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救兵

  「哇靠，撿的個鬼，SEC的穿梭機是地里長出來的嗎還能隨便撿到的？不對，連通訊都能用，你們怎麼上的船？」

  

  「誒話不是這麼說的，天才地寶，天生地長，本來無主，自然是有緣者得之，我撿東西之前在心裡問過三遍了，沒有失主應答，那不就是和我有緣麼，怎麼不算撿的？」

  「挖草你這麼不要臉啊！」

  「好了我都說了半天，換你們了，你們是誰啊？」

  「我們……餵是你們打過來的好不好！你們先說啊！」

  剛才突然被師父驚了一身冷汗，瓊英也不由生出幾分小心，但她本就是天性極聰慧的，立刻也想明白了，那什麼『軍團二等兵窮奇』的名號大概不能到處亂說，趁著楊瞎子插科打諢的時候也冷靜下來答道。

  「小女韋瓊英，呼叫貴方是經師父指點的。想來兩位必是師父的好友，我們現在被人所困，遭到玄門追擊，處境兇險，還請出手相救。」

  「瓊英？那不就是……那個新收的徒弟是吧。可是這船是從哪裡搞到的……」

  「不管怎麼樣先搞回來吧。窮……英你聽著，這條線路不安全，等掛斷通訊後就原地待機，萬一有人呼叫，千萬不要應答，我們會派鯤去接你們的。」

  楊瞎子，「鯤？」

  但沒有回音，聲音消失了。

  瓊英猶豫了一下，一揮手關閉了星圖，在黑暗中和瞎子面面相覷。

  「能相信他們嗎？」

  「你找的人你問我？」

  楊瞎子想了想，

  「他們上來就知道這是什麼雞，而且你都沒有說我們在哪兒，我看這倆人肯定不是本地人，大概也是天外天降下來的。那等等唄，反正頭頂上壓著座山呢，還能去哪兒，而且如果真是派鯤來，一會兒就知道了。」

  瓊英好奇，「鯤是什麼？」

  楊瞎子愣了愣，「你這可問住我了，我看著是條魚，但老大說是只鳥……」

  「啊啊啊——！！」

  唐紫金突然慘叫起來，身子想蝦仁一樣倒弓起來，翻過來滾過去，肋骨咔吧咔吧撕裂開來，手足咔嚓咔嚓翻折拗斷，腦袋想陀螺一樣擰來擰去，看起來頭都快給旋下來了。

  「唐前輩怎麼了？」

  瓊英一個踮足退到角落，免得給這會兒唐瘦子掄拳甩腿得打到了。

  而楊瞎子雙袖一揮，在黑暗之中，分明甩出千百條閃閃銀絲，把唐紫金整個人裹起來，直接切斷了手足，軀幹好似個蠶繭一樣包住。

  「救的人太多了，他們餓得久了，這會兒在爭奪道體，老唐一個怕是頂不住了，我要去助他一臂之力。」

  楊瞎子說完，往地上一坐，頭一垂，似乎入定出竅了。

  「喂，喂！你們行不行啊！」

  瓊英感覺到脊背又開始冰涼刺痛了，這一次這巨大的危機感，是從被包裹的蠶繭，那唐紫金的軀幹里傳出來的。

  似乎有一大群極為恐怖的東西，正在那繭中融合，進化，即將降生。

  這感應過於清晰強烈，以至於瓊英不僅能感應到那繭中的恐怖和混沌，連她的心中，似乎也被同樣的情緒，混沌和不安充斥了。

  不安，恐懼，想把那繭子推出穿梭機去，優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但同時又興奮，激動，躍躍欲試，甚至有點迫不及待得，也想試試自己的本事。

  而且還有一點點餓。

  就在這極端矛盾而激烈的情緒衝突之中，

  「叮！叮！叮！」

  星圖突然再度閃爍了起來，深空中一個紅點閃爍了起來。

  瓊英的視線一下凝重起來。

  那是母艦的坐標。

  還真的來呼叫了，瓊英當然不應答了。

  剛才就是因為她點了一下，師父直接回溯了一次時光。某種意義上，真是浪費了她一條保命的機會呢。

  這樣那紅光閃爍著，「叮！叮！叮！」得響了十幾秒，突然星圖一陣閃爍，跳出了「斷線！」「嚴重干擾！」的字樣。

  還不等瓊英反應過來，又是「砰！」得一聲巨響。什麼東西撞到船體，打得穿梭機凌空翻起來！

  瓊英站穩了，趕緊揮手打開窗口一瞧，一眼就看見船外站著個其貌不揚的老頭。

  也不能說是站著，這人倒立在洞窟頂上的岩壁上，半截身子埋在岩層中，乍一看好像是個被腰斬的鬼魂似的，從他一對三角眼中綻放出刺目金光，遠遠一看，好似看透了船里的瓊英似的，抬起手來，朝她一招手。

  「砰！！」

  穿梭機被什麼無形的巨浪記中似的，被打得在山岩洞窟里亂飛亂撞，打著滾亂彈了幾十下，瓊英就感覺被裝在個罐頭裡，拋到大海中似的，哪怕有乾天煞體護身，也被震得氣血沸騰，全身都又巔又撞幾乎骨頭都要散了。

  「警告！警告！」「船體大破！」「結構損壞！」

  「嗷嗷嗷啊啊啊！」「餓啊！餓啊！餓啊！」

  唐瘦子又變成唐胖子了，好吧，已經看不清人型了，肉繭已經繃斷絲線，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血肉模糊的肉醬糰子，不斷膨脹著，伸出一條條手足，一顆顆血頭，噴血吐煞，鬼哭神號，狂囂著衝過來抓瓊英！

  「啊啊啊怎麼都一起來了！」

  瓊英也尖叫著拼命抵抗，把太煞劍胚當匕首一般捏在手裡，刺刺捅捅，把衝過來咬她的鬼頭插得哇哇大叫，一個個退回血糰子里縮著，只伸出手足來亂抓，然後又被瓊英劍出如風，齊掌削平，於是也知道瓊英手中劍的厲害，一時也不敢上來挨刺。

  好容易喘息了一道，瓊英扭頭一瞧，只見楊瞎子還昏著，已經被一堆怪手拽著，往肉團生出的血口裡吞，只好怒吼一聲，以劍胚為核心，下意識邊將乾天煞氣凝成氣劍，衝上去一陣亂劍，又殺出條血路，好不容易才把楊瞎子強行奪了回來。

  那血肉糰子當然不想放棄到手美食，可是又被太煞劍胚的威能和瓊英的劍法所制，一時給戳得生痛不敢湊近，就被瓊英用劍指著縮在角落裡啃手。

  而另一半，外邊的老頭又從地下冒出來，三角眼金光閃閃得，小心翼翼湊過來，朝船殼試探得一摸。「砰！」得一聲被電光雷閃打在手上，袖子都燒起來了。

  「哎喲哎喲，好痛好痛！」

  那老頭甩著手，也不靠近了，就在外頭喊道，

  「喂，羅教的，出來唄，這點本事能瞞得過我？

  難得來一趟，咱們聊聊。敢來犯我嵩山，不會和我紀青岩見一面的膽子都沒有吧。

  吶！老子沒功夫和你這兒耽擱啊！我數到三啊。一！」

  瓊英渾身冷汗，脊椎一陣陣寒意直衝腦門。

  天上有母艦呼叫，船里有發癲羅教，外頭有嵩山二老。什麼情況啊這是……

  「嘿？還不出來？怎麼？你們真當老子要飛升了，就不敢沾染因果動手了？

  還是你們本來就是這樣打算的，舍了一條爛命，也要把我們留在這末法之地，給你們老大報仇？

  二！」

  紀青岩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往外飄，只見周圍的岩層地脈，竟然在他面前紛紛翻滾涌動，仿佛沸騰的海浪，又仿佛千萬條岩龍，一齊翻滾起來，把地底岩層撕裂開來，又創造了一個更加深不見底的無極地洞！

  紀青岩一招手，化出一隻巨大岩爪來，抓起穿梭機漂浮到深坑上空。

  「你說你們又是何苦呢，我們嵩山和羅因的私仇，啊干你們屁事？一個兩個送上來自投羅網？

  何況當著羅因的面，老子也說過很多次了！當初滅他師門，那他媽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跟他有個毛關係！一碼歸一碼行不行！

  都多少年了！把河北的門閥吃光了還不夠！還在苦苦相逼！丫的一拜天魔得道，都沒受過他師門多少恩惠，瘋狗一樣盯著我們咬！都有病是吧！三！」

  紀青岩一時沉默。

  瓊英用劍指著面前的魔胎，大氣不敢出，在死寂中汗流浹背。

  「不出來是吧，哼，那隨便你們，既然自己送上門來，就繼續關著吧！嵩山不倒，我看你們逃不逃得出來！」

  那老頭隨手一揮，岩爪便把穿梭機扔下地洞！

  同時外頭的岩石轟隆隆倒塌下來，眨眼之間就淹沒洞口，好像雪崩海嘯一樣，無窮無盡的岩層鋪天蓋地，傾盆而下，追著飛舟掩埋下來！誓要將整個飛舟，深埋於地底之中！

  瓊英只感覺重心飛速下墜，一顆懸著的心，也疾速下沉。

  還，還真是只數到三啊啊！

  完了，這下可真是被打成魔教，永鎮在嵩山山底了。

  不，根本沒有什麼永世，她剛才這一陣爆發，乾天煞體又耗盡了，現在身上沒了護體煞氣，只有手裡勉強一把氣劍阻擋，但大概堅持不了多久，就要被面前這肉團吞噬了。

  這些魔頭連自己羅教的人都認不得，又怎麼會放過她呢。

  就算師父出手大概也……

  「有破綻！」「嗷嗷啊！」「給我吃！！」

  糟了！

  只是一瞬間的恐懼，一瞬間的恍惚，一瞬間的失重失衡！手中劍意的動搖，就被它們看出來了！

  望著已經沖入她的劍圍的魔胎鬼首，咬到面前的血盆大口，瓊英再來不及阻攔，甚至忘了潑灑劍華，心底只一片冰涼，隨著飛舟墜入深淵。

  想不到她瓊英的修仙之旅，就到此為止了……

  但是在獠牙咬到脖頸的瞬間，那些鬼臉突然一個個停住了。

  又是師父出手了嗎？

  但瓊英覺得感覺好像不對，而且似乎有什麼紅光從身後照耀起來，把船艙里怪形魔種的鬼臉都照亮了。

  然後那些鬼臉魔怪異性怪種，飛速把各種手足腦袋收回身體裡，在紅光照耀下，血肉重新恢復成唐紫金的模樣，看起來竟好像恢復正常了。

  瓊英扭過頭，只看見一隻巨大的紅色眼球，炯炯得盯著穿梭機。

  瓊英，「那是……」

  「是鯤。」

  楊瞎子撐著船壁爬起來，臉上磕的都是血，

  「救兵來了。」

  然後那眼球縮了回去，餘光之中，瓊英只見一隻巨口張開，將飛舟吞入口中。

  「救兵……它不會真吃了我們吧？」

  瓊英落在地面，失重感停止了。

  楊瞎子往船艙一靠，

  「鯤能吞北冥，納四海，遨遊寰宇，哪怕紀老畜的封印也攔不住。它的肚子裡就裝著一個天外天，我們以前也想抓一隻來養，不過打不過……

  你這師父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能讓鯤認主，深不可測，深不可測啊……」

  瓊英，「但是……外殼帶電啊，吞下去舌頭不會麻麼……」

  會麻。

  就一跳一吞一躍的功夫，鯤差點沒被電死，趕緊一口把嘴裡飛船呸出來，吐著舌頭趴在海灘上喘粗氣，口鼻里直冒黑煙，吹得鲶魚須一抖一抖的，和擱淺了死在沙灘上似的，簡直不能好了。

  瓊英出了飛舟，望著碧海藍天，第一次見到這麼廣闊的天空，第一次聞到腥鹹的海風，不由一陣恍惚，

  「好大的湖啊……剛才明明還在山裡……」

  「這裡是南海曇花島，我們的分基地。」

  這眨眼工夫，竟然從中原直達南海！？

  瓊英扭過頭，瓊英大驚！

  只見一黑一白，兩個長著魚頭的少年從海里冒出來！

  「明，明明長著魚頭，卻發出少年的聲音！」

  「發出少女的聲音也可以哦。」

  「她不是吐槽那個啊。抱歉，因為游過來還是用魚鰭方便一點。」

  他們爬上岸，晃晃魚頭，變成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少年人型，除了一個黑眸一個白瞳，一個白鰭一個黑鱗，好似雙胞胎模樣的化形魚妖。

  「你們是南海的魚妖？有沒有吃的？」

  楊瞎子把唐紫金從船上拖出來。

  黑鱗的少年沖鯤呼喚，「喂！吐點吃的出來。」

  鯤「嘔！」得一口吐出一大攤血肉。不過還好不是鯤的血肉或者嘔吐物，看起來是些豺狼虎豹的妖怪山貨。

  唐瘦子立刻睜開眼，挺屍一樣跳起來撲過去啃肉。

  楊瞎子也撲過去摸鯤的鰭，「哈哈哈！是鯤！真是鯤！哈哈哈！」

  鯤嫌棄得用眼角斜他，把鰭抽回來不給他摸。

  而白鱗的少年看看瓊英，

  「你要不要一起吃點？」

  瓊英搖搖頭，有一種嘴饞和噁心的複雜感覺。

  「不用了，哦，小女瓊英，多謝兩位出手搭救。」

  白鱗少年看看她，突然問道，「瓊英……你還記得你師父叫什麼嗎？」

  瓊英僵了一下，搖搖頭，

  「師父還要試我資質，沒有在我面前說過法號，不過傳了本門的上乘劍經，我可以施展出來，一見便知了。卻不知師父現在尊駕何處？兩位又怎麼稱呼？」

  那兩個少年對視一眼，

  「既然如此，也沒什麼好瞞你的，我們是南海曇花島的侍奉童子，你師父是南海散修李藥師神君。」

  「藥師神君現在山中閉關，神遊天下的時候收你為徒，已經知會過我們了。」

  「既然你自己找回來，還帶來這麼大的拜師禮，那也算過關入門了，這便和我們回曇花島吧。」

  「欸欸欸！且慢且慢！」楊瞎子跳出來，

  「小兄弟，話不能這麼說，俗話說見面分一半，何況我們這邊有兩個人，這天外飛舟大家一起撿的，有三分之二算是羅教的，怎麼就給你們曇花島算作拜師禮了呢？」

  黑鱗魚童笑道，「好啊，三分之二給你們，你拿的走麼？要不要幫你們切開？」

  楊瞎子笑道，「這話說的，我不答應，這東西你也一樣拿不走啊。」

  黑鱗魚童突然看看四周，冷笑道，

  「怎麼，羅教的，你一聽我曇花島的神君在閉關就亮刀子，是想強取豪奪嗎！」

  楊瞎子笑而不語，唐瘦子也停下咀嚼，幽幽得扭頭看向這邊。

  瓊英一看情況好像不對，趕忙跳到四人中間，

  「諸位且慢，曇花島是我師門，兩位前輩也對我頗有照顧，你們想要救的人也救了，大家素無愁怨，何必自相殘殺。」

  楊瞎子笑笑，「丫頭，別說我沒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無，瞎子雖然眼睛看不見，心裡明白得很，這倆個嘴裡沒一句真話，分明有事情瞞著你。

  你那個師父本事厲害，我也敬他三分。但看起來他不止勾結域外天魔，還和妖族為伍，犯了我們人族的忌諱。只怕是隱居南海，圖謀大事的老魔頭了！

  你要拜入人家門下可得想清楚些，師門傳承是要用一輩子去還的，切莫被這些域外天魔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