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第 64 章

  關於李薇喜歡朱霖這事，向柚橙開始頗為不信，畢竟兩人接觸的機會也不是很多，怎麼就喜歡上了？

  不過偷偷觀察了幾次，她還真的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

  即便水杯里的水還剩很多，李薇還是每個課間都會去打水或者去洗手間，路過二班時她都會在第二個窗戶減慢速度，眼神裝作不經意往裡偷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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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都是如此。

  她的飯量也開始減少。

  葷菜也吃，但是越吃越少，以素菜居多。為了不讓她母親看出來，每次都會把菜撥給尚甜甜。

  某天早上，向柚橙一進教室，人還沒有坐穩，尚甜甜就轉身哭喪著臉拉著她的一隻手抱怨。

  「昨晚洗澡的時候，我發現腰上多漲了一圈的肉。」尚甜甜雙手放到腰部，一臉奔潰地示意給她看，自己所言沒有半點謊話。

  「後來，我又偷偷稱了體重。柚橙，你知道嗎？我從來就沒有這麼胖過。125斤，125斤。」

  尚甜甜簡直要奔潰了，表情也極為痛苦。她說這話的時候，罪魁禍首李薇從後門口飄飄然進了教室。

  將近一個多月的飲食控制，確實有了顯著的變化。

  李薇原本圓潤的下巴，開始變得尖尖的，肉嘟嘟的臉頰也變得勻稱。

  就是瞧著臉色不是很好，原本紅嫩白皙的臉，現在有點乾乾的、黃黃的。氣色也大大打了折扣。

  尚甜甜嚎叫，「李薇！」

  突來的呼喊聲，嚇得李薇一大跳。定睛發現喊她的人是尚甜甜，她從剛開始的驚嚇轉為驚喜，「怎麼了？甜甜。」

  對方拋來一個天真無邪的笑，氣上心頭的尚甜甜頓時沒了脾氣，人也焉了，無精打采地揮手，「沒事。」

  「你走吧！」

  「好的。」李薇也真信了她的話，高興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尚甜甜手無力搭拉在向柚橙的桌上，腦袋也跟桌子來了個親密無縫隙的接觸。她跟丟了魂一樣，乾巴巴問：「柚橙，我現在該怎麼辦？我不想自己這麼胖。」

  說著，瞪大眼睛，一臉無辜地向好友求救。

  拿出包里的學習筆記，放在桌上空餘的地方，向柚橙靈活轉動手上的筆。

  這一招，她還是跟周淮里學的，他思考的時候就喜歡做這個動作。

  她也頗為認真幫尚甜甜分析起來，最後提議道：「要不狠下心來。」

  「怎麼狠心？」

  尚甜甜兩眼冒著光，跟突然打了雞血一樣興奮，迅速從趴在桌上轉為筆直坐著，耳朵也跟著湊了過去。

  跟著周淮里補習了這麼久，向柚橙現在已經養成了趁著早讀課時間還沒到，對昨晚的題進行知識點鞏固的習慣。

  她攤開書，下巴抵在筆頭，認真地回答：「以後李薇再把葷菜勻你的時候，要強硬地拒絕。」

  「啊？可......」

  「沒有可是，如果你自己都不學會拒絕，往後你的腰上就會有兩個、三個、四個以及無數個游泳圈。」

  「你願意嗎？」

  向柚橙已經開始寫第一道題了。說到這個舉例，她還特地停了筆，拿筆尖指了指尚甜甜的腰，眼神認真地盯著好友。

  「那我，自然是不願意的。」

  本來還有點猶豫，這下尚甜甜真的是被嚇到了。

  一想到自己腰上疊了幾層的肉，就跟米其林一樣心裡頓時一股惡寒，手臂上也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她搓了搓手臂。

  看樣子，只能對不起可愛的李薇了。

  上午的課結束，向柚橙就接到了向思沉的電話。

  自從上次慶宴的事，這是他第二次打來電話。

  第一次是二十幾天前，他正式通知向柚橙，他幫桑恬找了一個本市較為有名的女性輔導老師。

  這位老師在本市的威望跟孫國為差不多，甚至口碑上還要更好，再加上路程上離家更近一些，所以桑恬的媽媽答應得很爽快。

  不用去孫國為那邊去輔導功課，這段愉快的時光里，桑恬的情緒方面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不再天天神神叨叨，人也變得愛笑了。

  而，向思沉忙碌了一個多月，一直在調查孫國為的事。

  這次難得來了電話，聽他話里話外的意思，事情遠比他們想像中還要惡劣。

  「孫國為這人簡直是個禽獸。」

  一說到孫國為這個斯文敗類做的齷齪事，一向對外人笑容以待的向思沉都難得這麼憤慨。

  看來這事確實很嚴重。

  「這事中午細聊，地點的話由你來定。」

  「好。」

  兩人最終約在了李薇家的餐托店。

  當向思沉穿著一套昂貴的藍色定製西裝，腳踩一雙刷得錚亮的皮鞋出現在李薇家較為狹小的餐托店二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向他看來。

  場面雖然算不上有多壯觀，但至少在當下的情景下給人不小的衝擊力。

  二樓大多數是一中的學生，朝氣蓬勃的青春期少男少女，每天在學校裡面對沉痛繁瑣的學習任務，娛樂項目本就少，這一下子來了這麼個「人物」，自然免不了好奇打探，再三倆個交頭接耳。

  連在醫院股東大會上都不曾那麼尷尬的向思沉，都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然後故作淡定自若地掃視一圈，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再悠閒地走過去。

  「舅舅。」

  在外人面前，向柚橙可是給足了向思沉面子，不再是不拐彎的指名道姓而是親切稱呼他，並朝他的方向揮了揮手。

  這是大夥第一次見到向柚橙的舅舅，年齡上來說，對方是又帥氣又年輕。

  尚甜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向思沉，表面上特別鎮定，表現得特像一個從容淡定的氣質淑女，背地裡人早就激動地揪住向柚橙的手，小聲說：「天吶，向柚橙，你舅舅這麼年輕，這麼帥。」

  聽了這般高質量的讚美話，向柚橙的腦袋一時跟辦公室里的破電腦突然毫無徵兆的死機了，有點懵。

  在她的眼裡向思沉也就長得一般，哪有她說得那麼誇張。

  不過從在場的兩個女生的反應來看，大概，可能，向思沉好像確實小有姿色吧！

  再看他大熱天的，西服皮鞋加身。這操作著實讓她忍不住翻白眼，也不怕走在街上把自己給熱死。

  「你們好，我是......」

  向思沉到了桌前，正要向向柚橙的這群朋友自信大方介紹自己。

  尚甜甜卻直接打斷，立馬起身，熱情伸手，「不用介紹了，我們已經知道了，你是柚橙的舅舅。我叫尚甜甜，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舅舅好。」

  「你好，你好。」

  有了尚甜甜的打頭陣，大家一個個起身，一個個自我介紹。

  起初向思沉都還是笑著跟大家握手回答，直到他看到了周淮里。

  那臉瞬間變了。

  向柚橙扶額，眼神不安地在兩人之間來回看。她實在是怕這兩個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在這個隔出來的小店的二樓直接動起手來。

  好在，兩個人都是斯文人，除了眼神的廝殺比較激烈，其他的倒也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舅舅好，周淮里，以後請多多指教。」

  周淮里禮貌伸手，臉上還掛上了適宜的微笑。

  可以說整個人得體大方，再加上他那張帥氣逼人的臉，照理來說，應該很是討人喜歡。

  怪也就只能怪，他面對的人是向思沉，向柚橙的舅舅。

  「你好，你好。」

  向思沉嘴上說著好，可偏偏無視對方那隻舉在半空中的手。直至故意晾了三十秒後，才恍然醒悟，握上去。

  正常來說，人與人之間的標準社交，就是禮貌性握一下表示友好就鬆手了。

  但向思沉卻不急著鬆手，臉上依舊掛了假到不能再假的笑，且故意加重自己手上的力道，暗暗較勁。

  周淮里也是個狠人，手被人捏變形了，也是面不改色，甚至笑得更加春風拂面。

  只能說，兩個人都不簡單，心眼子也都不少。

  作為一個跟向思沉生活了差不多十七年的人，向柚橙怎麼可能不知道她舅舅的德性。

  握手時間一長，她就看出了貓膩，也不管，直接上手拍，「好了，可以了。」

  桌上的兩個女生倒是沒看出有什麼不妥，還在小聲興奮地議論什麼。

  而尚明銘、周舟跟向思沉在一側，倒是將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默契對視一眼後又同時低頭。

  什麼也不敢說，只能沒出息地低頭扒飯，以掩飾內心的惶恐。

  為了不打擾大家吃飯，在各自介紹完自己後，向柚橙特地找了一個角落裡的小單桌。

  向思沉猶猶豫豫了好幾次，最終還是選擇坐了下來。從調查孫國為到現在，事情終於可以勉強告一段落。

  就這事，已經讓他整整忙活了差不多一個多月的時間。

  今天著急趕來沒吃午飯，這會兒肚子有點餓。一向對用餐環境都有要求的向思沉，只能忍。

  「孫......」

  「咕——」

  他人倒是能忍，但是他的肚子發出了抗議，聲音雖然算不上很大，但足以讓坐他對面的向柚橙聽了個一清二楚。

  向柚橙起身，準備幫他單獨打一份，向思沉立馬拉人阻止，「我不餓。」

  話音剛落，尷尬一幕再次重現。向思沉的肚子很適宜地響起一聲更響亮更連綿不絕的咕咕叫聲，打他自己的臉。

  兩人同時望向他的肚子，搞得向思沉更加尷尬了。這拉人的手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能尬笑緩解氣氛。

  「放心吧，這邊的飯菜雖然便宜，但很可口，也很衛生。」

  向柚橙掙脫他的手，還不忘鄙視他平日裡矯情的小資做派。

  等飯菜端上桌，向思沉終究還是沒頂住餓，遲疑幾秒就被菜香味勾去了鼻子，拿起筷子準備開吃。

  起初還是謹慎地小口小口，但入口後發現還味道不錯，他便不再顧忌放心大膽開吃。等他心滿意足吃完，先擦了嘴，再擦了手。

  大概是心虛，吃飯的整個過程中，向思沉的眼睛始終不敢正眼瞧對面的人。

  接著，他遲疑幾秒且烘托好故事氣氛，這才緩緩說起孫國為的事。

  「北郊的那個老樓里，孫國為買了同一層的兩套房子。房子是打通的，被他違法打造成了一個大平層。」

  北郊那塊大多數是年代久遠的老樓，要麼等著拆遷，要麼就是已經拆遷了。

  管理什麼的都不怎麼到位，違建這種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要不是太過分，一般這種事就沒人管。

  「兩套房子的面積加起來大概兩百平不到，裡面擺滿了密密麻麻到頂的書架。架子上分門別類存放好多類型的書，什麼語文、數學、生物、化學，你能想到的，都能在他那邊找到。」

  「他要那麼多書幹什麼？」

  咋聽，只覺得孫國為的行為舉止奇怪點，並沒有不妥。

  這一點也是向思沉一開始比較疑惑的地方，一個輔導機構的老師專門在北郊的老小區買了兩套房子來存放書籍。

  除非是那種具有珍藏價值的書，不然這個行為怎麼解釋起來都很奇怪。

  可事實就是，他買來添上去的書，就是那種日常生活中都極為普通常見的書。或者說，他的書大多數還都是從廢品收購站低價買來的。

  「剛開始，我也覺得奇怪，也不是很理解，只當做是他的一個特殊怪癖。但是連續跟了他好幾天，我發現他每晚上樓都帶了一個伸縮的黑色畫筒，下樓時，又再背回去。」

  「黑色畫筒？？？你說他這樣背來背去圖什麼？除非......裡面藏了什麼秘密。」

  向柚橙突然想起之前去孫國為的培訓機構，角落裡存放畫筒的幾個畫缸，裡面都是一些女生自畫像。

  她仿佛猜到了什麼，人也開始變得緊張，脫口而出心裡大膽猜測的話，「是畫，是那些女生的畫。」

  意識到她的情緒有點激動，向思沉擡頭看了她一眼。在眼神安撫她平靜後，才緩緩說出真相。

  「你說的對，是女生的畫，而且不止是簡單的自畫像、五官輪廓。它可以具體到更加私密的部分。」向思沉已經說得很委婉了。

  向柚橙光聽著，就覺得莫名的氣憤。這種禽獸打著培訓的目的，把骯髒的魔爪伸向無辜的少女。

  「有天下了大暴雨，北郊又都是老小區，沒幾分鐘就淹了一大片。本以為這麼糟糕的天氣，孫國為不會來。誰知道在往常時間延後的半個小時，他還是來了，這次他帶來的畫筒更多。雖然下雨視線模糊不清，但我能大體估出來，不下十幾個。」

  「我雇了北郊的一個流浪漢，趁著他雨天上樓故意撞了他。他戴的眼鏡被甩得老遠，根本護不住那些畫筒。」

  「這些畫筒極少數到了我手裡。每開一個畫筒，都是驚醒觸目的存在。在正規的藝術範疇里，這些可能被稱之為裸體藝術，但這些在畫筒里的畫紙，卻充滿了人性的骯髒與罪惡。」

  「他甚至在每副畫上標註了幾年幾月幾日，某某人。而這些女生，都不是虛構的，是真實存在。我查過了他的培訓名單，被畫的女生都是他的課程輔導對象。」

  聽到此話，向柚橙的怒氣再也無法忍受，拳頭「梆」的一聲砸在桌上，震得餐盤抖了抖。

  嚇得另一桌的幾個人集體一個激靈，餘光一直在偷瞄這邊。

  見她這一個動作，表情憤慨，幾人都是一愣。

  這是在說什麼不尋常事？

  尚甜甜回神，忍不住問道：「怎麼突然砸桌子了？」

  李薇回：「不知道。」順手把自己餐盤裡的糖醋排骨一塊一塊夾給了尚甜甜。

  此時此刻，尚甜甜哪顧得上那邊的事，直接又把菜又給撥了回去，「不行，不行，從今天開始我不準備再吃你餐盤裡的葷菜了。我都胖了好多，太罪過了。」

  那李薇也不想吃，便把目光投向了對面的人。周淮里的話，她是自覺忽略的，尚明銘太瘦了，未必能再吃下。

  她把主意打了心寬體胖的周舟身上，一直盯著人家看。

  對方被她盯得不好意思了，把自己的餐盤往前挪了挪，紅著臉，小聲說道：「那，你給我吧！」

  「謝謝！」

  這一普通的感謝話，讓周舟變得結巴，臉也更紅了，「不......客氣。」

  周淮里吃著飯，雖說不是明目張胆看，但也會時不時抽空關注一下那邊的情況。

  見李薇把菜撥給了好兄弟，他突然莫名笑了，還故意輕推了一下周舟的胳膊。

  向柚橙跟向思沉聊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二樓吃飯的其他人基本上都走了。他們那一行人，除了周淮里還老實呆著，其他的人都識趣地走了。

  就算有個不識趣的尚明銘，也一併給硬拖走了。

  對桌的人一走，向柚橙一個人坐在角落發了好久的呆。因為在跟她陳述完孫國為的事後，向思沉突然跟她鄭重道歉了。

  道歉前，還特地擡眼看了他一直看不上的那個臭小子，「那個臭小子雖然長得不是很順眼，但應該還算靠譜。」

  「要不你當初的堅持，舅舅這一輩子都會對不起你。」

  「補習的事是我的疏忽，我跟鄭重你道歉——對不起。還有關於你姐的慶宴，我也要跟你鄭重道歉——對不起。你在舅舅心裡，一直都是那個最特殊的人，永遠都不會變。」

  「孫國為的事我會一直跟進，等哪天他被定罪了，我再通知你。」

  沉浸在向思沉走之前說的話中的她，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向柚橙回過神，眼眸望向那人。

  「走吧！」

  她點了點頭，兩人也沒再有過多的交流。

  但就是會有一種無形的默契。

  她下樓慢了，周淮里會自然地回頭等她。

  向柚橙也會在對方轉頭的同時快步追上，再一起有說有笑過街，穿過一中的校門，回到高三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