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鬆

2024-09-13 19:55:56 作者: 六尺七寸

  放鬆

  一切都步上正軌,離開學還有大半個月。秦匆想到這個暑假一直忙東忙西,也沒有真正的休息一下,就想著。和竇長青商量去哪裡玩玩,放鬆放鬆。

  「小盛之前去了深圳,我們也去深圳看看吧。」

  「豆腐,你不要老想著別人,考慮別人。你喜歡藝術,深圳又沒什麼藝術景觀,人文景觀。我看我們倒不如去西北,既有藝術人文,也有自然風景。」

  竇長青覺得秦匆說得也有道理,兩個人就一起去了西北。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西北的廣闊讓秦匆的心胸也開懷敞亮了一些,人生在世,總是逃不過忙忙碌碌,營營汲汲,可是真正迴轉過身來,大家追逐的那些東西又有多重的分量呢?

  如今太平盛世,也沒有國讎家恨需要背負,秦匆最大的願望也不過是簡單實現一下自己的價值,然後可以和自己愛的人快樂地生活。

  他愛的人在身旁,可是他知道這只是一個易碎的琉璃幻夢。人生雖然短暫,但是寂寥和孤獨也最是磨人,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那個計劃似乎對自己太殘忍了。

  他愛竇長青,很愛很愛,希望他幸福,快樂甚過自己,但是他也應該愛自己,讓自己快樂開心。

  

  所以在那一刻,遼闊的視野里,秦匆突然決定放過自己,如果竇長青有了愛的人,他就退開,祝他幸福,那時他就自己療傷,不挨著他了。

  既然是出來放鬆,那就應該敞開了玩。秦匆騎了馬,騎了駱駝,拍了遊客照,買了紀念品,在沙漠裡撒丫子瘋跑,皮膚都曬黑了一些,竇長青倒是一直都安安靜靜的,時不時畫一兩張畫。

  「豆腐……」

  「怎麼了?」

  「就是想叫一下你。」

  秦匆想自己現在還有叫他豆腐的機會,或許有一天,他只能叫他的本名,甚至連本名都沒機會叫。在那一刻,他突然希望留光能做得久一點,再久一點,哪怕不賺錢,起碼兩人之間還是會有些許關聯。

  「秦匆,你最近怎麼了?感覺怪怪的。」

  秦匆笑了,竇長青是敏感細心的人,他只好找個理由搪塞過去,「沒什麼,豆腐,就是感覺創業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孫微澤都在幫我,但是起步就是很困難。」

  「別急,萬事開頭難,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好。」

  是真的可以好起來嗎?秦匆卻覺得自己不會再好了。他本來不卑不亢,不讒不媚,堅定不移,執著不悔。可是如今卻左右搖擺,朝令夕改。秦匆覺得自己仿佛已經不是自己了。以前他覺得痛苦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現在他才明白,能說出來,能哭出來的痛苦,都不算痛苦。真正的痛苦是心碎如刀卻要強顏歡笑,無語凝噎偏似毫不在意。有時候,他甚至希望竇長青能夠快點找到他合適的人,一刀之痛總好過片片凌遲,最痛苦的是片片凌遲以後還是必須承受那一刀之刑。

  明明是出來放鬆的,但是這個放鬆,仿佛讓人更加精神緊繃。

  竇長青其實也發現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好像就這一個月以來,兩個人的關係突然變得很尷尬,很微妙。他其實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因為他自己曾經在親密關係裡面已經失敗過兩次了,所以他習慣性地把問題推凱到自己的身上。這導致兩人之間的氣氛更加地尷尬,竇長青覺得自己已經人軟和到了失了分寸,秦匆也察覺到了,但是對方對自己那麼好,自己卻總是轉不過彎。以至於這個旅程,一直都是彆扭而僵持的。

  明明是想要製造即使日後分別後也可以懷念的美好回憶的,沒想到卻被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秦匆自始至終都知道,是自己的心態出了問題。明明一開始決定了做他一輩子的朋友,把所有的心事全放在心底,卻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緒。他陷入了更加深沉的迷茫懷疑中,難道自己真的是一個反覆無常的人嗎?等到很久很久很久以後,秦匆才發現,不是竇長青的問題,也不是自己的問題,在那個年齡,愛情怎麼控制得住呢?所有的懷疑、恐懼、害怕、難過,恰恰證明了自己的深愛。只是在那個當下,他不肯原諒自己,也不肯捨棄。這感覺很像小小少年看上了櫥窗里一件自己買不起的東西,知道家裡沒有那個經濟實力,不哭也不鬧,卻一直心心念念,心心念念,害怕被那「寶物」被別人買走。

  秦匆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還沒有遇到竇長青。他在櫥窗裡面,看過一件婚紗。少年的時候認定一個人以為會是一輩子,當時他想和陳嵐梔結婚的時候一定要讓那件婚紗穿到她的身上。仿佛有了那件婚紗的加持,兩個人就能夠一起永遠幸福地在一起,有一個王子和公主般的童話結局。

  可是如今回想起來,那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那麼遙遠,那麼慘澹,還帶著點迷茫。是否他現在的執著渴求糾結和妄念,到後來的某一天,也會變得雲淡風輕,煙消雲散呢?

  他突然想起,在竇長青還沒有來的那個暑假,湖南衛視播出過一個林依晨演的電視劇,叫我可能不會愛你。當時他看了第一集就沒有再看。少年的時候,心智堅定,卻也充斥著害怕,他怕自己會走到那一天。最後的結局是什麼他到現在也不知道,在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很想知道結局。他和陳嵐梔的結局已經註定了,可是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沒有遇到竇長青,另一個平行時空,最後可能會有怎樣的結局。

  兩個人旅行結束後,秦匆花了一天多的時間把這個電視劇看完了。

  第一集:「你有沒有一個感覺,我們的十七歲,好像不過才是去年的事情。」

  秦匆笑了,十七歲對他不是去年的事情,是前年的事情。

  最後一集:「我確定你們的愛情不會有高潮疊起,驚天動地的時刻,但絕對是歷久彌新。因為,在過去的十五年,你們總有說不完的話,所以,下一個十五年,下下個十五年,下下下個十五年,……」

  「停……我只要你跟我保證,不管我跟李大仁是不是分了,你永遠都會在我身邊。」

  ……

  「我的原則就是,我這一輩子,絕對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身邊。」

  秦匆哭了,如果30歲,他還在竇長青身邊,那他們就真的認識了十五年,可是他現在才十九歲,就已經不確定還會不會有明天。

  他終於認命,他放不下,他對竇長青,就是放不下。

  他不在乎平行世界裡可能會有怎樣的結局,竇長青是意外,也是驚喜,他愛他,不管結果怎樣,他會陪在他身邊,兜兜轉轉,一切還是轉回了原點。秦匆放棄了原則,委屈了自己,他想,這一回,不會再有什麼波瀾了。他完全確定了自己的心意——犯賤也好。沒有底線也罷,他這一輩子,就要賴在竇長青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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