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身份

2024-09-13 19:19:14 作者: 樓見溪

  第36章 身份

  天色昏暗,厚重的層雲壓得極低,給人平添幾分壓抑。悶雷聲聲乍起,預兆著即將到來的雷雨。

  謝祁側眸看了眼闔目安睡的江懷允,罕見地生出些許焦急。

  

  江懷允傷得原本就重,倘若不能在降雨前找到擋雨之地,再讓傷口沾了水,屆時傷勢惡化,定然又要受不少罪。

  謝祁不敢冒分毫風險。

  所幸運氣不錯,謝祁行了片刻,遙遙便看見有一座草屋佇立著。屋舍依崖壁而建,又有凸起的崖石擋了風雨,看上去頗為可靠。

  謝祁這才鬆開緊蹙的眉心,長舒一口氣,背著江懷允健步如飛地走過去。

  草屋雖小,卻別有洞天,寢具、起居用品等一應俱全。謝祁原本以為這座草屋是為行人預備的歇腳之地,進來才發現並非如此。

  他顧不上考慮是不是誤入了旁人的家,只輕手輕腳地將江懷允側放在床榻上,自己蹲在床榻邊,定睛看了片刻。

  康安等人料理刺客需要時間,雷雨天要找到這座較為隱蔽的屋舍更是難上加難。江懷允的傷勢拖延不得,必須要儘快處理。

  為今之計,只有他親力親為。

  謝祁抿了下唇,起身尋找著屋內可用的東西。

  草屋的角落裡放置著一個水缸,裡頭波光粼粼,蓄了滿缸的水。謝祁從里舀了盆清水端到床榻邊。

  挨牆的架子上掛著一條毛巾,布料看上去很粗糙,被洗得有些泛白,看上去是主人家的常用之物。

  謝祁視線掠過那條毛巾,沒多停留,垂著頭撩起外衫,露出乾淨雪白的中衣。

  多數時候,謝祁在用度上都很隨意。可中衣畢竟貼身,容不得半點將就。他此時身著的中衣柔軟光滑,粗略一掃,便知價值不菲。

  可謝祁卻好似一無所覺。他捏著袍角,「呲拉——」一聲,質感上好的布帛破裂開。

  謝祁將觸感極佳的袍角在水中浸了片刻,擰乾後當作巾帕給江懷允處理傷口。

  側躺著的江懷允看上去有些狼狽。素來淨白的臉上或多或少地沾了些許灰塵,下頜處幾道血跡殷紅。

  謝祁盯著那裡,無端覺得刺眼。他捏著袍角從臉上的污漬拭起,動作慢,卻細緻,將礙眼的灰塵和血跡清理得很是乾淨。

  替人清理傷口這類活謝祁從未經手過,可他見多了劉太醫的手法,也算略知一二。最初的生疏過後,謝祁漸漸得心應手起來。

  江懷允肩膀上的傷勢尤其重,傷口滲出的血幾乎染紅了青袍,讓人辨不清本來的顏色。謝祁想到從眼前一閃而過的石頭,塊頭大,分量重,稜角尖銳。這樣的石塊從半山腰砸下來,威力可想而知。

  謝祁目光微凝。清理完他臉上的血跡之後,移到肩膀上的傷口處。

  他畢竟沒有照顧過人,下手不知輕重。衣領被他從脖頸慢慢褪下,眼瞧著就要露出傷口的位置,忽然明顯地察覺到一陣阻力——是肩上的血有了乾涸的跡象,衣服和傷口粘連在一起了。

  謝祁心道不妙,下意識望向江懷允,正撞進一道略顯茫然的眼神中。

  ——江懷允醒了。

  「疼?」謝祁放輕聲音問。

  江懷允沒有回應,視線在他臉上停頓片刻,迷茫的眼神漸漸清明起來。

  謝祁正要再問,卻見江懷允又緩緩閉上了眼。好似方才剛剛的甦醒只是為了探查,確認安全後就又放心睡去。

  這樣的反應顯示出了對身邊人十足的信任。

  謝祁下意識牽了下唇角,復又低頭去揭他肩膀處的布料。這次有了經驗,謝祁力道放得極輕極慢。怕又驚擾了他,還不時擡頭去看江懷允的表情。見他始終面無表情,好似沒有察覺到疼痛,才稍稍放寬了心。

  布料掀開,露出血肉模糊的傷處。謝祁眼神微暗,靜下心來清理傷處。

  他平素里大開大合慣了,鮮少如此細緻地伺候人。江懷允身上的傷處多,又要顧及著密密麻麻的小傷口,一番清洗下來,極是耗費心神。

  草屋外大雨瓢潑,雨勢又急又大,雨點爭先恐後地砸下來,即便隔著厚重的木門,鼓盪著耳膜的聲音也頗有些讓人心驚。

  謝祁正清洗著巾帕,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聲音由遠及近,正是衝著這座屋舍而來。

  謝祁目光一凝,猛地轉頭。

  幾乎是同時,門板從外被撞開。

  那人心有餘悸,嘟囔著「這雨下得真大」,轉身將木門拴上。

  這人頭戴斗笠,身穿蓑衣,蓑衣上的雨珠還滴滴答答地向下砸著。沒多會兒,站立的地方便聚了小一片兒的雨水。

  謝祁不動聲色的觀察著來人。這人身量不高,身形有些佝僂,聽方才說話的聲音也有粗,估計是上了年歲。

  構不成危險。

  謝祁鬆了幾分警惕。

  來人的警覺性不高,被人打量了完全也未曾發覺屋裡還有其他人。他自顧自地將身上的蓑衣脫下來掛好,肩上的柴刀沿牆立好,看上去對這裡的陳設很是熟稔。

  待得轉身,來人的相貌終於露了出來。臉頰消瘦,額上皺紋叢生,鬢角有些發白,約莫是常年勞作的緣故,膚色黑黢黢的。

  看到屋裡驟然出現了兩個陌生人,老人家目露震驚,下意識後退一步,警惕問:「你們是誰?」

  謝祁觀察半天,已經有了猜測。若他所料不錯,這位老人應當就是屋舍的主人。

  驟入房舍被主人家撞見,謝祁難免生出些許不自在。

  等待著回答的同時,老人家靠著牆壁,只手去摸索方才立好的柴刀,渾身上下寫滿了防備。餘光撇到水盆里的血跡,他雙眼驟縮,猛地舉起柴刀,失聲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約莫是害怕極了,老人家舉著柴刀的手臂微微顫抖,戰戰兢兢地靠著牆壁。

  謝祁循著老人家的視線看到水盆中的血色,明白了原委。他起身朝著老人家拱了拱手,語氣溫和地安撫著:「老人家莫怕。我們來桃花谷賞花,遇到山石滑坡,不慎被滾落的山石砸到,受了傷,又見大雨,這才冒昧闖入。失禮之處,還請老人家見諒。」

  溫和無害的面具謝祁戴了多年,就算在盛京,也幾乎沒有官員能窺出他溫和面具下的本性,遑論是本性淳樸的農家人?

  老人家見謝祁風度翩翩,很是知禮,話語間又十分誠懇,原本的防備登時卸了大半。他握著柴刀,伸頭看了眼側躺在床上的江懷允。

  肩上的傷口確實是被山石砸到的。

  老人家的視線在二人身上睃巡,這二人的年歲相仿,相貌精緻俊雅,像是玉瓷捏就的一樣,清澈真誠,看上去就不像是惡人。

  老人家心中有了數,道:「這個時節多雨,山上是不大太平。」他邊說邊將手中的柴刀放下,看清江懷允的傷勢,唏噓道,「唉呦,怎麼傷得這麼重!」

  謝祁張了張口,正要解釋。

  老人家大大咧咧地揮手道,「不用解釋了,先給你——」

  話到一半,老人家不知道怎麼稱呼,卡了下。

  看出他的疑惑,謝祁主動道:「在下謝無衣,這是——」

  謝祁停頓片刻,垂眸看了下睡得正沉的江懷允,忽而一笑:

  「這是舍弟,謝懷允。」

  【作者有話說】

  偷「江」換「謝」。

  *

  我來啦,這周有點忙,抱歉久等!目錄上標了「修」的章節有小修對手戲,不過不影響整體閱讀,看不看都可。

  祝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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