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怕
2024-09-13 19:19:27
作者: 樓見溪
第44章 他怕
堂堂皇室宗親,居然說出「無家可歸」這個詞語,饒是已經提前得知了他的意圖,康安還是沒忍住抽了下唇角,臉上自若的表情差點兒裂開。
一旁候著的小廝也難掩震驚,目瞪口呆地僵直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反倒是那個語出驚人的人,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單手執著托盤,笑意溫然,看上去十足的雲淡風輕。
江懷允的目光在謝祁狀似溫和的笑容上定了片刻,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疏離:「城外有別莊——」
謝祁淺笑著截斷他的話:「如今城門已閉,自是不能出城的。」頓了下,他話音一轉,又道,「今夜劉太醫來府並未遮掩,有心人定能猜到攝政王已經回京。若我所料不錯,他們對管家小巷遇害一事必然心虛,為防範攝政王深查,這幾日定會對攝政王府多加關注。本王和康安身單力薄,自認沒有那個本領,能從那麼些人眼皮子底下情無聲息的離開。」
說來說去,總歸就是要賴在這裡。
江懷允實在不喜與人交往過近,之前在端州時是逼不得已,回了盛京,原想著正好能各自回歸正軌,可謝祁不按常理出牌。在端州時,他確實承了謝祁不少照顧,今夜劉太醫來為管家看診,又叫他欠了謝祁一個人情。
諸恩未還,饒是謝祁沒有挾恩圖報,他也不好過河拆橋。
更何況,謝祁之所以沒有準備驟然回京,實在和他脫不了關係。
想到這裡,江懷允不著痕跡的蹙了下眉,轉瞬即逝。他平靜的目光落在謝祁身上,對方始終笑意淺淺,大方地任由他打量,看上去溫和又無害。可溫和背後,勢必在攝政王府留宿的決心卻不容忽視。
院落中靜寂片刻,謝祁等候片刻,輕笑一聲打破寂靜,曼聲道:「攝政王府層台累榭,容留我們主僕二人應當不是難事吧?」
江懷允對他不大目的誓不罷休的性格有了幾分了解,深知此時若是拒絕,來時有得糾纏。思及此,他退讓一步,繃著聲音道:「幾日?」
這便是鬆了口。謝祁的笑容愈發真誠,溫聲道:「等從皇陵出發的車駕抵京,在下自然就告辭。」
雖然沒有斬釘截鐵的給出答案,但江懷允委實不想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追究。他移開視線,聲無波瀾地提醒:「速辦速離。」
謝祁頗為識趣,頷首一笑,道:「本王明白。多謝攝政王收留。」
這種寒暄的話江懷允素來是當作耳旁風的。他吩咐小廝帶著二人去廂房,留了句「自便」,轉身回了屋內。
果然「自便」地很徹底。
謝祁笑了聲,跟著小廝去了廂房。
雖說是頭一遭留宿攝政王府,可同樣是王府,攝政王府和恭順王府的規格差得並不大。康安在小廝的幫助下,熟門熟路地鋪好床褥,理好被衾。
等小廝離開,憋了一路的話才總算有機會說出來。他關好門窗,迫不及待地問:「王爺為何一定要費這麼大的功夫,留宿在攝政王府?」
自家王爺回京突然、沒有來得及提前部署行程是實情,可若是他想要悄無聲息地尋到住所之地,也遠沒有他所說的那樣難如登天。
康安實在不解,明明有更為自在的住處,王爺為何一定要束手束腳地留在攝政王府。
謝祁撥弄著燈燭的燭芯,想到當初李德有勸他多拉攏攝政王的話,別有深意地開口:「本王只是忽然覺得,李叔的話說得很有道理。」
怎麼又和他乾爹扯上關係了?康安滿頭霧水,但王爺和乾爹之間的對話他不便多問,於是只能問出讓他更為不解的問題:「攝政王居然真的肯讓王爺留宿在王府?!」
「他為何不讓?」謝祁揚了下眉,捲起袖子,慢條斯理地去淨手。
康安一臉的不可思議:「攝政王府里放著的朝堂奏摺不在少數,攝政王若是要上朝,那不是相當於王爺可以在這裡橫行無阻?他難道就不擔心不足為外人道的機密要事被王爺見到?」
「竊密這樣的舉動,本王自然是分外不屑的。況且本王此時在攝政王府,若是走漏了風聲,本王的嫌疑怎麼也洗脫不了。這樣愚蠢的事,本王不會做。攝政王既然鬆口收留,自然是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謝祁垂眸細細清理著手指,可約莫是時間久了,手指上的藥草味怎麼也散不去。他笑了笑,輕聲道,「攝政王不願意收留我們,可不是因為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
康安抓了下腦袋,茫然不解地問:「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啊——」謝祁頓了下,拖腔帶調地開口,「因為他怕。」
康安下意識接道:「怕什麼?」
謝祁低低笑了聲,眸色深深道:「怕本王糾纏於他」
康安:「???」
康安下意識想:王爺為何要去糾纏攝政王?
他張了張嘴,開口欲問,見到自家王爺已經準備就寢,悻悻住了嘴。
*
翌日清晨,謝祁洗漱完畢,帶著康安悠哉悠哉地去請江懷允一道用早膳,卻被告知攝政王早早便醒了,如今不在府中。
康安算了算時辰,不由敬佩道:「攝政王不愧是攝政王,如此舟車勞頓,居然還能有精神去上朝,實乃朝臣楷模。」感慨完,見到自家王爺臉上見怪不怪的表情,不由訝道,「王爺已經猜到了?」
謝祁點了點頭:「如今朝中正忙,他脫不開身,也是情理之中。」
康安掰著指頭算了算,上元節刺殺一事如今已經塵埃落定,如今是二月里,能讓攝政王勞心勞力的事只剩下一件——
他試探地問道:「王爺是說科舉?」聽到謝祁「嗯」了聲,康安又問,「但是春闈不是素來由禮部主持嗎?」
「是禮部主持不假,但這是新皇登基以來的第一場科舉,攝政王既然要在朝中肅清謝楊的黨羽,這場春闈,必然要萬無一失,容不得半點兒差錯。」
康安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心下唏噓:「好在禮部尚書是個出了名的背景清白的人,不然攝政王恐怕有的頭疼。」
禮部尚書是謝祁父親還在位時的探花郎,這麼多年來,從翰林院編修一步一步爬到今天這個位置,走得很是穩當。他不結黨營私,見誰都是滴水不漏的笑相,是出了名的中立的老好人。
謝祁想了想禮部尚書的處事風格,確實挑不出半分錯處,步步都無可指摘。只是不知道,這份滴水不漏能維持多久。
謝祁眸光微暗,慢慢地思索著,
*
江懷允諸事纏身,謝祁在攝政王府中卻很是無所事事。
端州的一應事宜韓子平足以處理妥當,上元節被江懷允押入天牢的人如今也安然無恙,謝祁眼下的清閒日子難得一遇。他用過早膳,在院中走著消了消食,隨手拿著屋中的書冊翻閱起來,適應很是良好。
康安卻有些憋悶:「王爺難道真的打算在攝政王府過清閒日子?」
謝祁眼也不擡,懶洋洋道:「不然呢?」
康安一噎,卻也知道,既然用了「人還在皇陵」的藉口留宿,他們就只能窩在攝政王府,一步也不能踏出門,否則攝政王立刻就能將他們請出去。
可這樣的憋悶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
康安長嘆一聲,苦著臉道:「王爺打算在這兒住多久啊?」
謝祁道:「辦完正事兒就走。」
在攝政王府能有什么正事做?
康安疑惑地望過去。
謝祁卻靜心看著書,沒有再作解釋的意思。
將近午時的時候,劉太醫派人送來了藥膳方子。康安看著自家王爺將這些方子認真看完,煞有介事地勾了記號,登時瞠目結舌。
這些藥膳方子是曾經他千勸萬請也沒能讓王爺提起興趣的。可如今,王爺不僅有了興趣,還研究得這般仔細……
康安心中當即冒出了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如今身體虛弱,需要用這些方子調養的人,在攝政王府統共也就兩個。一個是重傷臥床的管家,另一個是傷勢未愈的攝政王。
能讓王爺這般上心的人,似乎一目了然。
康安難以置信地喃喃:「王爺所謂的正事,不會就是為攝政王調養身子吧?」
謝祁看得專注,頭也不擡地反問:「這難道不算正事?」
康安:「……」
康安被這個反問震驚得怔怔失神,半晌,才勉強找回一絲理智。他深吸一口氣,恍惚問:「王爺,那日您和攝政王跌落懸崖,可是遇到了什麼特殊的事?」
「賞了場桃花罷了。」謝祁將這些藥膳方子分門別類地放好,擡頭瞥見康安一臉的欲言又止,問,「怎麼?」
康安遲疑著開口:「小的記得,您和攝政王原先雖然沒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可也只是泛泛之交。怎麼端州一行之後,您對他的態度變化得這麼大?」
「攝政王落這一身傷,皆是因為救我。救命的恩情,本王做這些報恩也不足為奇。」謝祁攏了攏房子,起身道,「況且,本王既然要遵從李叔的叮囑拉攏攝政王,自然要投其所好,討其歡心。」
謝祁說這話時一臉正色,看上去很是問心無愧。
可康安卻立在原地眨了眨眼,腦海里冷不丁浮現出八個字: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康安喃喃道:「……應該,不會吧。」
【作者有話說】
今天你離真相這麼近,但你卻不相信,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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