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第 29 章

  兩人沒多久也從洗手間出來了，又去水房打了水。

  回來的一路上，尚甜甜還在叨叨數落譚靜，等數落夠了，她突然一把拉住還沉浸在明天就要摸底考試悲傷情緒中的向柚橙，繼續洗手間被打斷沒說完的話題，「對了，你還沒說周淮里喜歡誰？」

  向柚橙有點尷尬，人來人往的走廊，她突然沒了開口的勇氣，於是隨便胡謅了一個，「他啊！他喜歡......小貓咪。」

  說完，人直接遁走。

  「喜歡......小貓咪。」尚甜甜重複這個答案，過了一會兒人才反應過來。

  不是，這是什麼值得驚天動地、神神秘秘，一定要去較遠人少地方才能說的大秘密。她忙追上去，「向柚橙，你給我站住。」

  被叫的人哪敢停，後面的人越是喊得急，她人就越跑得快。

  向柚橙手裡拿著水杯，只顧著往前跑，好甩掉人，壓根沒有留意到一班教室的後門走出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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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剎住了，她不僅直直撞進了那人的懷裡，連手上杯里的熱水也一滴不落全潑人身上了。

  那人被撞得往後連退好幾步，嘴裡還罵了一句髒話，「靠，燙死老......我了。」

  萬幸的是，即便自己被燙了，那人也沒有直接一把推開她，而是穩住她身形後才用手隔開自己濕透的T恤。

  「對不起。」向柚橙忙退出他懷裡，低頭道歉。怕自己的誠意不夠，還90度鞠躬給人道歉。

  頭頂傳來一個悶悶的憋笑聲，繼而還調侃道：「怎麼，今天還鞠躬上癮了？」

  聲音有點熟悉。

  向柚橙一擡頭，就看見周淮里那張帥氣的臉皺成一團，嘴裡卻說著輕鬆調笑的話。

  她瞬時往後又退了一步，臉上掛上關切，字正腔圓地問道：「這位同學，你沒事吧？」

  聽到這拒人千里之外的話，周淮里的臉更皺了。

  他突然捂住胸口，虛弱地滑倒在座位上，一秒變臉，「好疼，好疼，我的胸口好疼。」

  看來燙的不輕。

  向柚橙一時性急忘了避嫌也顧不上想那麼多，上前就要掀他的T恤查看傷勢，完全沒有想過這一舉動的不妥之處。

  一個非要看，一個壓著不讓看，兩人就這麼僵持。

  尚明銘睡了個飽，正舒服伸懶腰，轉頭就看見了這勁爆一幕。本著好戲一起看的好作風，他一把拽過還在美夢中的周舟，強行扒開他的眼睛，往後門指了指。

  兩人津津有味看了許久，最後一起嘴巴嘖嘖嘖幾聲。

  現在的年輕人——

  玩得，實在是過於刺激。

  尚甜甜一路飛馳進了教室門，剛準備吼一聲，結果映入眼帘就是這樣的畫面，腦子懵了。

  這是什麼情況？

  這兩人，怎麼就對上了？

  吼聲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她也不算帳了，準備從兩人身旁偷溜回自己的座位，哪知向柚橙突然高昂地喊了她一句：「甜甜，幫我按住他。」

  「啊！啊？」

  「快。」

  「哦，哦。」

  尚甜甜應了聲，上手幫忙按住。

  這時一切都還比較正常，直到見向柚橙直接要掀周淮里的衣服，一向豪爽的尚甜甜立馬嚇得語無倫次，「光天化日，你這是......要幹什麼？」

  向柚橙一臉無辜，說的理所應當，「掀衣服。」

  「掀......衣服？他的？」尚甜甜手一抖，鬆了按住的手，小聲地表達自己的觀點，「他是男的，你是女的，男女授受不親，這恐怕有些不妥吧？」

  短路的腦子突然又接通了，向柚橙立馬縮回了手，她看了眼同桌，見對方沖她點了點頭，她又轉頭看了眼座位上一向高大的人此時一臉無措，突然意識到什麼，臉突然唰得爆紅，「對......對不起。」

  她直接跑回了座位，趴在桌上，頭埋雙手下，一動不動地裝死。

  太丟臉了。

  尚甜甜見她這模樣，不好再說什麼，也回了座位。幾分鐘後，見後桌的人沒啥動靜，向柚橙不放心扭頭看了一眼，又迅速扭回。

  她到底看到了什麼？

  周淮里，一個一向自大、只有他挑釁別人的能人，竟然也臉紅了。

  這到底是什麼鬼故事？

  尚甜甜從桌肚裡掏出一本書，決定穩穩自己的心神，結果書上的字沒看進去幾個，餘光借著書本的遮擋反而更加肆無忌憚地一直在那兩人之間飄動。

  看著看著，越看越滿意，臉上浮出意欲不明的笑容。前桌的尚明銘突然轉頭，話悶了半天，終於吱了一聲，「書拿反了。」

  尚甜甜從書後探出腦袋，瞪了他一眼，這才慢悠悠地把書放正。就這一會的功夫，她突然發現同桌的杯子空了，便隨口問了一句：「你的杯子怎麼就空了？」

  她捂住嘴，一臉吃驚，「剛燒開的水，這麼快就給喝完了？向柚橙，你的胃是鐵做的？」

  趴在桌上的人終於動了動，向柚橙臉上的薄紅終於褪了。她扭過頭，頭低著，眼睛也不敢看後桌的人，「我送你去醫務室，傷口......還是檢查一下比較好。」

  一向強勢的周淮里也不拒絕，竟一反常態溫順「嗯」了一聲。

  屬於有點不太正常。

  馬上要上課了，向柚橙直接讓尚甜甜替她跟老師請個假。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教室門，之間隔了一米多的距離。

  等人走遠了，尚甜甜還沒恍然回過神來，問：「到底是什麼情況，怎麼還要大動干戈去醫務室？」

  尚明銘又一次不怕死地轉頭，一把抽走她手裡裝腔作勢的書：「淮哥被燙了？還是剛從水房打的滾燙熱水。」

  「什麼意思？」

  他指著向柚橙桌上那個漂亮的粉色公主空杯，推尚甜甜面前，「還不明白？你的好同桌去水房接了一杯滾燙的水，然後一進教室門，就毫無保留地全送給了淮哥......」

  「啊？」

  「的衣服。」

  尚明銘慢悠悠又補了三個字，接著摸了摸下巴，開始毫無根據地胡說八道：「我現在甚至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向柚橙是求愛不成，故意潑了這杯熱水。」

  這話說的，尚甜甜不樂意了，她奪回自己的書，警告她哥，「閉上你的嘴，瞎說什麼屁話。我看是周淮里故意往人水杯上撞的，為了引起人家柚橙的注意。」

  「可笑。」

  「你才可笑。」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非要爭個誰更喜歡誰。吵到最後，還是周舟在中間勸和，平息了硝煙。

  往醫務室的路上，他在前，她在後。

  周淮里一旦停下來要跟她說什麼，向柚橙便防備地後退幾步，揮舞雙手，「行了，就站那說，別過來。」

  搞到最後，周淮里都無語了，「不是，向柚橙，我身上又沒毒，你離我那麼遠做什麼？」

  「我不管啊！你沒毒，我有毒，行了吧！我警告你，別再往後了。」

  話都說得這麼直白了，周淮里也不好再強求什麼，一路黑臉到了醫務室。

  醫務老師是個女老師，叫黃茹。人不高，身材略豐滿，戴了一副松垮的金絲眼鏡。兩人到醫務室的門口，她正拿著一塊布精心擦拭一副人體骨架。

  見來了人，擡頭，指腹推了推鼻樑上下滑的眼鏡，手裡的動作也沒停下，問：「誰受傷了？」

  「老師，是他。」

  向柚橙指了指周淮里。

  黃老師擡頭瞥了他一眼，將手裡的布扔進水池搓了搓，又擰乾了掛起。她坐回一把掉漆皮的椅子，「看出來了，應該傷得不輕，不然這臉怎麼拉得老長。」

  一本正經調侃。

  周淮里的臉更黑了。

  向柚橙乾笑了一聲。

  簡單開了個玩笑，就當作活躍一下氣氛，拉近師生的關係。黃茹繼續問：「哪裡傷了？」

  屋裡一片靜，沒人回答，只有半開的窗戶風吹紗簾的輕微聲響。周淮裡頭扭著，壓根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那傢伙一直不開口說話，向柚橙只能自己幫忙接上，「胸口被熱水燙了。」

  在一中什麼樣的學生沒見過，黃老師也不惱，語氣平穩，接著問下一個問題，「多燙的水？」

  「水房剛接的熱水。」

  「傷口讓我看看。」

  周淮里杵那一動也不動，跟人體骨架也沒啥區別。黃老師倒也沒說什麼，目光看向了向柚橙。

  向柚橙接收到指令，也不敢再避嫌了，生怕再這麼拖拉下去，老師一生氣趕他們走。她上前拉了他的衣角輕輕扯了一下，小聲說：「給我坐過去。」

  語氣有點惱怒，卻讓黑臉的周淮里表情有了點鬆動，乖乖屈尊坐下，掀開T恤讓黃老師查看。

  向柚橙立馬退後，避嫌。

  結果好死不死，有些時候天底下就有這麼巧合的事——

  對面那堵牆，牆邊剛好有一面豎鏡。那鏡子又高又寬，連周淮里坐的那張木椅腿肚子上的裂縫都瞧得個清清楚楚。

  其他的，自然更不用說了。

  醫務室就那麼大的地方，該看的，不該看，都看了個一清二楚。

  向柚橙絲毫沒覺得哪裡不妥，直到聽到黃老師壓抑的笑聲，以及在鏡中她對上那人的視線。

  臉頰發熱，頭低得恨不得埋到地里。

  「我......我先去一下......洗手間，對，洗手間。」向柚橙倉皇低頭逃跑，出門趕忙右拐。結果，身後傳來黃老師的提醒，「洗手間左拐。」

  她又緊急剎住，向後轉，往左拐。

  在黃老師愈發肆意的笑聲中，還差點崴了腳。

  醫務室的洗手間在走廊最後一間。向柚橙擰大水龍頭，冷水一把一把往臉上潑，一想到自己剛剛失禮的模樣，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尤其是還被人給抓包發現了。

  「啊啊啊啊啊啊！！！」

  她失控大喊，結果就聽到「嗖」的一聲響，還有嘎吱作響的門板聲。扭頭望去，是半開的窗戶，還有最裡間輕微晃動的隔門。

  「有人在嗎？」

  沒人回答。

  腦子裡突然想到一些亂七八糟的事，身上莫名感受到一股不明的清涼感，手臂起了雞皮疙瘩，迅速關了水龍頭，飛快地跑出了洗手間。

  走後沒多久，半開的窗戶伸出一顆小腦袋，一隻奶黃色的小貓咪喵喵叫了幾聲，然後跳下窗台，跑了。

  再回到醫務室，裡面竟多了一個人，還是一個老熟人。

  譚靜坐在椅子上，長袖捲起，黃老師正拿著碘酒給她的手臂消毒。大概也沒想到在這裡也能碰到向柚橙，她別過臉，慌亂地放下衣袖。

  黃老師見她回來，手一指窗邊一張拉起帘子的床，「你同學在那邊冰敷，燙傷有點重，我開了燙傷的藥膏，每天抹三次。還有，過幾天會起水泡，洗漱時小心不要沾到水。」

  「好。」

  粗略聽完，向柚橙就拉開帘子走了進去，結果又尖叫一聲，跑了出來。

  黃老師手背推了推滑下的眼鏡，無奈地說道：「我還沒說，他的衣服還在窗口晾，所以他現在是裸著上身的。」

  已經不知道臉紅了多少次，向柚橙的聲音細若蚊聲，「我知道了，老師。」

  等處理完她這邊的事，黃老師又唬手邊的譚靜，「把袖子再往上卷一卷，你老捂著傷口，傷口是好不了的。」

  有認識的、還是自己討厭的人在，譚靜多少有點扭捏，袖子往上卷跟沒卷一樣。

  黃老師看不下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直接幫她利索地捲起袖子，棉簽沾了碘酒消毒，嘴裡抱怨道：「現在的小孩子真的是，又是被熱水燙傷，又是跑得太快摔石子上擦傷的。」

  「都要高考了，還不讓人省點心。」

  兩個人雖離得老遠，卻都被說得臊得慌。

  譚靜的傷口很快就處理完了，人也較他倆早一點離開醫務室。

  向柚橙在醫務室等得久，有點無聊，就在屋裡晃來晃去，摸摸這個，摸摸那個。

  黃老師看不下去，讓她安靜坐一會兒。

  兩人不由開始一問一答的模式。

  黃老師：「水是你潑的吧！」

  向柚橙震驚，忙問：「您怎麼知道？」

  黃老師沒回答，反而轉頭教育起她來，「你們這些小姑娘，再怎麼喜歡人家，也不能這麼強來，要溫柔地一步一步去攻克人家的心，怎麼能拿熱水潑人家。」

  「人嚇跑了，以後得走很多彎路。」

  她喜歡他？

  怎麼可能。

  「老師，我沒有。」

  她立馬為自己辯解。

  黃老師擺了擺手，又拿了一條新的干毛巾，開始擦那具人體骨架，「老師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青春懵懂期，男生對女生有好感，女生對男生又好感，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是......」她又推了推下滑的眼鏡，「尺度要把握好，這個年紀，好感可以有，但要以學習為重。」

  「想當初，我也是靠你這招跟我老公認識的。」

  黃老師的話匣子止不住了，這人體骨架也是擦了一遍又一遍，甚至都有點白得發亮。

  「你也潑了他一身熱水？」

  「那倒沒有......」黃老師突然毫無徵兆地摘下骨架的頭顱，嚇得向柚橙心裡一咯噔。

  難道是擰了他的頭蓋骨？

  她拿這滲人的頭顱在手裡來回打量，眼神溫柔憐愛，就像看心愛之物，「我呀，就是靠這個引起了他的注意。別的女生不是送奶茶，就是送情書，我呢，就想了一個另闢蹊徑的法子——匿名約他去了學校的醫務室，把這頭扔他懷裡了。」

  「這頭骨？」

  「嗯。」

  向柚橙盯著這人體頭骨，一時無話。良久，才又問了一句，「那他答應你了？」

  這要是能在一起，那男生的口味會不會太重了點？

  黃老師不屑地「切」了一聲，「沒有，他嚇暈了——那男同學的衣服曬得也差不多幹了，你們趕緊回去上課吧！」

  向柚橙對後續發展很感興趣，奈何被直接趕回去上課。她只能戀戀不捨離開，最後還逼迫黃老師有時間給她講講後續的事。

  兩人還是保持一人在前一人在後，距離甚至比來時隔得更遠了。出門醫務室的大門，就看到譚靜一個人在台階處。

  見他們出來，她就迎了上來。

  「向柚橙，我有話跟你說。」

  大概還有其他人在，譚靜的話沒有咄咄逼人，竟多了一絲溫和的脆弱，讓人平生一股你要是不答應她，就是你不對的錯覺。

  向柚橙已經領教過幾次譚靜的為人，自然是不會受騙，而是警惕地後退一步，跟她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什麼話？」

  譚靜沒說話，反而擡起頭，眼神可憐兮兮地看了周淮里一眼。

  「我去那邊等你。」

  知道不方便他在場，周淮里在兩個女生的注視下，徑直走到十米外的梧桐樹的樹蔭下，留兩人獨處。

  十米的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不遠，既能發現不妥趕來幫忙，也不會因為離太近聽到兩人的談話。

  向柚橙不想跟譚靜有過多的接觸，隨即催促道：「好了，現在只有我們倆人，有什麼話，你直接說吧。」

  語氣雖說比較冷淡，但也勉強算得上友好。

  「醫務室的事，你最好不要說出去，否則我要你好看。」

  譚靜主動找她，果然就沒有什麼好事。

  前後一分鐘不到，她的臉色又恢復了以往的冷漠、傲慢。明明是她有求於人，卻偏偏是一種居高臨下命令的態度。

  也是，這才是真正的她。

  向柚橙嗤笑一聲，「我並不喜歡背後嚼人舌根，也沒有興趣拿一個外人的事跟別人說三道四，這點你大可以放心。」

  「最好是你說的這樣。」傲慢表情有了點鬆動，人也從緊繃的狀態變得放鬆。譚靜高傲地轉過身，直接瀟灑離開，路過那人身邊時，竟還有心思朝他微微一笑。

  看來，譚靜只是對她另眼相看。

  五分鐘後，兩人也一前一後回了教室。

  這節課是數學課，安思佳見兩人一起進來，眼眸子亮了亮，沒說什麼，只是示意趕緊坐下聽課。

  「好了，我們繼續講試卷的第十個填空題。」

  昨天晚自修停電，布置的那張卷子班裡大多數人沒做完，明天又要摸底考，時間緊迫，為了不影響學習進度，安思佳直接今天課上評講掉。

  題目大概講了一半，李主任帶著門口的保安大爺站在了門口，「安老師，打擾你幾分鐘的時間。」

  他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保安大爺點了點頭上了講台，在全班都懵逼的情況下，那雙渾濁蒼老的眼睛竟如在沙漠翺翔的雄鷹，尖銳地打量班裡的每個人。

  向柚橙低頭，心虛地用書擋住臉。

  後桌的周淮里低聲罵了句，也做了一樣的動作。

  在全班人一臉感興趣伸長脖子的對比下，兩人的動作台上的人看得是一清二楚，所以顯得尤為顯眼。

  兩人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立馬跟大家保持同頻率。也才不過幾秒，保安大爺的手一個人也沒落下，指向兩人。

  至於原因，還是之後跟大爺閒聊中才知道，兩人長得出眾，好看的人又總會讓人印象深刻！

  李主任直接得意一笑，「安老師你繼續——後面那兩個同學給我出來一下。」

  果然，這年頭薑還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