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越江
2024-09-13 19:43:35
作者: 花色滿京
第033章 越江
兩人說話間, 就見商隊的大管事和廂兵的頭領交談了幾句。
雖然離得遠,何不見和越荒州卻聽得一清二楚。
那廂兵頭領咬定了商隊裡藏匿著間諜,非要挨個搜查馬車和貨物。
大管事拿出虞氏壓他們, 廂兵卻不買帳。
最後兩方鬧翻了,廂兵的頭領一點面子不給,大喊道:「這商隊如此阻礙搜查,看樣子是心虛了,給我好好搜,每輛馬車、每箱貨物都不能放過。」
「你!」大管事氣得不行。
商販雖然聽不見領頭的和廂兵說了什麼,但他看到廂兵還繼續在搜查,就知道沒談妥。
商販的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 像極了嗅到危險的機靈小動物, 他壓低聲音道:「看樣子南秦要亂了。」
眼見著廂兵一馬車一馬車地搜過來,護衛車隊的健仆和鏢師握緊了武器,空氣越發緊繃。
虞氏商行的車隊裡可不僅是虞氏的貨物,還有不少小商販花大價錢隨行。
對這些小商販而言,與其在路上受層層盤剝,不如上供給大商行, 換個路上的便利。
除了小商販,還有各色人士交錢搭車隨行。
廂兵還沒排查到何不見坐的馬車, 就搜出一個隨身帶著弩箭的人。
此人有些武藝, 悍然跟廂兵動手,但一人難敵眾手, 被廂兵當場格殺。
領頭的更為囂張,當場責問大管事:「你們虞氏商隊裡居然有私藏弩箭的帶人, 怕不是北唐派來的奸細潛入了商隊,來人, 全部扣下。」
「你敢!」大管事厲聲道:「陳知兵別太過分了,我們可以留下一車貨物。你若還想要更多,別怪我們翻臉,我們虞氏也是在皇爺面前有幾分臉面的。」
陳知兵見此,改口道:「好,我也是要給虞氏幾分臉面的。不過你們商隊裡私藏反賊,還是要搜一搜!」
大管事冷哼一聲,扔下句:「陳知兵如此行徑,虞氏記下了。」
何不見聽到這裡,就知道了,大管事和陳知兵達成了一致。
大管事用一車貨物換陳知兵不為難虞氏的人,但陳知兵還是要搜刮隨著虞氏商隊一起北上的人。
廂兵面對隨行的小商販更加兇惡,車隊裡頓時一片混亂,不少人選擇給錢息事。
有貪財不肯拿錢的,便被廂兵扣上了奸細的名頭拉下車扒個乾乾淨淨。
這麼一殺雞儆猴,後面不少人自覺地給廂兵上供錢財。
廂兵越搜越往後,搜到了何不見坐的車廂上。
車廂里的小商販早早就準備好了一貫銅錢,遞給了廂兵。
廂兵掂了掂,看向那個文士,粗聲粗氣道:「你呢?」
「在下身無長物,只有功名。」
中年文士都不正眼看那廂兵,他能有錢搭虞氏的車隊,身上並非拿不出這點錢。
廂兵扭頭唾了一口唾沫,道:「功名?你最多是個舉人,官都不是,功名值多少銅板?誰知道你去北方是不是投敵的?」
說著就要上手把文士拉下馬車。
何不見見此伸手擋住廂兵,另一隻手從儲物袋裡取出三兩銀子,遞給廂兵,道:「旁邊這位是我弟弟,這位是我家長輩,錢我給了。」
廂兵的眼睛瞄了一眼何不見手裡的銀子,拿走後道:「算你識相。」
文士攥緊了手,恨聲道:「就是這幫赤佬盤剝往來行商百姓,南秦才有今日。」
廂兵還沒走遠,聞言停下腳步,回頭嘲諷地說:「你們舉人無稅無徭,難道就不是盤剝百姓了嗎?」
文士頓時變色,反駁道:「這怎麼能比?」
「怎麼不能比?朝中的大夫們剋扣軍餉糧草,你口中的赤佬們已經一年未發過餉銀了。虞氏運糧運鹽去前線,是為了高價賣給我們。」
「你口中的赤佬餓著肚子跟北朝人拼命!」
說完那廂兵狠狠颳了一眼馬車裡的人,轉身離去。
沒多久剛剛離開那廂兵去而復返,這次還多帶了幾位廂兵,將何不見所在的車廂圍住。
領頭的廂兵對何不見道:「合浦南珠乃是貢品,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何不見怔了下,隨即反應過來,廂兵指得合浦南珠是他左手上的星珠鏈。
由於星珠太多,何不見將星珠以靈力連綴成珠鏈,纏在左手腕和小臂上,平常由法衣寬大的袖口蓋住,並不引人注意。
想來是他伸手剛剛攔住廂兵時,衣袖滑落,被對方看到了。
之前拿了三兩銀子的廂兵用熾熱的目光盯著何不見的手腕,當時他便注意到了何不見手腕上的珠鏈。
要知道珍珠素來是貢品,好的合浦明珠更是非皇室不可用。
何不見手腕上的珍珠雖然個頭不算大,卻全部是正圓形的,大小全部一致,細膩凝重、光潤剔透、沒有瑕疵,這樣一串珠鏈,價值萬金不止。
何不見意識到這點後有些無語,雖然星珠表面看和珍珠類似,但它並不是珍珠,而是星辰之力凝成,他不可能交出去。
圍過來的廂兵熾熱的眼神中浮現出貪婪,他們圍在馬車旁簡直如同圍住獵物的鬣狗。
「指不定是他從哪位皇親手裡偷來的,拿下他!」
何不見已經厭了此間事,便暗給越荒州傳音。
「師弟,我們走吧。」
何不見化為一道雲霧,遮擋了周圍的視線,和越荒州一起化為兩道遁光向著北方而去。
消失的同時,何不見順手施展了一手移花接木,把之前給廂兵的三兩銀子換成了石頭。
此處前方不遠處就是鎮江重鎮,鎮江北方便是滾滾大江。
由於南秦與北唐隔江對峙,兩方對大江封鎖得極嚴,除非走一些特殊路子,否則別想渡江。
但這對何不見與越荒州而言並不是難事,本身他們隨車隊到鎮江之後,就要化作遁光渡江,此刻不過是提前離開。
何不見與越荒州兩人消失後,廂兵們與車廂里剩下的兩人面面相覷。
兩個大活人……就這麼在眾人面前消失不見了?!
南秦迷信之風極盛,小商販第一個反應過來雙手合十念念有詞道:「福生無量天尊,不知是南海還是東海來的神仙,求您保佑,求您保佑。」
文士張了張口,嘴硬道:「也許不是神仙,典籍不是說南海之外有鮫人,泣淚如珠,想必是鮫人上岸。」
之前拿了三兩銀子的廂兵反應過來一摸懷裡,只摸出三塊石頭,他當即把石頭往地上一扔,連聲說:「什麼神仙鮫人,怕不是鬼魅惑人!」
……
何不見與越荒州化為兩道遁光,越過滾滾大江,落到了江北的土地上。
此時他們兩人已經進入北唐的疆域,何不見嘆息一聲,道:「南秦皇帝篤信方士佛道,世家與勛貴相爭,文臣打壓武將。世家聯合壟斷鹽糧、剋扣軍餉,以至兵卒劫道盤剝商隊百姓為生,尤似匪類。」
「哪怕沒有康興運強奪南秦的國運,南秦的氣數也盡了。」
越荒州生於南秦越地,按理來說亦是南秦人,但他對南秦行將滅亡一事毫無所動。
「兩年前我們離開天蒼山,聽聞南秦上下不為越地賑災,反而年年令康興運開壇祈福。那時我便知道,南秦該當亡國。」
何不見聞言看了眼他的神情,發現他冷漠平靜得驚人,也回想起兩年前他們從天蒼山到太無觀途中所見所聞。
他還以為當時不識字亦無人教導的孩子沒聽懂,卻不想越荒州其實什麼都清楚、什麼都記得也什麼都明白。
何不見搖搖頭,也不再說此事。
兩人度過大江後,要向西北而行。
這次他們沒有再隨大商隊一起前行,而是兩人單獨上路。
兩人前行便不必沿著官道走,他們可以穿山越湖,在無人的地方反而剛好趕路。
泗州官路上,一個身穿灰色布袍、留著兩縷青須的道人半躺在驢車上,任瘦驢噠噠噠往前走。
「師父師父,」道人旁邊一個小孩扒著驢車壁往外看,「有兩個人在路邊走!」
「兩個人大驚小怪什麼,沒見過人嗎?」道人懶得動,隨意敷衍了兩句。
「哦。」小孩呆呆的,也覺得師父說的對。
半個月後,官道上,道人掂著錢袋,砸了砸嘴,說:「大戶人家果然有錢,這次掙了三十兩銀子,徒弟,咱們得趕緊走,到下個大城,師父給你買羊肉包子。」
一聽有肉吃,小徒弟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他痴痴扒著車沿,對下一座大城望眼欲穿,看了會兒,他又叫起來。
「師父師父,那兩個人又出現了,走在我們前面!」
「什麼兩個人?」道人的心思全在錢袋上,隨意擡眼看了眼。
就見塵土漫天的官道上,一黑一白兩道人影緩步前行。
道人看了眼就移開了視線,兩個人而已,他道:「別瞎喊,乖乖等著老道給你買羊肉包子。」
小徒弟乖乖不再說話了。
驢車噠噠噠前行,又走了一會兒,道人突然覺得有點不對,那兩個人在官道上行走,怎麼什麼包袱都沒帶?
而且,驢車雖然行得慢,但怎麼還沒趕上前面那兩人。
老道又擡頭看了眼,發現官道上已經沒了那兩個人。
老道頓時坐起身,問小徒弟:「那兩個人呢?」
小徒弟傻傻說:「消失啦。」
「消失了?」老道突然想起好像之前,小徒弟也說在路上看到了兩個人。
老道越想越不對,拿起趕驢的鞭子,在瘦驢的頸側打了個空響,口裡「去去」喊著,讓瘦驢趕緊往前走。
此處距離下座城不遠了,趕到那裡入城後,他打算換成馬車。
其實早該換馬車了,只是老道扣門,才一直架著瘦驢奔波。
雖然剛拿到銀子,老道頗為肉疼,但為了自己和徒弟的兩條小命,他還是狠下心決定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