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管家

2024-09-13 19:19:24 作者: 樓見溪

  第42章 管家

  江懷允的反應,已經足以證明,他聽到二人的話了。

  謝祁瞥見江懷允手中的茶壺,頓時明白了原委。

  他們一桌的茶壺空了,店小二又忙得腳不沾地,委實顧及不來。江懷允本來就口渴,約莫是實在等不及了,乾脆自力更生,自己拎著茶壺去續水。

  續水的位置正在這個位置的不遠處,江懷允耳力好,途經此處,正將二人的對話聽了分明。

  謝祁思索的瞬間,江懷允就近放下水壺,身形一動,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外頭正有一匹快馬,韓子平牽著韁繩靜待回復。

  江懷允對這人印象頗深,那日狹道爭鋒,正是這個人箭無虛發,為營救上元夜的「刺客」出了不少力。

  是謝祁的人。

  江懷允徑直朝著這匹快馬走去。

  

  單看他大步流星的步履,便能從中窺出他的怒氣。

  謝祁深知管家在江懷允心中的重要性,唯恐他怒上心頭,亂了陣腳,心中焦慮不已。

  他看了眼身旁還在發愣的康安,急聲催促:「快去備馬!」

  康安回過神來,告了聲罪,立時小跑著去備馬。

  謝祁也沒閒著,忙擡步跟上江懷允,想提醒他冷靜。天不遂人願,謝祁到底是慢了一步,走近的時候,江懷允已經從韓子平手中搶過韁繩,駕馬揚鞭,驅使著快馬沖遠了。

  謝祁望著江懷允的身影飛快淹沒在夜色里,面色冷沉。

  好在康安很快牽著馬過來了。

  謝祁翻身上馬,冷聲開口,語速飛快,「康安跟我走,子平留在端州,處理好一應事宜再回京。」

  韓子平拱手道:「是。」

  夜色里,江懷允驅著快馬,行得極快。周遭的景物被迅速掠過,在余光中成了模糊的殘影。

  江懷允卻好似一無所察,只目視著前方,一門心思地朝著盛京的方向衝去。

  身後不遠處,謝祁面色凝重地揚鞭策馬。他們坐下皆是日行千里的好馬,江懷允先走一步,饒是他用盡全力,還是沒辦法追上江懷允,只能盡全力地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腦海中浮現出江懷允滿面寒霜的臉色,想到他還未痊癒的傷口,心下愈發擔心:如此大動干戈,肩上的傷口恐怕又要裂開了。

  江懷允卻對肩上的疼痛分毫不放在心上,他儼然是動了怒,駕馬橫衝,一路上甚至沒有歇息過。從月上中天,到晨光熹微,再到近黃昏的時候,盛京的城門終於出現在視線里。

  從盛京到端州,就算快馬加鞭,也要兩天一夜才能到。可江懷允盛怒之下,居然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走完了這段路程。

  雖然盛怒,但好歹還留有了理智。江懷允深深看了眼人群熙熙攘攘的城門,稍作偽裝,混在如潮的人群中入了城,直奔攝政王府。

  謝祁落後一步,也跟著去了攝政王府。他不是第一次來,門房認得他,並未阻攔。謝祁擡步入府,如入無人之境。他剛越過門檻,想到什麼,扭頭吩咐康安去請將劉太醫請來。

  江懷允徑直去了管家的房間。謝祁沒有進去打擾,獨自留在了門外。

  房間內,府中的小廝戰戰兢兢地守在一旁。醫館裡請來的大夫借著燭光,還在全神貫注、一臉凝重地為管家治傷。

  江懷允勻了口氣,看了眼守在一側的小廝。

  小廝心領神會,忙跟著江懷允走到角落裡,原原本本地複述著原委。

  管家這傷勢屬實是無妄之災。

  前因後果同江懷允從謝祁那裡聽來的相差無幾,是管家自己出門採買,回來的時候,貪了近路,走了一條小巷。

  這小巷原本少有人至,但因著管家走了多次都沒出問題,是以也就由著他走。沒料想這回遭了災,回來的時候無辜牽扯進了混混的打鬥中,受了傷。

  等府里的人發覺異常,出門去找的時候,小巷裡的打鬥早已銷聲匿跡,只有管家一個人受了重傷,孤零零地躺著。

  江懷允面色冷沉,沉聲問:「那些打鬥的人呢?」

  小廝面露慚色,遲疑著道:「小的去向周圍的百姓打聽過,那些人都是無業游民,居無定所。那日他們誤傷了人,又見管家傷得重,怕被問罪,早就逃得不知蹤影了。」

  王爺有多倚重管家,府里的人都心照不宣。小廝說完這話,唯恐因為辦事不力被斥責,戰戰兢兢地立在原地。

  江懷允掃了眼不遠處雙目緊閉、平躺著任由大夫診治的管家,冷著臉,卻也沒多說什麼。

  他抿了下唇,聲調平平地問:「大夫怎麼說。」

  約莫是怕驚動了大夫,江懷允聲音極低。

  小廝也有樣學樣,壓低聲音,小聲回道:「那些混混沒動刀槍,管家只是被拳頭誤傷,並未失血,當晚傷勢就控制住了。可大夫說管家上了年紀,不比年輕人,這些拳腳落在身上,牽扯出舊患,屬實棘手,要多費些功夫觀察。若是三日之內,管家能醒來,後續只需靜心將養即可。若是醒不來,恐怕……」

  小廝聲音抖了抖,不敢再說下去。

  可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後面的話也就是不言自明的了。

  江懷允閉了下眼,雙手緊握成拳,白淨的手背上繃起數道泛青的筋脈。

  一旁的小廝心中惴惴,不敢多言。他從未見過攝政王這般怒意迸發的模樣,更未見過,攝政王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遏制住滿腹憤怒的模樣。

  *

  康安很快便回了攝政王府。

  明面上,他還應該和自己王爺在皇陵守陵,實在不該大張旗鼓地在盛京城中逛盪,但王爺的吩咐又不能當作耳旁風。

  所幸按照安排,今日劉太醫不需要在太醫院當值。他便安排了個信得過的人,去劉太醫府上請人,自己則馬不停蹄地回來復命。

  被小廝引著進來的時候,康安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王爺。

  無他爾,自家王爺閒閒散散、抱臂靠在門棱上等待的模樣,委實太獨樹一幟。

  康安窒了下,走過去行禮:「王爺怎麼在這兒站著?」

  雖然是問句,但康安心裡已經浮現出答案:恐怕又和攝政王脫不開干係。

  這直覺說不清道不明,但康安就是下意識篤定得緊。

  果不其然,他聽到謝祁道:「大夫在裡頭治病,不好多做打擾,進去一個攝政王足矣。本王剛好在這兒歇一歇。」

  康安:「……」

  康安想說,王爺大可以去正廳坐著歇一歇。

  但想了下,終是沒有出口。

  興許是怕打擾到裡頭的人下,謝祁帶著康安走出了廊檐罩住的空間,才問:「劉太醫呢?」

  「小的怕泄露蹤跡,叫旁人去請劉太醫了。約莫一會兒就到。」

  謝祁點了下頭,也沒再回去,就沉默著等在原地。

  正好是一開門就能看見的位置。

  自家王爺瞅著臉色不大好,康安也就沒敢多言。他立在一旁,視線在房門和身前的自家王爺上睃巡,疑惑不減。

  管家照顧攝政王多年,可以說是將他一手帶大的人,於攝政王而言,管家的重要性不可估量,攝政王有此盛怒,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王爺呢?

  管家和他非親非故,王爺為何一直沉著臉?

  康安約莫知道,端州一行,王爺和攝政王的關係已經不似從前那般劍拔弩張。可即便如此,也不至於讓王爺因著陌生人這般面色沉沉啊。

  難不成,王爺和攝政王的關係,已經緩和到足以讓王爺愛屋及烏了嗎?

  康安揣著手,思緒漫無目的地飄散著。想到子平同他說的話,康安越想越覺得不對。思慮片刻,他往謝祁身邊靠了靠,小聲問:「王爺,管家這傷,當真是無妄之災嗎?」

  謝祁冷哼了聲,眼中浮上幾分譏誚。他嗤笑一聲:「哪有如此嚴絲合縫的巧合。」

  碰巧在平日裡少有人至的巷子裡打架,碰巧共同起意、誤傷了途經的管家,又碰巧,傷了人之後,都作鳥獸散,一個個都害怕到連夜奔逃,連個通風報信的人也沒有。

  若這些人當真是膽小如鼠,又怎會聚眾鬥毆?

  康安領會了謝祁的意思,倒吸了口涼氣,正要問誰是幕後主使,就見一直關著的門從內打開,江懷允隻身出來。

  謝祁迎上去,目光落在他肩上染了血的布料上,道:「駱公子留的草藥還剩些,我們去把你的傷口處理下罷。」

  江懷允遲滯地點了下頭,帶著謝祁往寢居走。

  他身上的傷口原本就沒有癒合,連日的奔波無疑又讓這幅本就虛弱的身子雪上加霜。

  謝祁給他上藥時,江懷允的精神已經不大足了。

  謝祁輕手輕腳地給他上藥,每一個步驟都瞭然於胸。

  敷好藥,謝祁取過乾淨的紗布,一圈圈將其纏繞在傷口處。

  滿室靜寂中,他輕聲開口,問:「策劃這場意外的幕後主使,阿允心中可有猜測?」

  江懷允淡淡「嗯」了聲:「本王知道。」

  和范承光如出一轍的警告手法,除了避居范陽行宮的太上皇,還能有誰。

  謝祁彎了彎唇,慢慢道:「那接下來,阿允有何打算?」

  江懷允闔著眼,沒有出聲。

  謝祁將紗布綁好,替他撫平衣領,看著江懷允安靜的模樣。半晌,輕聲開口,循循善誘道:「謝楊此舉,無疑是知道了阿允不再事事順從於他,特來警告。阿允既已決定不再受他的擺布,早晚會成為謝楊的眼中釘。與其兵來將擋,不如先下手為強。」

  聞言,江懷允睜眼望來,眸光淡淡。

  謝祁不避不讓地迎上他的視線,怕驚動什麼,聲音低啞,似在蠱惑:「謝楊如今是外敵。我們如今目標一致,不如聯手。阿允意下如何?」

  「不如何。」江懷允移開視線,拒絕得不假思索。

  似是料到了謝祁要開口追問,江懷允不給他留分毫插話的機會,只冷聲續道,「你動謝楊,是為復仇,而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謝祁,我們不是一路人。」

  【作者有話說】

  小謝在17章立下的flag終於在42章迎來了真香。

  *

  果然DDL才是最高生產力,不逼一把,我都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日六的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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