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五歲的小小狗卷棘從記事起就知道自己有一個姐姐, 她與他是同類人，但又不完全是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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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天生有咒言的力量，但卻與家族其他咒言師不一樣天生能控制咒言的力量。

  所以對於姐姐他總是帶著幾分好奇，也嘗試過想去接近。但或許是因為年紀小的原因, 他對這個明明住在一起, 天天見面的姐姐卻並不算很熟悉, 甚至連一起相處的記憶都是模糊的。

  於是在年幼的狗卷棘記憶里他與這位名為「瞳」的姐姐關係似乎一直都是不冷不熱，不親不遠, 直到某一天, 好像一切開始發生了變化。

  對月份還沒有概念的狗卷棘說不出這個某一天具體是什麼日期，他只記得那一天是姐姐的生日，在前一天父母還提醒了他要記得給姐姐送生日祝福。

  生日，即是誕生的日子，在小小的狗卷棘眼裡生日是一個重要的日子, 所以對於姐姐而言同樣也是重要的日子。所以在那一天一起床後他就跑到了姐姐的房間門口想要跟她第一個說生日快樂, 然後剛跑過去剛好迎上了拉開門的姐姐。

  「姐姐, 生日快樂。」

  很平常的一句話, 即是有咒言也沒有關係, 所以這一句話他是用正常的語言說出來的, 往年他也是如此。

  但是姐姐的反應卻與以前似乎有些不同。

  姐姐怔怔地看著他好一會，那雙漂亮的碧綠色的眼睛裡翻湧著他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小小的狗卷棘有些慌了，就在他以為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惹她不高興時姐姐忽然笑了起來，她在他面前蹲了下身一把抱住了他。

  「謝謝小棘。」姐姐的語氣里似乎帶著些哽咽, 但更多的是溫柔與釋懷的笑意。

  那好像是他記憶里姐姐第一次主動抱他，一個既然溫柔又溫暖的抱抱。

  「大芥？」他有些茫然又擔心地看著她。

  「唔, 我沒事哦，姐姐是喜極而泣。」

  「醃魚子。」

  也就是從那天起狗卷棘和姐姐的關係開始有了變化, 那個看似模糊、疏遠又遙不可及的姐姐突然變得真實又親切了起來。

  姐姐會耐心的陪他練習交流；姐姐會溫柔地摸他的頭誇誇他；姐姐會給他做好吃的點心；姐姐會給他說有趣的故事；姐姐還會牽著他的手帶他出去一起玩。

  從那時候起姐姐就變成了他最喜歡的姐姐了。

  不過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很久，姐姐離開了家去了讀書的地方，在狗卷棘的記憶里這似乎這是姐姐第一次離開家，也是他第一次與她分離那麼久。

  他感到不舍與難過，不過溫柔的姐姐還是顧及了他的心情在離開前答應他，只要有假期，只要他想她了她就一定會回來，兩人還拉了勾。

  從那天起狗卷棘開始盼啊盼，終於將寒假盼到了，不過因為姐姐在讀的學校似乎比較特殊因此連放假的時間也晚上了幾天，直到鄰近新年前兩天，父親終於收到了姐姐發來的簡訊。

  「棘想姐姐嗎？」父親問他。

  狗卷棘默默地點了點頭。

  下一秒父親便把手機遞給了他：「那便自己打電話過去讓她回家？」

  他撥通了電話，然後開口打了聲招呼後便沉默了下去。

  他其實有很多很多想跟她說的話，但是那些話在每每到了喉嚨間時又卡住了，不知該如何表達。

  「小棘是想我了嗎？」姐姐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帶著隱隱笑意。

  他在手機這頭點了點頭，然後很快又意識到她看不到，再次張了張嘴。

  「你在點頭，對嗎？」比他更快的是姐姐的聲音。

  狗卷棘默默地再次合上嘴，又一次隔著手機輕輕點了一下頭。

  「我知道啦，那我明天就回去。」

  在他眼裡離開了很久很久的姐姐終於回家了，這大概便是他在這個新年裡最高興的事情了。

  與姐姐分別了一段時間狗卷棘覺得姐姐身上似乎發生了些許變化，但是年紀尚小的他還看不明白到底是怎樣的變化，後來姐姐摸了摸他的頭告訴他。

  「姐姐變強了哦，甚至還會繼續努力變強，強到會保護好小棘，保護好大家的，這一次一定……」

  那是年僅五歲的狗卷棘第一次接觸到關於「變強」與「保護」的概念，他想，原來讀書可以變強嗎？那他以後也一定要去和姐姐一樣的地方讀書，變強，然後保護姐姐，保護家人。

  除了姐姐自己所說的變強之外狗卷棘其實還發現了另一件事，那就是自從回家後姐姐總會抱著手機發呆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但猶豫到最後還是放下了手機嘆了口氣。

  「姐姐……」狗卷棘扯住她衣擺忍不住擔憂地看著她：「大芥？」

  姐姐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髮，一臉歉意：「我沒事，抱歉啊，居然還讓小棘讓我擔心了。」

  說著，糾結了許久的姐姐還是沒有將已經編輯好的簡訊發送出去而是全部刪除了。

  「算了，反正群里也能聊，太過糾纏的話說不定會被你老師討厭呢。」

  於是，年僅五歲還沒開始上學的小小狗卷棘就這樣多了一個他自己本人都完全不知道的『老師』的存在。

  狗卷棘雖然不知道這個被姐姐稱作『他老師』的人是誰，但是他也看明白一件事，那個人一定是姐姐很喜歡很在乎的人吧。

  他沒想到的是，自己居然那麼快就見到那個姐姐很在乎的人。

  「小棘應該餓了吧，我們一會找個地方坐下來吃點東西吧。」在等紅路燈的時間姐姐牽著他的手說道。

  兩人出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因為早餐吃的晚所以連午餐也直接省去了，於是到了這個時間點自然而然的就餓了。

  狗卷棘摸了摸扁扁的肚子點了點頭：「嗯！」

  「那我們……」

  她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就頓住了，像是察覺到什麼轉過了頭，在那瞬間他感覺到了姐姐牽著他的那隻手兀然收緊了力度。

  狗卷棘有些好奇地看著突然面露詫異神色的姐姐，然後順著她的視線也轉頭望了過去。恰好此時紅燈轉綠，路上行駛的汽車都停了下來，腳步匆忙的行人再次填滿繁忙的路口，但狗卷棘還是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個站在馬路對面那個高大的身影與那頭白得有些發光的頭髮。

  「悟！」

  耳邊響起了姐姐充滿喜悅的呼喚，狗卷棘一下子就辨別出來了，姐姐此時的喜悅與放假回到家看到他時的那種喜悅是完全不同的。

  他好像明白了，原來他就是姐姐很喜歡，也很在乎的那個人啊……

  *

  新年期間，芝公園附近原本就已經人氣十足的餐廳在此時更加的熱鬧，甚至連快餐店裡都坐滿了人。

  在前台點好了餐，瞳帶著小棘先去占位置，過了好一會五條悟才一手端著一個托盤迴來了。

  沒有吃午餐的瞳帶著已經飢腸轆轆的狗卷棘小朋友遇上了因為趕新幹線同樣沒有吃午餐的大貓貓五條悟，於是三人在碰面後果斷的選擇走進了附近的快餐店裡。

  等三人終於都坐了下來，瞳也終於有機會向五條悟問出心底的疑惑了。

  「悟怎麼那麼早回來的？今天才新年第一天。」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明明十點多的時候還在群里發了個他自己院子裡的雪景圖，怎麼轉個眼的時間就回到東京了。

  五條悟咬了一口漢堡聞言擡眸看向她：「不是你說的嗎，你在東京等著我們早點回來，所以我就回來了。」

  瞳怔怔地看著他：「就因為那句話嗎？」

  五條悟嘴裡包著滿滿的食物歪頭又想了想：「唔，還有上一句，你說東京的天氣不錯。」

  「那……為什麼是來這裡？」

  五條悟沒有答話，只是從褲袋裡掏出手機翻開相冊，然後將不久前在東京塔下照的照片展示給了她看。

  瞳自然認出了那張照片與她之前即拍發群里的那張幾乎一樣，想來應該是特意尋找同樣的位置和角度拍出來的。

  只是……她看了看五條悟，又看了看那張照片，還是有些沒有明白其中的意思。

  「笨，因為瞳在這裡所以我就來了。」五條悟收回手機，說著他朝她齜牙得意一笑：「想著你如果還在這裡的話運氣好就能遇上了，沒想到還真是遇上了，你說巧不巧。」

  「……嗯。」

  「話說這小鬼就是你弟弟啊。」

  五條悟終於將目光放到那個粉雕玉琢的小朋友身上，乖巧的男童嘴邊有著與瞳同樣的圖案，那是狗卷家獨有的咒文，代表著其天生擁有著咒言術。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從剛開始就留意到了，瞳的弟弟似乎總是在偷偷的打量他。年幼的小朋友根本藏不住眼裡和臉上的情緒，那審視中帶著幾分狐疑，狐疑中又帶著好奇。

  總之就是很怪。

  見五條悟問起身旁的小朋友瞳忍不住笑了起來，想不到這一次居然由她給這對以後的師生二人作了介紹。

  「是啊，這是我弟弟狗卷棘，小棘，這是姐姐的同學哦。」

  狗卷棘放下手裡的薯條擦了擦手，然後十分乖巧地朝白髮少年點了點頭：「老師，海帶。」

  五條悟：「？」

  瞳：「？？」

  五條悟有些懵逼：「什麼老師？」

  瞳突然想起來她的確在狗卷棘面前提過『你老師』三個字，但這孩子怎麼那麼聰明就知道這人指的是五條悟？而且當時她說這話時完全沒想到兩人居然還會見面，也沒想到狗卷棘居然真把老師喊出口！

  她連忙伸手捂住了狗卷棘的嘴：「不是，小棘喊錯人了，你不要在意！」

  「……」

  五條悟與朝他無辜眨著大眼睛的小朋友對視了一眼，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麼。

  家入硝子好像說過瞳喜歡的人就是一名老師，難道這小鬼是把他認成了那個人？

  一想到這他皺起了眉，同樣完全藏不住情緒的臉上滿臉寫著不悅。

  瞳看出來了少年明顯的情緒變化，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了但她還是瞥開了視線沒有做出解釋，打算就這樣矇混過去。

  於是五條悟更加不爽了。

  聰明又敏銳的小朋友已經發覺自己似乎說錯話了，也默默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一頓飯就這樣在相對沉默中結束了。

  吃完東西後兩大一小重新走出了快餐店，五條悟看了眼手機時間，還不到四點，時間倒是還早。

  「接下來你們有什麼打算？」

  「打算去一趟淺草寺。」

  「初詣嗎？」

  「嗯。」瞳重新牽起狗卷棘的小手笑了笑：「畢竟是新年第一年嘛，初詣還是不能缺少的，悟呢，一起嗎？」

  「……那就一起唄。」他有些別彆扭扭地應下了。

  淺草寺在台東區，過去還需要坐個地鐵。

  三人一同朝著地鐵站走去，然後又來到了那個紅綠燈十字路口，依舊是紅燈亮起。

  「悟還會回京都嗎？還是就直接留在東京到開學？」見五條悟不說話瞳只好尋找話題。

  五條悟雙手插著口袋，眼睛看著路上飛馳而過的汽車打了個哈欠：「當然不回去啊，現在還回去不得給那群老頭子給嘮叨死。」

  瞳也想起了五條家那群長輩，忍俊不禁：「確實如此，那是要回學校嗎？還是回新宿？」

  「新宿？」五條悟不解：「去新宿幹嘛？」

  那座小區在這個時候根本還沒建起來！

  知道自己說錯話的瞳連忙閉上嘴，腦袋快速地轉動起來：「唔，沒有什麼，我還以為五條家在新宿應該有資產。」

  「沒有，不過在六本木倒是有，所以我打算回六本木。」

  瞳點了點頭：「這樣，也好，市區總比學校方便些。」

  「當然。」

  ……

  話題就此結束，兩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中。

  瞳轉頭看了一眼五條悟的側臉，他臉上的神情淡淡的，不喜不悲，但一向了解他的瞳又怎麼會不明白呢，五條悟還在因為剛才狗卷棘的那句話在生悶氣。

  他到底為什麼生氣呢？是因為她沒有跟他解釋清楚嗎？可是這件事她根本沒辦法解釋清楚啊，總不能告訴五條悟『以後你會當老師而且是小棘的老師哦』，且不說這到底能不能說，就算說了他也不會相信吧。

  想到這她就忍不住輕聲嘆了口氣。

  一直都在默默關注著兩人的小狗卷棘發現了她的嘆氣，也發現了兩人間微妙的氣氛。

  他很快就聯想到了，果然是因為剛才自己那句話吧？

  想到這他頓時有些內疚起來。

  他小腦袋張望了一下周圍，很快就發現了他們斜後方有一對男女，他的視線落到了兩人緊緊相握的雙手上。

  在五歲小朋友的世界裡，握手代表著和好如初。

  姐姐很喜歡白髮哥哥，所以他不想姐姐難過嘆氣。

  如此想著小狗卷棘突然鬆開了瞳的手站到了兩人面前，在兩人疑惑又詫異的目光下拉下了原本遮掩住嘴巴的圍巾。

  「牽、手、吧！」

  他一字一頓將命令說出口，然後立刻就感覺到喉嚨里傳來十分不適應的乾澀感。

  瞳和五條悟顯然都被他這番行為給微微驚訝了一下，一時間沒有任何動作。

  下一秒，五條悟原本插在口袋裡的手掌伸了出來，像是遵循著小狗卷棘的咒言一般握住了少女的手。

  還真是和他想像中一樣啊，毫無溫度，冰冰冷冷，還有些僵硬。

  「瞳的手也太冷了吧？居然一聲都不吭。」

  他忍不住埋汰了一句，動作倒是很誠實地舉起那隻冰冷的手呵了口熱氣然後雙掌用力搓了搓。

  狗卷棘見狀眨了眨眼睛，他連忙又小跑回原本的位置重新牽回少女的手，跟著五條悟有樣學樣用小小的掌心捂住那隻凍得有些發白的手指，呵了口熱氣，又用力搓了搓。

  瞳站在原地恍惚了好一會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種反應，只是看了看左邊的小朋友，又看了看右邊的大朋友，直到紅燈轉綠，五條悟瞄了一眼再次流動起來的人群動作十分自然地將那隻還沒暖和起來的手十指交握住揣進了自己口袋裡。

  「走了，小鬼你自己也跟好了。」他沒有看向她只是拉著她順著人流往前走。

  瞳沒有拒絕只是下意識地跟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向前邁出步伐，視線往上移動落到那顆白絨絨的腦袋上，毫不意外的她看見了對微微泛紅的耳尖。

  她終究還是忍不住無聲地笑了起來，在那個誰也看不見的口袋裡微微收緊了力度，回應著那隻溫暖的手掌。

  「悟，你耳朵好像有些紅誒。」

  「……你看錯了！額，不對，是凍得！」

  「噗，好，是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