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無家
2024-09-13 19:19:26
作者: 樓見溪
第43章 無家
謝祁的目光緊緊鎖在江懷允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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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時,江懷允面色冷靜,語氣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卻字字清晰,不似玩笑。
這樣斬釘截鐵的嚴詞拒絕,讓謝祁笑容一滯。他張了張口,一句「攝政王既然如此惜命,那在端州時為何還要捨命救我」險些就要脫口而出。
一陣「篤篤——」的敲門聲傳來。
謝祁回過神,理智地將幾欲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他側過頭,循著聲音望向門口。
康安頂著兩位王爺同時投過來的視線,硬著頭皮望向謝祁,眼觀鼻鼻觀心地稟報:「王爺,劉太醫為管家診完脈了,如今正在外面候著。」
短短几息,謝祁的神色已然恢復如常:「讓他進來吧。」
這幅反客為主的姿態讓康安心下微訝,他下意識覷了眼一旁的江懷允。
似是剛上過藥,屋內縈繞著一股清冽的藥草香,他正半垂著眼,一絲不茍地理著衣領周邊的褶皺,並未生出分毫不虞,像是默許了自家王爺的話一樣。
康安心頭訝異更盛,頗有些雲裡霧裡。雖然不解,可康安也識趣地沒有深究,只略略掃了眼,便轉身去請劉太醫進來。
劉太醫是正在家中陪著妻兒用膳的時候被一封書信叫過來的。書信送得突然,他認出康安的筆跡,還以為是王爺在回京的路上生了意外,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兩口,火急火燎地便趕來了攝政王府。
他心中擔憂,連王爺為何會在攝政王府這樁事都沒空疑惑深思,只管提著藥箱匆忙趕來。
到了之後,聽到康安解釋,才知是為攝政王府的管家看診。
攝政王府的管家遭襲的事情他有所耳聞,太醫院中不乏有同僚等待著王府的延請,希望借為管家看診一事在攝政王眼前博一個眼熟。只是沒有想到,最後這樁事居然落在了他頭上。
更沒有想到,為管家延請太醫的人,居然是王爺,而非攝政王。
儘管劉太醫心中有諸多不解,還是兢兢業業地為管家看了診,又勤勤懇懇地跑來復命。他躬了躬身,朝著二人行禮後,不待發問,便主動將管家的病症娓娓道來:
「老臣已經診治過,管家雖然目前尚未甦醒,可好在發現及時,幾位大夫又救治得當,傷勢並沒有惡化的跡象。老臣已經為管家施針疏通了經脈,再過不久他就能醒過來了。」
方才小廝說的「管家三日內不能甦醒,恐怕回天乏術」的話一直縈繞在江懷允腦海里,令他懸著心,始終擔憂不已。如今乍然從劉太醫的口中聽到這樣的好消息,一時竟有些不敢相信。
他抿了下唇:「……當真?」
劉太醫信誓旦旦地點了下頭,正要開口,卻被一聲輕笑打斷。
謝祁溫聲道:「劉太醫的針灸術世上無人能出其右,就連王聖手在這方面也比之不及,攝政王大可安心。」
這話並不誇張,劉太醫面上含笑,神神在在地點了下頭。
聽到這裡,江懷允總算鬆了口氣,道:「多謝劉太醫。」
劉太醫連忙躬身,說著「不敢當」。
謝祁撐著下頜望向江懷允,適時道:「阿允身上的傷勢還沒有痊癒,駱公子留下的草藥也用完了,正巧劉太醫在,不如讓他給你診診脈,再開些對症的藥方。」
江懷允擡眸覷了眼,劉太醫是謝祁的人,這已是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事。既然如此,也不用擔心劉太醫會將他不在盛京的事情透露出去。
想到這裡,江懷允「嗯」了聲,應承下來。
江懷允肩上的傷口因為長途跋涉不可避免地開裂,不過好在在端州時將養的好,雖然染血的衣袍看著觸目驚心,實際上並無大礙。
劉太醫按部就班地查看了他的傷口,又給他診了脈,才在小廝的帶領下去一旁寫藥方。
劉太醫提著藥箱去一旁寫藥方的時候,江懷允也起了身。
謝祁擡了擡眼,開門見山地問:「攝政王舟車勞頓,不趁機歇一歇,還打算出門?」
江懷允沒理他,徑直入了內間,拿了套乾淨的衣裳出來。
謝祁看到他手中的衣裳便恍然大悟了。江懷允傷口裂開,衣袍上沾了血漬,將將回來時,急著探望管家沒來得及更換,如今既有空,憑他的性子,自然是忍不得的。
明明這裡是他的寢居,他卻不開口趕人,反而自己避到廂房換。謝祁心下好笑,從善如流地起身,道:「攝政王便在寢居換罷,我們去花廳候著。」
謝祁當先步出寢居,劉太醫聞音知意,提著藥箱也跟了上去。
寢居里很快便安靜下來,有些空蕩蕩的。
江懷允捏了捏衣角,神色難辨。
*
花廳。
雖然已經是傍晚,可花廳中過燃著燈燭,昏黃的燭光隨著偶然飄進來的風無骨一般地搖曳著,將廳中的黑暗驅散殆盡。
劉太醫借著燭光,行雲流水地寫好藥方,正要交給一旁等候的小廝,就聽始終沒有出聲的王爺開了尊口:「給我吧。」
劉太醫遞藥方的動作一頓,下意識望向謝祁,滿臉茫然,好似沒有聽清。
謝祁屈指敲了下桌子,難得有耐性地重複:「藥方,給我。」
「……哦好。」劉太醫反應過來,從善如流地遞過去。隨即後退兩步,候在一旁,看著謝祁一字不落地認真看完。表面上一派沉靜,實則抓心撓肺地等著去問問康安,怎麼王爺去了皇陵一趟,對攝政王忽然就這麼關心起來了。
甚至還叫攝政王……阿允?
劉太醫神遊天外,好半天才聽到謝祁略有些不耐煩地聲調:「劉太醫。」
他猛地回過神,清了清嗓子,躬身問:「王爺有何吩咐?」
謝祁只手壓著藥方,鬆了松眉心,問:「你方才診了脈,攝政王的脈象可有不妥之處?」
劉太醫不明就裡,卻還是搖了搖頭,如實回道:「攝政王的脈象只是因著舟車勞頓有些虛浮,仔細將養即可,並無大礙。」
和當初駱修文診治的結果相差無幾。謝祁抿了下唇,不放心地問道:「你仔細探查過了,確定沒有大礙?」
謝祁這樣追根究底的態度讓劉太醫也難免地生出些許忐忑,他皺著眉,仔細回憶了半晌,才篤定道:「攝政王的脈象確實沒有大礙。」
似是怕這樣的話不足以取信謝祁,劉太醫想了下,續道,「方才王爺特地叮囑老臣去探查攝政王的脈象,老臣反覆查看,應當不會出錯。」
做大夫的,素來習慣說話留有三分餘地。這話一出,謝祁心中猶存的幾分擔心也悉數散了。
桃花谷中,范承光說得那些話,十有八|九就是危言聳聽。原本他心中惴惴,駱修文診過以後,仍有些不放心,這才特意暗示劉太醫去探他的脈。
如今劉太醫也如此說,約莫出不了錯。
況且,如若真的有病症是劉太醫也診不出來的,那再多的擔憂也是徒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歸能尋到解決之策。
謝祁輕吁出一口氣,擺了擺手道:「本王知道了,下去罷。」
「是,老臣告退。」劉太醫如蒙大赦,眉開眼笑地預備去找康安聊一聊。
走了沒兩步,謝祁叫住他:「等等。」
劉太醫頓住腳步,狐疑地望過去。
謝祁問:「本王記得,你曾給寫過不少調理身子的藥膳配方?」
「是啊。」劉太醫點點頭,他甚好此道,閒暇時研究了不少藥膳方子,當初也給過康安,可惜王爺素來不屑一顧,怎麼如今忽然提起了這個?
他疑惑的眼神不加掩飾,謝祁懶得解惑,只說:「明日想辦法將那些藥方送來攝政王府,本王要用。」
「王爺不是——」劉太醫的疑惑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對上謝祁冷颼颼的眼神,後背一涼,忙改口道,「是,老臣記下了。」
*
果如劉太醫所言,管家並未昏迷多久,很快便醒了過來。
江懷允剛換好衣服,聽到小廝的稟報,當即折回了管家的寢居。
管家將將醒轉,體力不支,仍是平躺在床塌上。見到江懷允,勉力扯出了個笑容,虛弱道:「王爺回來啦,端州之行,可還順利?」
江懷允靠近床邊坐下,點頭道:「一切順利。」
「順利就好。」管家斷斷續續地說著,眼神也同時在江懷允身上睃巡,末了,總結道,「王爺清減了。」
江懷允抿了下唇,難得解釋道:「端州的飯菜不大合口味,回京養幾日便好,沒有大礙。」
管家張了張口,想說什麼。
江懷允先一步制止,冷淡的音調中不乏關心:「大夫叮囑過,你身體大安之前要少勞神,趕緊歇著罷。」
管家遲滯地眨了眨眼,因著剛醒,聲音含糊道:「老奴的傷——王爺定要、要留心——」
這話聽著含混,江懷允卻心領神會。
管家定然對出手的幕後之人心知肚明,恐他一怒之下亂了方寸,特意提醒他穩住陣腳,留心自己的安危。
江懷允心下一暖,順從道:「林叔放心歇著,我知道分寸。」
見他給了準話,管家這才安心地閉上眼。
管家很快睡了過去,江懷允一直緊繃的神經這才鬆懈下來。他沉出口氣,替管家蓋好被衾,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
走到寢居門前,腳步一頓。
不遠處,謝祁姿態閒散地靠在門柱上,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著。他身側,康安端著托盤,規規矩矩地站著。
瞥見江懷允,謝祁笑容一揚,主動迎上來:「攝政王回來了?管家可還安好?」
江懷允沒回他的話,目光落在緊隨而至的康安身上,盯著托盤問:「這是什麼?」
「這是根據劉太醫所開的藥方調配而成的藥膏……」謝祁指著托盤中的藥膏一一介紹,大有侃侃而談的架勢。
江懷允擡了擡手,打斷他的話:「本王知道了。」
話音落地,江懷允側頭喚來位小廝,示意小廝接過托盤。
誰料小廝剛靠近,就見謝祁施施然截過托盤,神色自若地單手端著:「攝政王的傷既是由本王親自經手,自然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小廝不知所措地望向江懷允。
江懷允蹙了下眉:「你想幹什麼?」
謝祁無辜一笑,貌似單純道:「本王做事只是喜歡有始有終罷了。」
江懷允懶得同他廢話,直白道:「不勞大駕,王府的人能勝任。」說完,擡步朝寢居走,擦肩越過謝祁時,聲音淡淡道,「夜深了,王府不便待客,將藥放下,請回罷。」
謝祁輕笑出聲,沒頭沒尾地道:「攝政王應該知道,本王同你回京突然,路上並未能尋到機會安排蹤跡。按理說,此時本王應當還在皇陵。」
江懷允似有所察,眼皮跳了跳。
謝祁溫文一笑,轉身朝著江懷允的背影,爾雅開口:「我們主僕二人如今無家可歸,只好請攝政王收留了。」
【作者有話說】
得寸進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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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來晚了!最近論文+卡文,實在太忙了。這章評論給大家發紅包,謝謝大家等我這麼久!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