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2024-09-13 20:02:08 作者: 優雅小蘿貝

  番外一

  高考前夜

  向柚橙難得早早洗漱完,熄燈躺回床上休息。

  長期熬夜養成的生物習慣,讓她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個多小時還未有睡意。

  好不容易醞釀了一點點的瞌睡,書桌上方的窗戶突然響起清脆的「滴滴答答」的聲響吵醒了她。

  攢起的睡意徹底煙消雲散。

  她赤腳下床,踩在柔軟的毛毯,雙手撐著書桌,掀開窗簾一角。

  乾淨明亮的窗玻璃已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雨珠子,向柚橙喃喃自語,「下雨了!」

  明天就是高考的第一天,她可不想渾身濕噠噠在考場度過一天。光想像,這種潮濕黏膩的滋味不好受。

  

  向柚橙不禁打了個寒顫,陡然覺得裸露在外的胳膊涼得緊,趕緊調高了空調的溫度,祈禱,「希望明天是個好天氣。」

  重新拉上窗簾,躺回床上,蓋上毛毯。

  真正入睡,是在半個小時後。

  因為考試到來,神經過於緊張,她還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她正坐在考場,桌上平攤了一張空白試卷。在別人都是低頭奮筆疾書的同時,呆若木雞的向柚橙,顯得尤為格格不入。

  更加可氣的是,無論她如何努力,眼睛始終蒙了一層霧,看不清題目,也動不了筆。

  彷徨無措、強烈的恐懼感迫使她從夢中驚醒。

  虛汗打濕了她的額前碎發,浸濕的睡衣也黏黏糊糊粘在身上。

  呼吸粗重,眼神失焦茫然打量漆黑的臥室,足足緩了一分多鐘,意識到只是一個不好的夢,那顆紊亂跳動的心才漸漸趨於正常。

  發了太多的虛汗,呼呼冒著冷氣的空調,導致喉嚨變得乾燥難受。艱難發出的聲音,就像鋸子鋸木頭一樣難聽。

  向柚橙準備起身去客廳倒杯水,潤潤嗓子。

  手剛要擰動臥室的門手把,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窗外走廊的聲控燈突然毫無徵兆亮了起來。

  光亮透過未拉嚴實的窗簾一角,漏進了她的臥室。

  她的影子也正好投在面前的房門上。

  不過是短暫的幾十秒,走廊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仿佛無事發生。傳來的只有逐漸下大的雨聲,以及它敲擊在玻璃上清脆的迴響。

  才平靜的心又開始莫名的心慌,砰砰跳個不停。

  恨不得從她的嗓子眼蹦出來。

  她捂著胸口,扭頭瞥向漆黑夜中的走廊,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

  足足停頓豎起耳朵聆聽了兩三多分鐘,倒是相安無事。她這才笑著寬慰自己,「大驚小怪,不要自己嚇自己。」

  正當重新扭動把手,寂靜的客廳響起類似圓形物體滾動的聲響。

  聲音由遠及近,似乎從大門口往臥室的方向滾來,最後撞在了房門附近的牆,又給彈了回去。

  已經在貓窩熟睡的牛奶突然發出幾聲短促的「喵喵」叫聲。

  養過貓的人都知道貓咪不同的叫聲代表了什麼。

  如果她猜的沒錯,有陌生人闖入了這個房子。

  一想到這種可能,向柚橙頓時覺得後脊發涼,腳底的涼氣直達她的天靈蓋,炸的她腦子嗡嗡的。

  鬆手,默默鎖上了房門。

  僅此一個簡單的動作仿佛花光了她全身力氣。

  強烈的恐懼感讓向柚橙喪失了正常的行動,她渾身無力,手腳並用一步步挪向床頭,雙手顫抖給樓下的周淮里發消息。

  總共十個字不到,卻花了她五分多鐘。

  她也不敢打電話,生怕一點聲響就驚動外面的人。

  心中祈禱,來人儘快離開。

  事與願違,適應了房間黑暗的向柚橙聽到了連續突兀的「咔咔」聲響。

  起先以為是老舊空調長時間負載工作發出的,仔細辨別後,她突然驚恐發現臥室的手把正在悄無聲息地轉動。

  有人正試圖打開她的臥室門。

  向柚橙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害怕的驚呼聲。

  過度的害怕導致腦子空白一片,她憑著機械的記憶去自救。向柚橙趴在地毯上,抓過手機,雙手哆嗦撥動報警電話。

  1.....1......

  0還未撥到,門把手從小心翼翼地扭動,開始變得瘋狂,動靜聲也變大。

  顯然門外的人已經失去了耐心,企圖通過暴力手段進入臥室。

  一棟年代久遠的小洋樓,就算房主維護的再好很多東西也都上了年紀,在刻意的暴力摧毀下,簡直不堪一擊。

  闖入臥室,只是時間問題。

  門把手瘋狂扭動,隨著一聲清脆「咔噠」聲落下,也就預示著臥室門鎖徹底報廢。

  書桌上的窗戶大開,在臥室門打開後,風聲雨聲一擁而入,開始興風作浪。豆大的雨點貫穿了走廊,打濕了窗簾,讓它在雨中群魔亂舞。

  向柚橙只穿了一套白色睡衣,一腳已經踏在了窗沿上,一腳脫離書桌一手掌距離,小半個身子已探出了窗外。

  她打算從這裡跳到走廊。

  臥室門一開,害怕、恐懼齊齊湧來,如深海的水無止境灌入她的鼻子、嘴巴、耳朵,堵住了她的呼吸。

  她只能大口呼吸。

  闖進臥室的是兩個男的,身高大約在175左右,聲音也是刻意壓低壓粗的。加上諸多其他因素,向柚橙看不清兩人的長相,也判斷不出是否認識。

  其中年長的人大喊:「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另一個年輕人躊躇不前,聲音裡帶了不小的恐懼,反問:「不是說只是嚇一嚇的,現在怎麼跟之前說的不同?」

  「抓不抓?」

  嫌棄他墨跡,先發話的年長人大力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人。在向柚橙踩在書桌上的腳完全要脫離時,抓住了她的腳踝。

  接著,就是大力一拽。

  本就站在高處不穩的向柚橙重重摔回了書桌,發出痛苦的悶哼聲。

  那扇開著的窗戶,也被暴力關上,上了鎖扣。

  沒了風雨聲的貫穿,臥室雖然狼狽不堪卻恢復了平靜,同時也阻斷了向柚橙唯一逃生的機會,入了更可怕的虎口之中。

  「你幹什麼?」

  之前還在猶豫的年輕人突然發瘋,他揪住另一個人的衣領,情緒激動,叫囂,「死老頭,我看你是活夠了。」

  上去就是狠狠一拳。

  一時間,兩人起了內訌,誰也不讓誰,瞬間扭打在了一起。

  沒人理會短暫暈厥的向柚橙,也沒人注意到床頭櫃嗡嗡作響的手機。

  再次清醒了過來,後背發疼,腳踝也受了傷。

  除非能找到一個萬全的逃跑方法,就目前的局勢,老老實實趴著不動,靜觀其變才是最好的方法。

  兩人誤以為向柚橙還在昏迷著,放鬆了警惕,說的話也不再刻意隱瞞,一個罵對方「不知好歹」的臭小子,一個罵對方「死老頭子」。

  你給我一拳,我給你一拳。

  相互消耗彼此的體力。

  「死小子,老子告訴你,就算現在收手了,你也是跟我同一條繩上的螞蚱。老子要是被抓了,你也休想脫得了關係。」

  孫國為。

  這個聲音是孫國為。

  向柚橙始終忘不了,那日在法庭,一直以儒雅示人的孫國為發瘋發癲的樣子,他的聲音就如魔咒一般,她這輩子想忘都忘不了。

  掩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感再次激發,向柚橙不由身體打顫,老舊的書桌發出悶悶的嘎吱聲響。

  恰如其分剛好在沒人說話的時候。

  孫國為上了年紀,比不上年輕人有體力,互毆自然落了下風。他擦掉嘴角的血,扶著牆顫巍巍地站起。

  毫無預兆,「啪」的一聲開了臥室的燈。

  適應黑暗的大家,在強光下都眯起了眼。

  他又挪著步子走到書桌前,彎腰低頭,湊在向柚橙的耳邊,夢魘般的聲音再次響起,「都聽到了?」

  笑容恐怖又變態。

  向柚橙哪敢動,拼命地閉眼無視他的話,可是驚慌下不停顫動的睫毛還是出賣了她。

  看到她對自己的恐懼,孫國為很是滿意。

  看著蹲在地上即使打贏自己還一臉頹廢的李輝,他不耐煩地踢了一腳,企圖洗腦,「你猜,她會不會原諒你?」

  孫國為哈哈大笑,「現在燈光大亮,大家誰也不用瞞著誰了。」

  「要是還看的不清楚,那就由我來一一介紹。」

  或許這才是隱藏在儒雅背後的真正孫國為,自私、暴力,甚至來說還有點狂妄自大,拉人共沉淪的變態。

  他還是一如既往穿著一身不便於行動的儒雅長袍,今天還特地換了一身純白色的。

  原先唇角的血隨意地擦拭在上面,大片白中帶了星星點點的紅,顏色襯著他斯文扭曲的臉。

  更加諷刺。

  他挺直腰板,背手,在向柚橙、李輝之間來回走動。

  與其說是在威脅人,看著更像是在教授知識。

  他毫不客氣地揪著向柚橙頭髮,迫使她後仰,擡頭望向李輝的方向。

  另一隻空閒的手指著,「李輝,三中高三的學生,是個愛炫耀車技的帥小伙,也是個曾經被你拋棄的可憐蛋。說起來,你倆的淵源不淺,以前還是同班同學來著。」

  「就是太可惜了......那麼好的小伙子,你怎麼就忍心拒絕人家的。」

  介紹完李輝,他把話題轉到自己。

  孫國為用力捏住向柚橙的雙頰,開始侃侃而談。

  「我,孫國為,一個盛名在外的退休老教師,曾經是人人追捧的明星老師。但是現在......因為你向柚橙的破壞,我不僅坐了六個月的牢,還成為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後續的話,孫國為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他目露凶光,心中滿是仇怨,恨不得當場撕碎了向柚橙。

  反正自己現在已經這樣了,與其自己獨自痛苦,還不如拉人一起下地獄吧!

  孫國為從身上拿出一把小型的水果刀,鋒利的刀口用力貼著向柚橙的臉頰。

  一直恍神、為來這後悔的李輝瞬間站起。

  原先還能給自己洗腦,直到他看到那把鋒利的水果刀遊走在向柚橙臉上,他才真正意識到,這個一直蠱惑慫恿自己的老頭子其實一直在欺騙他。

  說好了只是給個教訓,現在竟然想要向柚橙的命。

  李輝再怎麼喪心病狂,還沒有到如此變態的地步。

  他剛要上前,注意力一直在向柚橙身上的孫國為突然暴躁大喊,刀尖也轉了個方向,對準他,「死小子,你要幹什麼?」

  「怎麼?你要救她?」

  意識到李輝還真有這個想法,孫國為笑得更開心了,手中的刀尖來回換人對準。

  像極了,在做一個無傷大雅的遊戲。

  嘴上還不斷挑釁,「哈......真是個懦夫。」

  孫國為的精神已經有點癲狂,手上的力道也沒個輕重,向柚橙的臉頰已經劃出了血痕。

  並且有不斷擴大的趨勢。

  人命關天,李輝不能不管不顧,一鼓作氣直接上前去奪孫國為手中的水果刀。

  兩人再次扭動在一起,較勁。

  孫國為是年紀大了,體內上不是李輝的對手,可現在精神癲狂的他仿佛有使不完的蠻力,李輝也占不到什麼便宜。

  兩人從小小的臥室,一路扭打到了客廳。

  臥室只剩向柚橙一人。

  克服心中恐懼,她忍著痛,手扶著牆撐起上半身,去夠窗戶上的鎖扣。

  用盡全力導致指尖發白,也扯得後背的傷發疼。讓她絕望的是,嘗試打開的鎖扣偏偏在這時突然壞了。

  「當」的一聲掉在書桌上,晃了幾晃。

  脆弱不堪的窗戶,此刻就像是鎖住向柚橙的堅固牢籠。

  巨大的絕望感,讓她連害怕哭泣哭的力氣都喪失了,只能麻木無力地垂下酸痛的手。

  「柚橙,柚橙......」

  急促敲動的聲響,隔著玻璃傳來。

  她茫然擡頭,左右環顧,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直到耳邊突然「砰」的一聲巨響,風雨再次灌入這間千瘡百孔的臥室。

  周淮里如天神一般降臨,不僅徒手拆了窗戶,單手跳上了書桌,將絕望中精神奔潰的她一把摟入自己懷中。

  熟悉的氣息、溫暖寬厚的胸膛,喪失的淚腺重新喚起,眼眶發酸泛淚。

  原來不是做夢。

  原來自己也會害怕。

  「周淮里。」

  她的聲音顫抖委屈,又帶了深深的眷戀。所有強壯的鎮定,在他面前徹底瓦解。

  想也沒多想,向柚橙緊緊回抱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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