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 21 章

  學思大廈樓下的路面停車場，有人堵了路，向思沉的車沒法開出去。他下車去找車主，手機就擱在車上的中控台，忘了拿。

  向柚橙一人留在車裡，吹著空調，刷著手機。

  愜意極了。

  關於不上孫老師補習班的事，她準備待會再跟向思沉談談。

  「叮咚」

  中控台上的手機突然彈出一條消息。

  向柚橙擡頭看了眼車窗外，見人還沒回來，便又低頭繼續刷手機。

  

  五分鐘後，「叮咚、叮咚、叮咚」，連續三聲。

  連番的簡訊轟炸，讓向柚橙來了興致。

  向思沉難道瞞著自己談了女朋友？

  她突然手機也不刷了，鬼使神差地坐直身體，左手伸長了去夠中控台上的手機。拿到後心裡又開始糾結，覺得看人簡訊不怎麼好，便動了放回去的念頭。

  放時，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手機屏。

  手機亮了。

  向思沉這人隨性慣了，手機從不設密碼，新來的消息就這樣大喇喇地鋪開。

  【舅舅，輔導老師的事怎麼樣了？】

  【她接受了嗎？】

  【？】

  【人呢？】

  冷風口還在呼呼冒冷氣，本該清涼舒爽的車內，竟沒由來讓向柚橙覺得有點窒息。她按了車窗的按鈕，副駕駛的車窗一直降落到底。

  灼熱的空氣吸入肺腑，才讓她有些許緩和。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好朋友介紹，孫國為是她姐找的。怪不得向思沉今天的行為舉止這麼反常。

  顧左右而言他。

  一個從小都拔尖、受人追捧的人，為什麼就這麼喜歡遊蕩在她這個平平無奇的俗人身邊？

  向柚橙是真的想不通。

  車外，向思沉終於意識到手機落在了車上，快步跑了過來。

  握在手中的手機頓時變成了一個燙手山芋，驚慌下，手機不小心掉落到了車縫裡。向柚橙低頭去尋，又撞到了堅硬的車飾。

  「嘶」

  顧不上額頭的疼痛，她打開自己手機電筒，在縫隙里尋找。待向思沉開車門上了車，手機也剛好在之前被放回了原位。

  他沒有發現異樣，上了車，照常開車駛出了停車場，匯入車流，讓神經高度緊張的向柚橙鬆了口氣。

  趁著等紅綠燈，副駕駛的向柚橙終於說話了。

  「我不去孫老師那邊補習功課。」

  向思沉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滯，繼而又恢復如常，他淡淡問道：「為什麼？」

  「我不喜歡孫老師。」

  她不喜歡孫老師。不單單是因為這人是她姐牽線的，更重要的是那人給她的感覺有種說不出的不舒服。

  向思沉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向柚橙心裡憋不住事，扭過頭盯著向思沉的側臉，一字一頓說道：「我也不喜歡別人去僭越我的事，即便那是為我好。」

  主駕駛的人沒說話，手指有規律地敲打方向盤。綠燈亮的那一瞬，他一腳油門開了出去，低沉的嗓音在車內響起。

  「沒關係，不合適，那就找個合適的......這次舅舅不插手，你可以自己挑選。」

  她輕輕「嗯」了一聲，車裡陷入沉默。直到車到了一中校門口，向柚橙下了車關了門，才幹巴巴換來一句，「我走了。」

  「去吧！」

  等人差不多要進學校大門，向思沉終究還是沉不住氣，搖下了車窗，喊住了她，神色尷尬地為自己辯駁，「今天的事，舅舅跟你道歉。」

  至於什麼事，兩人心照不宣。

  向思沉從車窗遞出一個袋子，裡面裝了沙田柚和愛媛果凍橙，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去買的。

  快步跑過去接過，向柚橙微笑著跟他揮手，原先暗淡無光的眼眸有了神采，臉色也變得柔和。

  「進去吧！」向思沉也沖她揮手。

  一直目送，直至人徹底沒了影才搖上車窗，拿了手機看了裡面的信息，這才知道那小丫頭為啥突然翻臉了。

  手指飛快打字輸入，斟酌幾次後刪除長篇大論，只留簡單一句，【沒有，她自己找了。】

  車「轟」一聲開走，消失在熱辣的街尾，只留下比天氣還滾熱的尾氣。

  保安亭的大爺目睹了整個過程，他喝了口茶水，嘴裡呢喃道：「現在小孩子不得了，還得大人跟她道歉。」

  進了校園的向柚橙見時間還早，扛著一袋沉甸甸的水果又跑去北門的奶茶店買了奶茶。店裡剛好搞活動，連買三杯價格優惠不少。

  她一手拎著奶茶一手拎水果，哼著歌進了教室，先分了李薇一杯，又給了尚甜甜一杯，自己也留了一杯。

  自打進了教室，就感覺到了一股灼熱的視線一路追隨她，熱烈、幽怨，還帶了一股不甘。強烈、明目張胆，讓她無法忽視。

  「周淮里，你要幹嗎？」向柚橙轉過身。

  結果那傢伙斜靠著牆，人鬆弛又隨性，眼眸低垂，自然伸出右手。

  向柚橙一愣，試探性問：「奶茶？」

  「嗯~」尾調拖長，聽得人是拳頭髮緊。

  蜜桃奶茶，是她最喜歡的奶茶，自己也還沒喝到。說實話，有點捨不得。

  看出她的猶豫。

  周淮里突然啞著嗓子說道：「不行了，嗓子眼冒火，要喝涼的去去火。」

  到底是個善良的人，即便周淮里平日老欺負自己，思索再三，又見那孤零零半懸在空中的手，向柚橙不由動了惻隱之心。

  猶豫、糾結下，手中的那杯蜜桃奶茶已經開始往他那邊偏移。

  眼看計成，他的嘴角扯笑，眼尾上揚。

  尚甜甜扭過頭，直接給他手心就是重重一掌。

  「啪」

  聲音清脆響亮。

  也應該很疼。

  至於為什麼說有點疼，大抵是周淮里臉上毫無掩飾的痛苦之色。

  「尚甜甜，你......」

  「我怎麼了，少欺負人柚橙。」

  「人家是善良，但也不帶你這麼欺負的。」

  瞪了他一眼不說，還囑咐向柚橙別搭理他。

  這人壞得很。

  一聽真是這個理，向柚橙點了點頭，抽了吸管直接一戳，美美喝上幾口。

  「你的蜜桃奶茶多少錢？」

  尚明銘突然扭頭問。

  向柚橙鼓著腮幫子，「平日價是十五元，不過今天優惠，兩杯九折，三杯八折，比較合算。」

  聽此消息，尚明銘宛如晴天霹靂，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腦袋，眼神哀怨地看向神色坦蕩的周淮里，「淮哥，你，你的價實在是太黑心了。」

  「差價是我的服務費。」

  說的心安理得。

  向柚橙一頭霧水，問：「甜甜，你哥怎麼了？」

  尚甜甜把她離開後餐托店發生的事給一五一十說了。

  聽完這，向柚橙鄙夷地看了眼後桌的人，心裡還在為自己慶幸：還好自己沒有上他的當，要不然這個冤大頭就是她了。

  只是可憐尚明銘了，只能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不知道是不是不甘心沒有騙到奶茶喝，好幾次課間周淮里都不經意踢到了向柚橙的凳子，雖然力量不大，但確實煩人。

  還總能堵在她發火前，攤手道歉。

  就是屢教不改。

  實在把她惹急了，向柚橙怒氣沖沖地警告他，「周淮里，你不要太過分，小心我揍你。」

  周淮里背靠牆，饒有興致地問道：「哦？怎麼揍？」

  「就這樣揍。」

  她握緊拳頭使力砸向周淮里的桌子，兩者相碰，發出沉悶的聲響。力道不小，晃得桌上的水杯灑出少許水。

  動靜不小，周淮里被搞得一愣，問：「你的手？」

  「沒事，好得很，你小心點。」

  哪怕已經疼得要命，向柚橙還是努力維持著好的儀態，淡定自若地回身，趴下，頭埋在書下，不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表情。

  書很好隱藏了她的情緒。

  不過，總有人手欠，掀了她的書。

  「你確定沒事？」

  「沒——事——」

  聲音悶悶的，一字一頓，帶了不小的壓抑情緒，有點咬牙切齒。

  最後還是因為實在太疼了，向柚橙一個人衝出教室，跑去了洗手間，擰開水龍頭沖洗已經開始紅腫的右手。

  希望緩解皮肉之痛。

  沒過幾分鐘，三個聯排洗手池站滿了人。向柚橙站中間，兩女生站她的一左一右。

  兩人洗完手，沒有拿抽紙擦，而是隨意甩了甩。

  水漬飛濺向柚橙一臉。

  這種情景又似陳相識——

  在餐托店的二樓洗手間，譚靜就是這樣乾的。

  果然，一擡頭，就是兩個老熟人。

  譚靜的左右護法。

  一個是郝思美，一個是李丹。

  兩人捂著嘴，驚訝地說道：「同學，不好意思，濺了你一臉。」

  向柚橙微微一笑，「沒關係。」

  下一秒，她就擰大了水龍頭，直接雙手兜水往左右兩邊甩去。

  一點也沒有留情。

  這水量，跟之前比，壓根一個天一個地。

  兩人還在為自己的小心機洋洋得意，下一刻，水直襲臉上、衣服上，頓時濕了一大片。

  洗手間裡是一片尖叫聲。

  向柚橙也捂嘴，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驚訝說道：「同學，不好意思，濺了你們一臉的水。」說話老茶了，還慢條斯理拽了紙擦手。

  她一走到洗手間門口，堵住門的人瞬間散開，生怕晚一秒自己就受到牽連。

  出洗手間還沒走幾步，手機就突然嗡嗡作響。拿出一看，向柚橙頓時是又好氣又好笑。

  【我知道你不怎麼喜歡我，但是高考這種事不要意氣用事，按照你現在的成績，你連考上普通學校都難。】

  【孫老師是本市最好的輔導老師，你找不到比他更好的老師了。】

  【聽姐的話，不要任性。】

  平日裡，這種消息她是壓根懶得理會，可剛剛在洗手間受的氣還沒消，這會兒董艾晴又裝知心大姐姐教導她。

  真的是煩夠了！

  只要她不答應，那人總會有千個萬個理由來說服她。

  舅舅不行了，她自己來說；她不行了，估計就要輪到母親向晴來施壓。

  如若真的到那時，她就真的沒有選擇權力了。

  夕陽餘暉，空氣里少了燥熱的溫度，多了油畫般的景致。她站在走廊上，抵著欄杆低頭看樓下的人。

  被弄濕的連衣裙很快又乾爽如初，連一點點的水漬印記都不曾留下。

  不遠處是籃球場。

  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

  更準確的來說，那人真的太過於顯眼了。向柚橙一眼望去，就奪去了她所有的目光，追隨他。

  藍色的9號球衣，露出線條緊緻的手臂和小腿，膚色很白，是多數女生都為之瘋狂追求的冷白皮。

  夕陽下，白色的皮膚鍍上了健康的小麥色。

  印象里，會打球的男生應該都是這種健康膚色。

  三人圍著籃框搶球，短短几分鐘，那人連進了幾個三分球。他驕傲地仰著頭，汗水浸濕了額前碎發，除了痞帥，又給他添了一股野性的帥氣。

  「周淮里好帥！」

  「對啊！學習好，打球也好。」

  兩個別班的女生從她背後經過，小聲興奮地談論少年。

  學習好。

  這話喚醒了她的記憶。

  對啊！為什麼不找周淮里幫她補課？

  想到這，她疾步下樓，一口氣跑去了籃球場。

  站在籃球場，她喘著粗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少年，臉上是跳動的喜悅，眼裡都帶了星辰。

  少年停頓在原地，右手扣動著籃球，發出「砰、砰、砰......」聲響。

  她迎著夕陽，大聲說道：「周淮里，幫我補習功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