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船公
2024-09-13 19:46:32
作者: 花色滿京
第144章 船公
鵷鶵豈會在意鴟鳥之「嚇」。
何不見伸手轉腕一指二管事, 隨即甩袖邁步,走向百里燃。
「唔。」
二管事還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喉嚨仿佛被什麼堵住了。
二管事出離憤怒了, 他身上亮起一層火光,但這層火光卻沒能「燒化」他喉中之物。
「唔,唔唔唔唔唔!」二管事氣得臉色脹紅。
在何不見路過他身邊時,他裹著一層火光的手胡亂抓向何不見。
「颯——」
越荒州身上殺氣噴薄而出,鼓動周圍的空氣化為一道道風刃。
「鏘鏘鏘鏘!」
「唔——」
無數風刃劈頭蓋臉向著二管事劈去,每一刀風刃都刮去二管事身上的一層火光。
二管事的手無助地在空中胡亂揮舞,想要抵擋風刃。
但風刃的數量太多了,力道也太大了, 他只能憑本能收回手臂抱頭被動挨著。
千萬道風刃交擊在他身上, 讓他站都站不穩。
「當。」
「唔——」
二管事被颳得踉蹌兩步,雙膝一軟,膝蓋骨結結實實和碼頭地面來了個碰撞。
痛得他臉色猙獰,想叫都叫不出來。
何不見這時已經走到了百里燃五步之內。
百里燃背後的兩個帶刀護衛緊張地拔出刀,一股金石銳氣自他們的刀上散發開來。
百里燃身周也升起了一層金色的防護罩。
「二公子不必這麼緊張,我們的朋友此時正在百里府做客, 我們三人此行正要去河源郡、登門拜訪百里府。」
「這艘船,二公子不想與我等同乘, 也必須要乘了。」
此時天色將晚, 長空寥廓,暮色四合。
天邊堆積的雲呈黯淡的紫色, 用它們的身體挽留著最後一絲霞光。
何不見背後的,圍繞著二管事的風刃散去, 帶動的風吹動何不見墨色道袍的衣袂,帶起烈烈聲響。
何不見笑著說完, 眉目間不見慍色,長身玉立,姿態出塵。
百里燃不由得坐直了身體,眼中多了分凝重之色。
圍繞著二管事的風刃,將他身上的火光一層層削去,卻連他的一根毫毛都沒有傷到。
這等控制力,遠比風刃本身還要驚人。
若發出風刃之人心有殺意,二管事怕是會被千刀萬剮。
大管事這時開口道:「既然三位是去百里府訪友的,就是百里家的客人,自然當同乘一船。」
「誰讓你插嘴的?本公子還沒發話。」百里燃狠狠瞪了大管事一眼,「什麼時候本公子的事輪到你來決定了?」
大管事平靜道:「二公子,家主請您務必在『長明節』祭祖之前回去,我們不能在此耽擱時間。」
百里燃臉頰抽動,他泄了勁兒一樣靠迴圈椅里,衝著後面揮了揮手。
兩個護衛歸刀入鞘,他面前的金光屏障也消失了。
「好好好,」百里燃不陰不陽地道,「你倒是會拿雞毛當令箭。」
大管事充耳不聞,反而向何不見三人拱手作揖。
「這位是我百里府的二公子,百里燃。二公子被家主寵壞了,三位仙長不要介懷。」
「不知三位仙長貴姓大名?」
「仙長之名不敢當。」何不見淡淡道,「在下道號靈和,這位是我師弟定虛,這位道號承真。」
這時,流淚河上,一艘大船劈開水流,向著這邊駛來。
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緩緩靠岸的大船吸引。
何不見擺了擺手,解開了二管家的禁言,對越荒州、張道一道:「走吧。」
三人越過百里燃一行登了船。
百里燃暗地裡咬牙,瞥了眼二管事,冷哼道:「廢物,還不快滾過來!」
說完,他一拍圈椅。
椅子凌空飛起,帶著他登上了船。
二管事剛剛膝蓋和大地來了次碰撞,也不知骨頭裂了沒。
聽到百里燃的話,他忍著痛連滾帶爬跟上了百里燃。
這艘大船共有三層,此時三層之內已有不少在其他渡口登船的乘客。
依照百里燃的脾氣,早就將他們都趕下去了。
不過由於剛剛撞上了鐵板,在船上他也不好發作,只能憤憤不平地抱怨:「為什麼非要搭船?大哥真是腦子有病。」
大管家沉默地跟在百里燃身邊,只要百里燃按照家主的指示行事、只要百里燃沒惹出大禍事,他都閉口不言。
二管事剛剛辦事不利,現在反而更加殷勤地貼過來。
「公子,公子彆氣,我這就安排最好的房間給您和姑娘們。」
何不見則漫步在走廊上,好奇地用靈識探查這艘船。
「這麼大的船,也不是法器,也沒有揚起風帆,我也不見上面有什麼陣法……」
「它是怎麼能逆流而上的?」
這連張道一都不清楚了。
「我沒來流淚河上乘過船……」
很快,何不見就得到了答案。
他的靈識看到二管家跑到了甲板上,找到一位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的怪人,從懷中掏出一把信香,點燃後插在怪人身前的香爐里。
「船公船公,船費已付。」
「順風順水,直到河源。」
盤膝坐在甲板上的船公猛地低頭湊近信香。
信香上冒出的煙凝為細細的兩股,投入到船公臉上應當是鼻子的位置。
船公深深吸著,低下的頭越仰越高,煙柱越拉越長。
信香燃燒的速度極快,幾個呼吸間,信香柱頭上的火星就湮沒在了香灰中。
船公發出嘶啞的聲音:「不夠。」
「不夠?!」二管事炸了,「這可是被一百位百姓供奉了百天,用了上好香料製成的百日香。」
「一百位百姓的信仰還不夠嗎?」
「不夠。」船公還是吐出這兩個字。
二管事臉上露出掙扎之色,良久,他從袖口裡掏出六顆表皮鮮亮、水靈的鮮果,放在船公面前。
這回,船公道:「夠了。」
二管事嘖了一聲,轉身離去。
何不見的靈識分明看到,他袖口裡還有一顆果子。
何不見忍不住傳音給越荒州和張道一:「乘船這一趟到真是豐富了我的見識,我好久沒遇見過這等恃強凌弱、又貪滑自私之人了。」
張道一不在意地笑笑,他常在各大世界遊歷,除魔衛道,見過太多難言之人、難言之事。
「能拜入四大宗的人,性情或有缺點,張狂也好、爭強好勝也罷……性情雖然各有缺點,卻少有這般不堪的。」
「我們這些修士遠離塵寰,久而久之,也忘了人之性情中最幽微難言、灰暗不堪的部分,也就少了一份警戒。」
「也因此,常常有大能、老怪重入紅塵,以世人千面、紅塵百態作鏡鑒,反照自身,審視道心。」
「也不能太沉溺世情中。」越荒州道。
何不見也點點頭,道:「我們也去交船費吧。」
三人邁步走向甲板。
此時何不見已經大致搞清楚船公究竟是什麼了。
船公戴著斗笠、披著蓑衣,凡人肉眼看不穿,但修士的靈識一掃,就能發現蓑衣下其實是木頭。
沒錯,這船公是一塊被雕成了人形的木頭,木料還和這艘大船相同。
也不知是船生了靈附在了木偶上,還是某個孤魂野鬼貪戀供奉附在了木偶上,漸漸木偶化為了船公。
船公受了供奉,有了神力,以自身力量驅動大船。
何不見走到船公面前,不由得感嘆翊聖世界當真適合神道,連木偶稍微受到供奉都能化為船公。
「我身上也沒有信香,沒有鮮果,不知靈石能不能作供奉。」何不見傳音給兩人。
「試試。」越荒州道。
張道一思索片刻,道:「我身上倒是有些和信仰有關的材料,我繪製符籙時,有時會用到香灰之類的東西。」
「沒事,我先拿靈石試試。」何不見道,「實在不行拿點丹藥和百里家的人換點信香,想必他們會很樂意的。」
何不見從儲物法器里,先取出一塊下品靈石,放在船公面前。
船公又一次猛地俯下身,在靈石上左右搖擺,隨即猛地深吸一口氣,將靈石吸進體內,生怕何不見反悔一樣。
「三個人,一塊不夠。」
「三塊。」
「一共要三塊,這樣的。」
何不見笑了笑,又取出五塊下品靈石放在船公面前。
「三個人的船費,再加三間上房。」
船公立刻道:「成交。」
三人上到大船第三層。
大船第三層,除了百里家的人之外,每個房間都空著。
本來三層價格就貴,住的人少。
住得起第三層的人,也不敢招惹百里家。
一看到百里燃的架勢,他們就識趣地搬去了第二層,給百里燃空出了第三層。
何不見三人可不怕百里家,第三層清靜少人,正適合他們。
張道一跟他們道別,選了間房就進去了。
何不見與越荒州則進了同一間房。
何不見選的是臨河的房間,一推開窗就能看見奔流的河水和遼闊的江景。
此時天色全黑,弦月如鉤,卻鉤不破薄雲。
天空宛如被一層輕柔的紗籠罩著,月光與星光都朦朦朧朧。
「嘩嘩嘩……」
川流不息。
越荒州從自己的儲物法器里取出一壇猴兒酒,給何不見倒了半壇。
何不見接過抿了一口,感受著馥郁的百果香氣自舌尖蔓延到喉中。
「怎麼連一整壇都不捨得分給我,只分我半壇?」
越荒州靠著窗框,望向江景,道:「除去此壇,只剩最後一壇。」
「原來不是小氣,是捨不得啊。」何不見托腮。
「沒什麼捨不得的,下回碰見其他好酒再買點。還有靈果。」
「嗯……雖然修行之人不重口腹之慾,但下回再遇見好景致,沒有佐景的好吃的,總覺得少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