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撿船

  其實嵩山也派了人，負責暗中保護這三個世子的安全，不過這些護法供奉們又不真是人家的奴才，只是替山門做任務罷了，本來也看不上這三個玩意。見瓊英是同門打扮，出手也有分寸，根本連管都懶得管，根本不出面阻攔，只隨便把倒在地上哎喲哎喲哼哼唧唧，連小丫頭一招都接不住的廢物撿了，送去山門醫治了事。

  瓊英則有驚無險得，一路順著銀梭子飛船遙控器的指引，來到嵩山玄女峰底的無極老君洞。

  

  玄門的本山道場之中都有洞天福地，仙人居所，桃花源那般須彌芥子的小世界。

  中原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頂級到場完全掌握在玄門手中，而身為九大玄門級的嵩山就更不得了，被嵩山二老搬來的三十六峰，每一峰都有靈竅地脈，洞天福地，更不提除了主山，還有太乙道外山旁門各自的洞府道場。不像某南蠻山門，說說兩山十四峰，其實就一個洞天世界，其他地方都是荒山野嶺石頭崗罷了，這就是底蘊的差距啊。

  咳咳，總之按照楊瞎子他們的指點，這無極老君洞內是一處小型的洞天福地，此洞本來無極無底，直通向嵩山山下地幔基岩深處，如果不通遁地之法，單單往下步行，不知走幾日幾夜才能探底尋得飛舟。

  但依靠這洞天福地的結界特性，只要進入道場內部，通過指定的陣位轉移，就能直接從地底各處道場之中傳送出來，妙不可言。

  不過，不管是羅教，還是玄門的修士，其實都不大明白這洞天福地到底是什麼原理，只能配合算術陣法操作應用罷了。這無極老君洞可以直通地下各處靈泉地脈，岩池礦點，以前在古代仙宮手裡的時候，是被用來開採資源，或封印關押魔物，洞內頗是建了不少仙居洞府。

  但如今嵩山被玄門霸占，倒也不缺那點礦玉，而且嵩山二老把其他仙峰都搬過來聚集大陣，自然禁止弟子亂挖，動搖本門山基的，想要靈玉金石都是從其他礦脈開採，或者直接由附屬實力供奉。因此如今就只有少部分金丹境的嵩山弟子在此值守，或者修煉一些冷門生僻，有些特殊忌諱的功法，比如不能見光，不能吹風，需要吸納地火之類的，才會來老君洞閉關。

  按照遙控的地圖，那天外飛舟深埋在礦脈地層之中，瓊英又沒有本事在嵩山遁地，那兩個羅教的傢伙也不肯帶她一起，只能從無極老君洞中這裡尋路往下了。

  還好那瞎子胖子也不是完全坑人，至少他們先行一步，幫忙處理了很多閒雜問題。當瓊英到洞口時，就發現洞外巡山值守的嵩山弟子，不是在打瞌睡，就是被幻術迷了眼，還有的乾脆被濃痰似粘稠的黃綠色液體，給裹了全身黏在地上，遭暗算昏迷了。

  可他們也只能幫到這裡了，畢竟只要不殺人，打暈幾個嵩山弟子無妨，但強行破入洞天結界必然會引起嵩山的察覺，何況他們可以直接抄近道，剩下的問題都需要瓊英自己解決了。

  還好此時老君洞中也沒什麼人，瓊英入得洞府內一路往下，很快就到了底下的道場。

  她面前頭頂的岩壁上，裝置著好似磨坊水車的巨大石盤蓋子，底下是個巨大的法陣，法陣中心是深不見底的巨大深坑。

  四處的石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卦相，門口兩側還有許多石盒玉匣，盛放著符籙令旗，甚至還有操作說明。

  大致來說，現在就是沒有開啟法陣，直通地底的樣子，但按照特定的順序打出符法令旗，上頭這巨石蓋子就會落下來，封閉開啟無極地洞，同時那輪盤會自行轉動，深坑之中的岩壁也會旋轉變位，生出石階走道來。

  瓊英試著探頭往下看去，可見地下洞坑內，還有數不清的洞玄石門，一個個洞門懸空挖在無極洞洞壁上，有的用石板玉板青銅門板堵住，有的就單純拉上兩道鐵鎖仙繩，貼上黃符封印著，顯然是通向地底不同道場的通道了，一眼望去也不知道到底哪條路是去飛船那兒的。

  而這無極洞天的陣法雖然只是很簡單的布置，攔一攔外門弟子和僕從的，但瓊英也不熟算學啊。她雖然也學過些基礎的算則，但要推演陣法機關實在有點勉強了。

  瓊英一看就些頭大了，真要她一路殺進去還好，可怎麼還要解密破陣啊……

  結果這最簡單，甚至都沒在楊瞎子他們記算之中的一關，倒真是耽誤了瓊英好一會兒功夫，正一籌莫展，那石磨輪盤卻突然一陣攪動，接著從洞底傳來一片光華，分明是正巧有修士出關，駕馭寶光從洞內飛上來。

  瓊英趕緊避到一旁，想藉機矇混過去，誰想怕什麼來什麼，那人直接飛落到瓊英身邊道，

  「你是誰人的弟子，沒有金丹境界，怎麼敢擅闖老君洞？」

  瓊英知道只好硬著頭皮答話，

  「小女蓮兒，在懸練峰太乙離火宮修行，一時迷路，誤入洞中……」

  「我怎麼不知道離火宮還有女弟子？你師父是哪個？誤入？誰放你進來的？」

  那修士說著一手掐算，一抬手就要上來拿人。

  一見糊弄不下去了，瓊英反手就一指戳回去，還想像剛才那樣把人點住。

  可誰知這個嵩山修士就和剛才的紈絝不同了，他早就心有準備，見瓊英突然爆發，竟立刻將周身以玄黃真炁附體，掌間罡風大作，不閃不避，一掌直招瓊英面門轟來！

  這近身搏殺，咫尺之間，凌冽掌風當面，瓊英萬萬不敢大意，下意識便使出全身道力，從指尖射出太煞劍胚！一擊打穿那嵩山修士被真炁覆蓋的右掌，還順著臂骨逆經而上，破體而出！饒是那修士掌力渾厚，修為精深，到底攔不住太煞劍胚鋒芒！只一擊便被廢了右臂，悶哼一聲，就要掐訣遁身！

  可不止是這修士想不到瓊英的厲害，連瓊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厲害，她只見這人聚氣防備，還道這凝聚劍光暗算不成，大概要被廢條胳膊，所以立即就把剛剛領悟的一招也使喚出來，猛得從雙目中爆發出兩道劍光！正罩住那嵩山弟子面門！

  於是只「砰」得一聲！嵩山弟子不及防備，便被這瞳中劍光暗算，炸得頭胸粉碎！兵解當場！

  望著倒在地上殘缺大半的血人，瓊英一時人傻了。

  這，這怎麼兩招就死了？？玄門不是很強的嗎？？

  不過可沒時間給她猶豫了，銀梭突然閃爍起來，一直在瓊英眼前閃爍的全息地圖也出現大量的干擾失真，顯然是受到了強烈干擾！

  瓊英也知道這殺了小的，肯定要把滿山的老怪物驚動，當即也不管那麼多了。

  她當即在心裡暗叫變身，瞬間變化乾天煞體，如一隻白貓在洞中飛速跳躍，直衝下地底甬道，就從剛才出來那人開啟的甬道鑽進去，大不了到了地底下再找路！

  瓊英全力在地下衝刺，楊瞎子說嵩山雖然知道有個天外飛舟在地下，但也和羅教一樣研究不出頭緒來，並沒有什麼防備。但其他的地方可就不一定。

  如今瓊英被迫衝下無極洞，已經是繞了遠路，更沒想到這洞內的布置，也遠比想像中的要兇險。

  洞中居然藏有大量的煞屍魔兵！

  瓊英生在將門名閥，當然知道煞屍魔兵這東西了，事實上當初三垣仙宮覆滅後，中原各地的州牧節度使們就曾經聯合舉兵，打算克服司州，光復王畿的。

  可是誰想到仙宮聯軍白天收復王畿，晚上就給屠了個乾淨……原來三垣地底，出現了大量煞屍組成的魔軍魔兵！

  這些魔兵不僅都是天生神力，手撕金丹的凶暴煞屍，而且還個個精通武法，裝備精良，甚至還能三五成陣的組織配合，只一個夜襲就把仙宮大軍殺得大敗，除了少數有法寶護身的門閥，大軍幾乎全軍覆沒。

  只好在這些魔兵白天躲在三垣的廢墟和王陵墓穴里不出來，到了晚上才出來巡邏似的，殺戮地上的活物，而且也不會遠離三垣王畿的範圍。於是關東的諸侯軍閥們也就斷了收復舊都的念想了。

  陡然見到嵩山山底竟然藏了一隻魔屍軍，瓊英也給嚇了一跳，這密密麻麻的，起碼有上百頭，而且個個都煞氣纏身，凶氣沖天，瓊英從岩壁上的甬道衝出來，立刻都被驚醒，一齊抬起頭來露出血光四射的雙目，好像驚醒了一大洞蝙蝠！齊齊向她撲躍而來！

  瓊英也來不及多想，更不敢和這大群魔兵鏖戰，扭頭就跑，好在那些魔兵也在守護什麼似的，並沒有全部追來，只有四五個跟在後頭追殺。

  好在瓊英也有銀梭地圖指引，發足狂奔，又仗著身材矮小，可以在山洞中亂鑽，這樣起碼狂奔了幾十里，才把身後煞屍魔兵甩掉，氣喘吁吁得抵達了天外飛舟的坐標點。

  楊瞎子立刻從地里鑽出來，直朝她抱怨著，

  「你怎麼來的這麼慢啊，老唐都快餓死了。」

  還真快餓死了，唐胖子此時骨瘦如柴，癱坐在地上話都說不出來，分明可以看到他的兩肺肋骨，張開了一張張血盆大口，還在大口咀嚼吞咽，牙齒都長出來了，一張一合得好像魚鰓一樣。

  瓊英也是累得夠嗆，喘了好一陣才緩過來，

  「飛……飛……飛舟呢？」

  楊瞎子指指身後空無一物的岩窟地洞，

  「怎麼你也瞎了看不見嗎？」

  瓊英，「……」

  楊瞎子嘆了口氣，伸手挖了一塊石頭，往身後一扔。

  那石頭好似砸在什麼無形的牆上，在空氣中掀起一陣波瀾光影。

  「哦，光學迷彩……對了，解，解除隱形。」

  瓊英試著揮手，銀光一閃，一艘造型如飛鳥般，船體烏黑的雙翼飛船出現在地洞裡，居然和地面沒有任何接觸，就這麼懸浮在半空中。

  楊瞎子眼巴巴望著瓊英，

  「啥樣的？」

  「像長了兩對翅膀的烏鴉，還沒有我家宅子大……」

  瓊英剛想上前，楊瞎子卻攔住她，

  「小心，好多天外之物都自帶天雷庇佑，這船上也有禁制，哪怕真人碰到那飛舟殼子，也會被天雷轟殺。上次就連羅老大，都被電得焦頭土臉的呢。」

  瓊英反應過來，「哦漏電是吧，嗯，解除自動防衛，自檢生物電場，消磁後打開艙門。」

  於是飛船船體藍光一閃，漂浮過來，飛船尾部打開一個艙門，一眼可以望到裡頭，空無一物，也就是客廳大小。

  瓊英試探著招了招手，跳上飛舟，倒是沒啥問題。

  「沒事，這應該是艘穿梭機，科研考察的，沒什麼危險，上來吧。」

  「這麼簡單？穿梭雞……」

  楊瞎子小心翼翼得，伸手摸了摸雞，咳咳，機翼，確認沒事，這才回身把癱在地上，似乎已經休克的唐瘦子扛起來跳上飛船。

  瓊英走到前頭駕駛艙看了看，這裡空無一物，但視野倒是極為開闊，也和她在天外天見到的那飛船通訊室一樣，到處都是透明水晶，這會兒投影出外頭的景象，可以直接站在空曠的陽台上似的。

  瓊英攤開手心，把銀梭子召喚出來，試著揮了兩下，但飛舟卻紋絲不動。

  「奇怪，怎麼沒反應？剛才不是好好的麼？」

  楊瞎子還趴在地板上摸來摸去，一個勁添亂，

  「哇，這就是天外飛舟！這裡頭啥也沒有啊。哎呦虧了虧了。怎麼還不起飛啊？丫頭，你行不行啊？嵩山好像已經有所察覺，開始搜山了。有吃的不，他們吃完老唐就要吃我們了。對了，那門能關上不？我怕嵩山那兩個老畜牲突然衝進來擰我的頭……」

  「安靜點！我在想呢！先關閉艙門！」

  這下可好，一關閉艙門天黑了似的，一點光都沒了，連外頭的影像也消失了，船艙里烏漆嘛黑的。瓊英乾脆閉起眼，蹙眉回憶。

  「嗯，穿梭機操作……好像這一般是母艦系統自動控制的……對了，有穿梭機一定有母艦，要先聯繫母艦匹配，獲得系統授權才能切換到手動操作來著……」

  玄女好像說已經給了她軍團授權吧？

  於是瓊英試著呼喚，「聯繫母艦。」

  這回飛船聽到了呼喚似的，有光亮了起來。

  瓊英睜開眼看見船艙里，出現了星辰一般的投影，是太陽系，還有一顆蔚藍的行星，這就是地球，他們的太極界。

  「發生什麼了？成功了？可以逃了？」

  楊瞎子這會兒好像真的瞎了，只能聽著瓊英的氣息緩急分辨。

  「別急，應該快好了，只要聯繫上母艦取得權限就行了……」

  瓊英搜索到了深空中閃光的信號點，於是伸手點住那光斑，試著呼叫，

  「呼叫母艦，呼叫母艦，這裡是……恩……我是軍團的二等兵窮奇。呼……咦？」

  一瞬間，星圖的光影突然完全熄滅了。瓊英也有點莫名其妙的。

  「怎麼信號丟失了？難道通訊器壞了？」

  『噓……』

  這個瞬間，毫無徵兆的，瓊英突然趕到全身的汗毛都莫名倒豎起來，一陣徹骨的寒意，從骨髓里爆發開來，橫掃全身。

  這個瞬間，瓊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好像置身在冰櫃中，不要說移動，連心跳和體溫都感覺不到了。

  但這個瞬間，瓊英能分明『看』到，黑暗之中，她的影子站起來，一身按住自己的肩膀，一手伸出食指，封住自己的唇，比劃了一個。

  『噓……』

  師，師父？

  影子在她面前，伸出兩隻手指晃了晃，然後收回中指，只用食指朝著黑暗中，點了一點。

  『滴噠噠噠噠。』

  瓊英點點頭。

  然後陰寒如潮水般褪去，星辰在面前閃爍。

  楊瞎子在身後問，「發生什麼了？成功了？可以逃了？」

  瓊英深深吸了口氣，看向影子食指點的位置。

  是月亮。

  瓊英咽了口唾沫，感到唾液滑過冰涼的食道，強忍著仍未消散的懼意，伸出食指點住月亮。

  「滴噠噠噠噠。」

  短暫的沉默後，一個少年的聲音突兀得響起來。

  「你們是誰？怎麼拿到這個號碼的？」

  然後又一個一模一樣的少年的聲音，壓低嗓音在旁邊說。

  「艹，還是倫理委員會的船，打哪兒偷的……」

  楊瞎子立刻插嘴，

  「誒誒！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