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 28 章

  

  隔天，四人都是一副昏昏欲睡、要死不活的模樣。

  只有周淮里一人精神抖擻、活力四射，亢奮到不行。

  周舟是昨晚在小區樓下宵夜吃多了，夜裡胃突然不舒服在床上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翻箱倒櫃吃了藥，擱天亮了才睡著，就又要起床上學了。

  尚明銘是過敏，躺床上儘量減少翻身次數，導致一個姿勢挺得太久，腰酸背痛。睡到半夜口渴起床喝水，半夢半醒見沙發上躺了一個人，一時以為家裡進了賊，快跑時腳底一踩空，人摔了。

  這一摔，疼得他嚎了一夜。

  尚甜甜本是好心睡在客廳沙發，怕她哥半夜有個什麼事，她也好有個照應，結果那慫人膽子太小了，摔了不說，還害得她聽了一夜的鬼哭哀嚎。

  向柚橙自然是不用說了，送走了周淮里，鑑於他整個人昨晚怪怪的，洗完澡躺下後毫無睡意，眼睛亮得跟小夜燈。無奈下了床，跑客廳，手發癢抽走了花瓶里的幾朵花瓣賊多的鮮花，一個人拔了一晚上的花瓣。

  最後全拔光了，也沒想明白個結果。人就趴在桌上睡著了，早上起來脖子還給扭了。

  簡單潦草地洗漱完，從冰箱裡拿了一片吐司麵包叼在嘴裡，蔫蔫出了門，還沒走幾步，就聽到樓下小院裡講話的聲音，嚇得她迅速蹲下，生怕被那人發現。

  十五分鐘過去，等得她腳都蹲麻，離早讀也越來越近了，周淮里才進了屋。向柚橙瞅准機會偷溜下樓，直接穿過院子，頭也不回地跑了。

  到了校門口，校門已經開始緩緩關上了。看門的大爺沒坐在保安亭里，而是閒適地站在大門內，見了她，非但沒按停，甚至還故意多按了好幾下。

  她從家一路狂奔到學校，這會兒，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扶著可憐的脖子，卯足了最後一點勁衝刺，終於在大門完全合上的最後一刻閃進了學校。

  大爺有點不得勁，怎麼沒把這小丫頭給攔在校門外。他雙手背在身後，一步一步往亭子走，嘴裡哼道：「嘿，小丫頭片子運氣還不錯。」

  末了，到了亭子，大爺手擰了一下把手，又突然轉身說教了一句，「現在的小孩子一點都不懂謙遜，成天到晚就想著跟家裡人頂嘴。」

  向柚橙一臉懵，見大爺一直看她。她有點懷疑地指了指自己，「我......嗎？」

  大爺又哼了一句，看來還挺記仇的，「對，說的就是你這個小丫頭片子，人長得水靈水靈的，怎麼還脾氣大到讓家裡人給你道歉？」

  她還是兩眼發愣，眼神愚蠢懵懂，壓根記不起跟哪個長輩頂嘴了。

  大爺見她這遲鈍的模樣，氣更不打一處來，一拍大腿，「就......上次開車送你到學校的帥小伙。」

  向思沉？

  嗨，原來是這事。

  這事還真是個烏龍。

  向柚橙剛要跟大爺解釋這個誤會，就聽到有人大老遠嚎了一嗓子。

  「嘿，那邊的女生。哪班的？早自習都上了一會兒了，怎麼還在校門口磨磨蹭蹭的？」這聲音即使隔了老遠，但穿透力還是無比嘹亮，聽著還有點耳熟。

  是學校的教導主任，李主任。

  一扭頭，果然就看到一個頭頂光亮的胖子雙手扒著教師辦公樓走廊的扶手，扯著嗓子沖這邊喊，一副恨不得立馬衝過來的架勢。

  十萬火急，向柚橙也顧不上解釋，一手扶著脖子，一手擋臉，麻溜地跑了。等她上了教學樓，人從後門進了教室，依舊還能聽到李主任氣急敗壞地一頓嚎。

  這一嗓子可謂是功力深厚，在校園裡5D縈繞，久久不散。連一大早就在這燥熱的夏季，呆在梧桐樹上的蟬都停止了鳴叫。

  「那邊的那個男同學，對，說的就是你，哪班的？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公然翻學校的大門，你給我站那......」

  教學生涯幾十年，也是頭一次，李主任遭受了最大的滑鐵盧。前後不到五分鐘，先後見到兩個一中的同學幹這種破事。

  這簡直是他職業生涯里的恥辱。

  也不知道在她後面的這位勇士是誰？向柚橙嘴裡嘟囔了一句，順著同桌留的空隙，擠了進去，坐回自己的座位。

  前桌的一胖一瘦的兩人趴在桌上，周舟手還捂著胃部，看樣子昨晚的積食還沒有完全好透；尚明銘人消腫了一些，但還有點浮腫的後遺症。

  至於同桌尚甜甜，也半死不活趴在了桌上，費力擡手跟她打了個招呼。

  三人頹廢得很，沒有一點學生的朝氣。

  後桌還是空的，周淮里人還沒來。

  等她放完東西，翻書準備做題時，腦子又不由地開始迷糊犯困，頭也越來越低，恨不得沒有一絲一毫的縫隙，完完全全貼在書本上。

  「嘎吱」一聲，後桌傳來響動，一下子吵醒了向柚橙。她懵懵地轉過頭，腦子還沒完全清醒過來，見了那人，還愣愣地打了個招呼，「早。」

  周淮里停了掏桌肚的動作，沖她一笑，溫暖回應：「早。」

  這個笑青春又朝氣，她恍惚中聞到了大草原雨天過後綠草散發的清香，沁人心脾。回過身，腦子也在這一刻瞬間清醒。

  向柚橙死命揉搓自己的臉。

  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不應該離他遠一點。

  心虛下，她又往後偷瞄一眼，沒曾想被抓了個正著。也不知道周淮里這人腦子抽什麼風，竟又沖她微微一笑。

  那笑簡直要晃瞎她的眼。

  向柚橙迅速轉過身，告誡自己清醒一點，心裡小聲犯嘀咕：這人還是那麼黏黏糊糊的，他果然喜歡自己。

  不行，我不能讓他喜歡上我。一定要將這種不好的念想提前扼殺在搖籃里。

  教室里，高三一班靠走廊的這一豎排——

  最後一桌的男生先是拿了一本超厚的數學輔導書，放在桌上攤開，接著又從桌肚拿出一件藍色球衣直接套在了白色T恤上。

  後桌第二排，近走道的女生頭上蓋了本書在偷摸摸地閉目養神，里座的女生桌上攤著書，眼神發直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後桌第三排，一瘦一胖的兩人直接肆無忌憚呼呼大睡。

  過了十分鐘，走廊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這人還沒到一班教室門口，就聽到他嘴裡的閒言碎語，「今天不信就抓不到你個兔崽子，竟然還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跑了，當我這個主任是隨意拿捏的。」

  一個矮胖的人閃到高三一班的教室門口。李主任突然止步，轉身，徑直進了教室，上了講台。

  他那光亮可鑑的頭頂上唯一幾縷珍貴的長髮耷拉在腦袋一側，他又一把給撩了上去，盤在了頭頂。

  「砰」的一聲。

  教室里的人嚇得不輕，尤其是幾個打瞌睡的人，直接彈跳嚇醒。一見講台上突然冒出來的李主任，嚇得擦了口水，正襟危坐。

  「嗯哼哼。」李主任清了清嗓子，又習慣性停頓幾秒等待熱烈的掌聲。想起自己是在一班教室而不是學校大會上，他尷尬地順了順那縷珍貴的頭髮，繼續講話。

  「今天早上，也就在剛剛，有個男同學不僅早自習遲到，還私自翻進校門，實在是有違我校一慣嚴以律己的校規。」

  說到這，他話鋒一轉，「別以為我這個主任是吃白飯的，我在教師辦公樓上看得是一清二楚。」

  李主任又止了話，那雙渾濁、犀利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班裡的每一個人，「這位同學要是能夠主動承認錯誤......我可以不追究，但是......」

  講桌又被重重砸了一聲。

  「要是拒不認錯，被我抓到的話，就沒有什麼好果子吃——給你們一分鐘的思考時間，給我好好想清楚了。」

  李主任單手撐著講台，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桌面，信心滿滿地等待那個罪魁禍首主動承認錯誤。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向柚橙環顧四周，大多是跟她一樣左顧右盼，一副看熱鬧的心態，壓根沒人承認。

  這翻校門的人，絕對比她更晚進校門。

  她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周淮里，他比她還晚進教室。

  莫非翻校門的人是他？

  向柚橙心頭一驚，身子逐漸後仰，扭頭小聲問：「是不是你？」

  周淮里痞痞一笑，也不否認。他雙手交叉，大方承認，「是我」，以為對方是關心自己，又補了一句：「放心，老頭他抓不到我。」

  一分鐘過去了，教室里沒人站起來。

  李主任的臉肉眼可見的速度拉得老長，人也越發不耐，他放狠話喊道：「既然大家都不承認，那我就用我的方法了。」

  「穿白色T恤的男生給我全體起立。」

  教室里一片譁然，大家左右環顧，都在好奇誰今天穿了白色T恤。

  幾個男生稀稀疏疏站了起來。

  總共也就三人，李薇的同桌羅成周，還有周舟和尚明銘。這兩人一起站起來，李主任嫌棄地揮手讓他倆坐下了。

  至於羅成周，李主任讓他出座位站在過道，自己上前比劃了一下兩人的身高，「不對，這個太矮了。」

  羅成周的臉唰得通紅，低頭回了座位，沒曾想無形當中還被惡意中傷了自己的身高。

  看來，高三一班沒有他要找的人。

  李主任瀟灑地走了，走時還不忘叮囑道：「不錯，不愧是我們整個一中學生的學習榜樣，也希望大家繼續保持，再接再厲。——大家繼續學習吧！」

  他負手在背後，出了教室門，接著同樣的招數又用到下一個班級。

  忙碌了一個早自習，口水費了不少，就是人始終沒找到，連帶這一天的心情也不是很美麗。

  動不動就能聽到他的暴怒聲，響徹在校園的各個角落。

  早自習下課，向柚橙拉尚甜甜去水房接水，周淮里習慣性把自己的黑色水杯往她手上一送，「勞煩，幫我也接一杯。」

  尚甜甜已經習慣了，正要走，就聽到了一句堅決無比，比入黨還要正式的拒絕，「這位同學，男女授受不親，還是你自己去水房接水吧！」

  向柚橙甚至還給人周淮里正式鞠了一躬，這才拉著懵圈的尚甜甜走了。

  女生一走，周舟、尚明銘兩人就圍了過去，問：「你倆這是咋了？一夜之間回歸革命般的純潔友情。」

  手拿著黑色水杯不動的姿勢維持了十幾秒，等反應過來時，周淮里心酸地調侃，「果然女生都善變。」

  走廊上，尚甜甜狐疑地問：「你倆昨晚吵架了？」

  「沒有啊！」

  「那......你剛剛為什麼拒絕，不順手的事？」

  向柚橙突然猛地剎車，身後的人壓根來不及反應，直直撞向她的後背。

  「嘶~」尚甜甜的鼻子一陣酸楚，她揉著鼻子，抱怨道：「你好歹出個聲，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向柚橙沒回話，反而疑神疑鬼、左顧右盼，悄悄拉人一路小跑去了一個較遠人少的洗手間。

  進了裡面，還一個隔間一個隔間檢查有沒有人。

  尚甜甜，「怎麼了？」

  向柚橙檢查一通，所有門鎖都是綠色的，這才放心。她走到尚甜甜身邊，深吸幾口氣，雙手抓住對方的雙臂，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如此鄭重其事，尚甜甜也跟著緊張起來，咽了咽口水，回握她的手，嚴肅又莊重地回答：「不管什麼秘密，我一定牢牢保密，打死也不對外人說一句。」

  「我懷疑.......」

  尚甜甜跟著重複，「你懷疑......」

  「周淮里他......」

  「周淮里他......」

  「喜歡......」

  「喜歡......」

  尚甜甜的眼睛從迷茫開始變為清澈，又逐漸閃著八卦的光亮，表情也越來越亢奮，鼓勵道：「不要停，繼續。他喜歡誰？」

  「喜歡......」

  「哐」的一聲，最里的一個隔間的門被大力推開。兩人都被嚇了一跳，立即鬆開了對方的手。

  待看清是誰後，尚甜甜的暴脾氣立馬發作，「靠，譚靜你有病吧！開個門，搞那麼大聲幹什麼？」

  譚靜淡定地擰開了水龍頭，慢條斯理地洗手，「哦，不好意思，那門壞了，比較難開，所以使的力大了點。」

  什麼爛藉口。

  擺明了，就是故意的。

  尚甜甜上前就要理論，被向柚橙眼疾手快給拉住了。不然按照她一點就暴的脾氣，兩人指不定能在洗手間打起來。

  行動上自己吃了虧，嘴巴上定然不放過，怎麼著也要損上譚靜幾句。

  「哦，對了，很快就要摸底考試了，你確定這次你還能考第一？」

  尚甜甜譏諷道。

  戳到了痛處，人都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背著兩人，譚靜冷言冷語回懟，「我考不考得到第一名也輪不到你來費心，還是多關心關心你身邊的這位向柚橙同學吧！」

  說完，扭頭走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要分享的秘密沒說成，可憐的向柚橙又得到了一個晴天霹靂的壞消息——一中的高三學生，有每個星期統一進行摸底考試的傳統。

  這次的摸底考試，不近不遠，就在明天。

  真是妙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