巡視的態度點進評論區。

  她的粉絲占了uranus官博的第一條,舊慣例尖叫樓,層中層回復四位數,點讚過十萬,而另一條高贊評論則是:

  【爸媽,你們離生下我只差結婚了】

  郁理啞然失笑。

  她接著看,不好的聲音當然有,但她對中文的認知程度取決於對方是不是在誇讚她,如果沒有她所熟悉的美麗詞彙,郁理會選擇性眼瞎。

  深夜行車道路空曠無阻,她揚起眉毛,平板輕飄飄地丟到后座,她撩發挑眉微笑,一系列勾魂奪魄的輕佻姿態做出來既行雲流水又萬分好看。

  「這幾天都沒時間看消息,夏嘉揚還在買水軍黑我嗎?」

  於詠糖目不斜視,「嗯」了一聲:「說到這個,他最近和港媒搭上線了。港媒你也知道,出了名的不怕死和不怕得罪,我還納悶他還有這本事,讓人一查,他姑姑嫁給港城最大的安保公司的老總,沾親帶故,夏嘉揚利用港媒圈子也不奇怪了。」

  她說完,頓了頓,郁理任由話音落空。

  於詠糖不知道她和夏嘉揚是什麼情況,事實上,她身邊的男人都好像憑空消失又憑空出現,沒有前情提要,也沒有後續須知。

  比如周敬航,夏嘉揚,還有個差點被她搞死的莊銘。

  郁理和她想的不是一碼事。

  她問於詠糖安保公司的名字,網頁檢索相關信息,她草草瀏覽一眼,把這家公司和夏嘉揚的名字發給某個精於此道的友人。

  不多時,對方反饋消息。

  明面上,夏嘉揚和這位姑姑沒有任何經濟上的關係,但他的名字,卻出現在姑丈名下關聯公司的法人代表。

  彎彎繞繞,曲曲折折,原來都在這兒等著。

  郁理的公關團隊自然不會任由更加離譜過分的揣測流出,但有些錢可以花在刀刃上,有些錢不行。至於港媒那邊,更是自成一派,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法不責眾的道理誰都懂,郁理也沒本事封住整個港圈的嘴巴。

  一點熱火朝天的小道消息無法對她造成實際上的影響,郁理和幾位龍頭大佬打了招呼——郁先生祖籍港城,這幫上了年紀的老頑固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們不得想想90年代的地標性演播大樓是誰鼎力注資?

  她手指搭著下巴,想事情想得出神。

  很久以前,郁理問許夢昕會不會羨慕她。

  她說不會,她覺得郁理只是一個活在烏托邦的公主,如果讓她下凡,她不一定過得比自己好。

  郁理就笑,她沒覺得許夢昕傲慢,相反,她說這些話很可愛。她真的好像路邊隨處可見的野花,說不上叫什麼名字,白色的,小小的花苞,單薄而透明,擁有震撼人心的生命力。

  她想,許夢昕,如果你在天上看著,那你好好地看著吧。

  夜很深了,法拉利風馳電掣,視線盡頭的半山別墅華美得像一個夢。

  連排熱帶棕櫚,精心養護的薔薇,歐式復古街燈影影綽綽,郁理唇形一動,於詠糖沒聽清她說什麼。

  「我改天,還得去一趟護城。」她喃喃自語。

  於詠糖莫名其妙:「你去做什麼?最近你沒工作在護城。」

  半晌,她轉過臉,眼神很沉,幽幽道:「我去還願。看來,中國佛祖大慈大悲,暫時沒有對我關上門。」

  .

  回到半山別墅,郁理沒讓於詠糖開車回去,她倒好,胳膊夾著郁理送她的包包,把腰扭得風情萬種:「休想奴役我。我的古巴小美女千里迢迢地追來耀京,我現在得去接人。」

  門口堆積這段時間管家代為簽收的快遞,國際轉運的紅色標識矚目顯眼,腳尖踢開一個,郁理雙手抱臂應聲:「你開我的車小心一點。」

  於詠糖瞪她:「懷疑我的車技?」

  「完全不是,」郁理微微一笑:「我擔心有仇家找我,報復錯對象。」

  她當然是開玩笑。至少她不覺得莊銘或夏嘉揚真的有膽子或能耐做出行兇這種事情——不是每個人都是隱藏瘋批屬性的周敬航。

  於詠糖嗤笑一聲,冷嘲熱諷:「有空擔心別人,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郁理微笑,請走這尊大佛。

  大門在關上後自動上鎖,她掃一眼大廳。除了那坨亂七八糟的快遞箱子,窗明几淨,富麗堂皇,這類擁有天價租金和繁複裝飾的城堡更適合居住中世紀幽靈。

  她沒有急著拆快遞,先到浴室,潔淨白瓷盥洗台擺著無火香薰,散發清甜佛手柑的氣味。

  郁理神情專注地洗手,浴室冷氣調得非常低,她像感覺不到任何寒冷,反覆用水流沖洗手指。

  之前浪費八小時新做的指甲已經卸掉,她漫不經心地捏著食指指節,垂斂的目光淡如輕煙。

  之前的生活好像又在眼前重演。

  她的工作,美麗而虛假的社交,輕浮靡華的名利場,那些笑著的但又總是面目模糊的人。

  交往過的,愛過又恨過的人。

  周敬航和許夢昕。

  十來分鐘,手指幾乎被凍得失去知覺。她反覆擦拭手背水珠,踩著影子回到大廳。

  之前小助理有留下一把伸縮刀,專用於拆快遞,她繞一圈,在某個看起來不會被打開的抽屜找到。

  她蹲在地上,之前跌落蝴蝶屍體的地毯已經送去專業公司清洗,而壁爐里的,早已焚燒殆盡。

  蝴蝶什麼都沒留下。

  哦,不對,蝴蝶留下了一個秘密,和或將迎來的春天。

  她滑出鋒利刀刃,又薄又銳的銀色刀尖,對準透明封口,耐心地,由上而下,輕鬆地,自上而下。

  一個巨大的箱子,防震墊和透明泡沫堆擠所有角落,她反轉刀尖,戳破泡沫,像個漏氣的氣球。

  她像是小時候收到生日禮物,那會兒是什麼心情呢?高興,開心,驚喜,還是擔心打開華麗包裝的禮品盒,會跳出一隻青蛙。醜陋難看的青蛙歪戴著一個迷你小巧的金色皇冠,他問:

  「美麗的公主,請問可以把你的城堡送給我嗎?」

  郁理被自己過於發散的思維逗笑。

  管家如她所言,只寄了兩樣東西。一個是三年前周敬航送她的玉佩,她哼著輕快小曲,瑩白指端頂著金色卡扣,不是薛丁格的盒子嘭地一聲打開,她視線撞入曾經與他有關的東西。

  郁理微微一笑,純淨水頭的翡翠玉佩,即使被主人遺忘千百個日夜,一如既往地散發瑩潤光輝。

  還給周敬航?現在沒這個必要,送出去的禮物豈有收回的道理。

  她單手撥撂長發,紅繩環系脖頸。玉佩貼身而放。

  至於另一個盒子,她打開,里三層外三層的包著一部手機。

  郁理電子設備眾多,當季新款必集色卡。

  她估摸著沒有電,握著手機上了二樓主臥,她把手機直接丟到床頭的無線充。半個小時結束和潘多拉的跨國視頻,再拿過手機時,發現死一般的毫無反應。

  郁理後知後覺,這個款式,似乎還不能直接使用無線背充。

  她無語片刻,心想許夢昕你這個倒霉蛋,怎麼送手機也不送最新款。

  好不容易,在華麗廢墟找到白色充電線,這次又等了半個小時,期間她叫了一次果盤外送,專門負責半山別墅的高級餐廳速度很快,在手機擁有27%電量時提前二十分鐘送達。

  這次的櫻桃個頭圓潤飽滿,新鮮欲滴,她捏住櫻桃柄,餵入口中,同時面部解鎖手機,但因為過於長久不適用,必須先輸入密碼。

  她花了更長時間,其中包括因為試錯而產生的冷卻效應,一直到郁理把專為模特兒誕生的、含糖量極低的水果吃了三分之一,她咬著牙,看著那行如果再次解鎖失敗將會鎖定48小時的英文。

  比午夜凶鈴還要恐怖。

  郁理痛定思痛,她抽出一本自己主封的SC雜誌,翻開扉頁,在空白頁內枚舉有可能的密碼。

  她這個人固執又死板,不然周敬航不可能接連兩次成功猜中她的手機密碼。

  會是什麼呢?她腦子裡能記得的、有意義的日子不多。她用自己和周敬航的分手日期做密碼,用許夢昕的離世日期做密碼,一方面是為了提醒自己,另一方面,痛苦要比幸福更深刻。

  想不起來,真的想不起來。

  她靠著床腳,單手撐著側額。落地窗夜色深濃,除了自己倒影,她什麼也看不到。

  多想無用,郁理補上近幾日因為工作耽擱的晚間瑜伽,當她以一個高難度姿勢把自己摺疊起來,從窗口看見一束穿透茫茫白霧的筆直大燈,黑色大切急停甩尾,頗有藝術感地停在庭院的小柵欄前。

  那瞬間,她腦海里詭異地浮現一部曾經看過的電影。

  死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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