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12月30號, 在距離新年還有兩天前東京下起了小雪，而高專的學生也在這場小雪中終於迎來了為期一周的寒假。

  假期的時間並不算長，但因為連接著新年這樣特殊的日子所以大家都有各自的安排。

  五條悟要回京都本家祭祀，夏油傑和家入硝子因為去年沒有回去所打算今年還是要回去陪家人過個年。

  「瞳假期是留學校還是回家？」在四人一同回宿舍的路上五條悟問起來。

  他雙手枕在腦後步伐輕快悠閒, 細碎的雪花從他身旁飄過也絲毫不受影響, 只是在問這句話的時候他歪過頭看了眼身旁的少女, 然而卻因為少女打著傘的原因什麼都看不到。

  瞳正低頭回著信息，在聽到五條悟的問話後她下意識擡起了頭, 夾在肩膀和脖子處的傘柄隨著她的動作從肩上滑落了下去。

  她立馬伸手去握住, 然而比動作比她更快的是五條悟，他一把就捏住了傘邊緣先是制止了傘滑落的動作提了起來，然後在她一邊道謝一邊打算接過傘時已經重新將傘高舉了起來替她撐上。

  瞳伸出的手滯在了半空中，而五條悟已經向她靠近了半步，撐起的傘完全朝她的方向傾斜了過去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傘下, 但此時的他卻終於可以低下頭就能看見她的一舉一動與臉上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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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在回信息嗎, 笨手笨腳的, 我替你撐著吧, 反正我也不需要。」迎著她微微訝異的視線他解釋道。

  瞳收回了手, 眉目間忍不住染上了笑意。

  「好, 謝謝悟。回答你剛才的問題，我也回家的。」

  「咦，我怎麼記得瞳之前說過因為擔心自己的體質所以打算放假留在學校里？」家入硝子發出疑問。

  「啊，之前確實是這麼說過, 不過在昨天臨時改變主意啦。」

  夏油傑：「是和你昨天接到的那個電話有關？」

  瞳想到昨天接到的那通除了開口第一句糯糯的『海帶』外就完全沉默無言的電話她忍不住笑得眯起了一雙眼，點了點頭。

  「是, 那是我弟弟打來的。」

  五歲的狗卷棘因為天生就擁有咒言術已經開始有意識地使用飯糰餡料代替正常語言，不過偶爾還是會出現沒忍住使用正常語言的情況, 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他大部分時候還是選擇沉默或者用輕微地肢體語言表達。

  雖然那通電話里狗卷棘什麼都沒說，但瞳知道那孩子想表達什麼。

  他想她回家。

  五歲無法使用正常語言的小孩會崇拜同樣有著咒言術卻能控制咒言的姐姐是相當正常的事，因此狗卷棘很親近瞳。

  而面對『上輩子』的熟人瞳自然也相當寵溺和疼愛『這輩子』成了自己弟弟的狗卷棘，所以既然小朋友都打電話過來無言表達著想她回家那她也只好回去了。

  「欸，瞳還有弟弟啊。」都是獨生子女的三人都有些驚訝：「之前完全沒聽你說過呢。」

  「是堂弟，今年才五歲，和我一樣都有咒言術，我父母在我六歲時因為任務犧牲了，是叔叔收養了我。」

  這還是瞳第一次提起關於家人的事，完全沒想到居然是這樣情況的三人一時間都沉默了。

  「抱歉啊瞳，我們……」

  「啊，沒有關係的，不用在意，叔叔一家對我很好很照顧，剛才也是他們發信息來問我大約什麼時候到家。」

  至少在那段被世界意識捏造出來的記憶與來到高專前那短暫的幾天相處里確實是如此，就像狗卷棘的那通電話，其實應該也是有他父母，也就是現在她名義上叔叔嬸嬸的授意吧。

  夏油傑瞭然一笑：「原來是這樣，難怪瞳是個這麼疼愛弟弟的好姐姐。」

  五條悟：「不怕體質招惹麻煩了？」

  「之前確實是因為擔心這個所以才想著不回去的，不過最近這段時間的努力有了不錯的成果，我想應該問題不大。」

  最了解瞳如今實力的夏油傑認可地點了點頭：「確實，只要二級或者二級以下的詛咒瞳已經完全不是問題了。」

  家入硝子：「說起來，還不知道瞳是回哪裡？」

  「就在東京。」

  家入硝子：「欸，那倒是很方便。」

  ……

  在幾人談話期間不知不覺已經回到了宿舍樓下，等進去樓里，五條悟收起傘抖了抖上面的雪花，同時也收起了無下限。

  「辛苦悟了。」瞳伸手接過。

  冰涼的指尖觸碰到同樣帶著絲絲涼意的手背，但對比起來將少女手指的溫度顯得低的異常。

  五條悟下意識挑了一下眉，手指微動，然而就在他猶豫之際瞳已經將傘接了過去後退開。

  「那我們就在這裡道別了，我們就年後見。」

  說來也巧，五條悟回京都，家入硝子回神奈川，夏油傑回新瀉，瞳則留在東京，四個人四個全然不同的方向，因此四人也只能在這裡告別了。

  五條悟的視線在少女那雙凍得有些發白的手上停留了兩秒，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移開了目光。

  「年後見，這期間你們要是想老子記得可以在群里向我匯報。」

  「謝謝提醒，不會的。」家入硝子面無表情並且無情地拒絕了。

  「我也不會。」夏油傑也笑眯眯地拒絕了。

  只有瞳很給面子的點了點頭，溫柔體貼地附和了他：「嗯，我會想悟的，也會想硝子和傑的。」

  「……也就瞳你這麼慣著他了。」

  「不是慣著，是真話哦。」她朝兩人招著手，笑靨如花：「那麼一周後見，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年後見。」

  夏油傑也朝兩人揮著手，只有五條悟還沉浸在她那句話『是真話』里，等他回過神時瞳與家入硝子的身影已經轉身離去了。

  「終於回過神了？但人已經走遠了哦，大喊一聲？」夏油傑伸過手搭上他的肩膀，語氣裡帶著隱隱的笑意。

  五條悟無語地睨了他一眼：「喊什麼？」

  「新年祝福呀，你不是沒說嗎？」

  「……傑，你話什麼時候那麼多了？」

  「好好好。」夏油傑舉起雙手先是做了個投降的動作，然後又給嘴巴拉上鏈：「那我閉嘴，行吧。回家咯。」說著滿臉笑容地率先轉身離開了。

  五條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瞳與家入硝子離開的方向，最後還是拿出了手機翻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發件人：悟

  ——剛忘記回你了，新年快樂。

  發件人：瞳

  ——悟也是，新年快樂。

  *

  說著新年快樂，然而五條悟的新年並不快樂。

  五條家每年的新年都是如出一轍又千篇一律的無聊，無聊的祭祀；無意義的規矩；無生氣的宅子；無趣的新年，還有無厘頭的煩躁。

  不，其實也能算是無厘頭，因為五條悟很清楚那股煩躁從何而來。

  他趴在桌子上，又一次拿起手機打開到那個聊天頁面，上面依舊停留在幾天前兩人最後的那句提前的新年快樂，之後再無新的消息。

  今天是1月1日新年當天，也是假期的第三天。

  切了出去又點進四人的群組裡，上面的對話是昨晚轉鍾後四人一起發的新年快樂，之後還又閒聊幾句，但今天早上依舊沒有任何新的內容。

  瞳就是個騙子，還說會想他，要是真會想他怎麼三天過去了她居然一句都沒有單獨私聊他。

  真的一句也沒有！

  好吧，雖然他當時的原話好像的確是想他就在群里跟他匯報，但是他覺得以自己和瞳的關係得到一句私單獨的私聊問候應該不過分吧？

  想到這五條悟突然怔了一下。

  他和瞳的關係……是什麼關係？

  好像只是同學關係，而且還只是認識了兩個月的同學關係。

  在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後他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心底似乎有些不太認同這個答案，因為他想起了那天電影院裡少女那個無聲的哭泣，握著他手的手掌上那微涼的溫度，還有那一聲聲似乎尋求著安心的呼喚。

  悟……

  悟。

  悟！

  一想到這他忍不住坐起身支起下巴將自己半張臉遮掩在掌心下，耳尖卻藏不住得微微泛紅髮熱了起來。

  少女那纏綿繾綣又帶著深深的眷戀的呼喚是喚著他的名字啊，除非她喜歡的人也叫『悟』，不然他絕對不會聽錯的。

  五條悟看著毫無動靜的手機思忖了片刻，最後還是再次點開了聊天界面，手指在按鍵上開始跳躍了起來。

  【老子天下第一帥】在幹嘛？

  等了一會，對方很快顯示了已讀然後回復了消息。

  【咒靈寶可夢大師】在陪鄰居家小孩堆雪人，怎麼了？

  【老子天下第一帥】傑，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我和瞳是什麼關係？

  【咒靈寶可夢大師】？！我能先問問你是經過怎樣的情感和思緒變化才會想提出這樣的問題？

  【老子天下第一帥】因為我至今都沒等到瞳的私聊！！！

  後面那三個大大個的感嘆號足矣表達出主人的那激動的情緒，以至於硬是把電話那頭原本還期待著什麼的夏油傑給干沉默了。

  他就知道，不應該自家這個摯友抱太多期待的。

  【老子天下第一帥】我覺得我和她關係……應該算不錯吧，還說會真的想老子，但凡是真的會想不至於連個單獨的問候也沒有吧！所以你說她是不是大騙子根本沒把當時的話放在心上？

  【老子天下第一帥】傑？人呢？別已讀不回啊。

  【咒靈寶可夢大師】剛剛花了幾分鐘的時候唾棄了一下悟你，不管你和瞳到底什麼關係，有沒有想你，但明明現在在想著她的事情的是悟你啊，那麼為什麼不能是悟主動去找她呢？

  夏油傑的一句話把五條悟給問住了，他拿著手機將那句話反覆看了好幾遍，思緒萬千流轉變化卻始終沒能找到合適的答覆。

  就在他想索性不回復丟開手機時它再次震動了起來，他原以為是夏油傑發來的消息隨意掃了眼，然後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時瞬間頓住。

  【瞳言無忌】圖片.jpg新年第一天東京停雪了，你們那還下雪嗎？

  【咒靈寶可夢大師】圖片.jpg一邊下雪一邊堆雪人。

  【小傷不治大傷治不來】圖片.jpg我這雪暫時也停了，不過看起來一會還得下。

  看著群里的消息五條悟下意識擡起頭，才發現外頭原本已經停了的雪不知什麼時候再次簌簌下了起來。

  今年新年日本不少地區都下了雪，京都也是如此。如今五條家整座宅子都被籠罩在白雪之下，銀裝素裹的，連他的院子也因為昨晚那場大雪而堆起了厚厚一層積雪。看起來很美，但也很冷。

  【老子天下第一帥】圖片.jpg

  他舉起手機隨手照了張照片發了出去，沒有帶內容，但也足展現出他如今這邊的情況。

  【瞳言無忌】這麼看來東京的天氣最好呢，那我就在東京等你們早點回來哦。圖片.jpg

  瞳最後附上的圖片是一張從下往上仰拍的東京塔，鏡頭中還出現了一隻比著勝利姿勢的手。

  五條悟一眼就認出了那隻手的主人是誰，也不會認錯，那正是瞳的手，想來應當是趁著天氣不錯出門遊玩了。

  雖然瞳只出現了一隻手，但不知為何五條悟已經能想像出鏡頭外亞麻發色的少女此時正露出怎樣的神情。

  紅潤的唇一定微微揚起露出那抹十分完美的微笑弧度，一雙漂亮的杏眼微眯，碧綠的眸子迎著光線泛起粼粼波光，笑意與暖意在其中流淌。

  五條悟忽然發現，他似乎總能如此輕鬆的在腦海里描繪出有關瞳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

  生動而又清晰。

  叮鈴鈴——

  掛在屋檐下的風鈴突然隨風響起，院子內灌木叢上的樹枝也終於不堪負重被積雪壓彎隨著撲簌一聲將上頭的大片白雪滑落露出原本光禿禿的枝丫，但很快又被新落的雪花染白。

  五條悟回頭看著院內的雪景不知為何忽然覺得有些冷，冷得他呼出了一口白霧，然後又看著它一點點消散在冰涼的空氣中。

  不知怎麼的他突然有些想念東京的天氣，明明那張照片中看不到陽光但他還是莫名地生出了這樣的念頭——瞳那裡現在一定是陽光明媚吧。

  【老子天下第一帥】你在芝公園？

  【瞳言無忌】嗯，看今天天氣不錯帶小棘過來玩。

  【老子天下第一帥】我知道了。

  五條悟叢被爐中站了起身走出了房間，在路過風鈴下時他停頓了一下腳步，忽然擡起手撥弄了一下頭頂的風鈴。

  叮鈴鈴——

  悅耳的風鈴聲雜亂無章地響起，他咧嘴笑了出聲，墨鏡下的一雙蒼穹碧空如洗，恰好與外頭灰濛濛的天空形成鮮明對比，然後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院子。

  於是，當五條家的人終於發現他們家的神子大人留下一紙留言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在新年當天跑路了已經是三個小時後的事。

  三個小時後，五條悟已經乘坐上最快的新幹線回到了東京。

  他什麼都沒帶，兩手空空，只在口袋裡揣上了一部手機和一個錢包就這樣回來了，來到了東京塔所在的芝公園。

  如瞳所言今天東京的天氣比起他們三所在的天氣的確算不錯，雖然沒有陽光但也沒有下雪，風也不大，只是路邊少量的積雪形成薄冰，倒是挺冷的。

  他拿出手機打開那張瞳發的照片，不一會他就找到了拍攝這張照片時所在的位置，舉起手機同樣從上往下仰拍著東京塔，這讓他頓時覺得有些有趣，就像兩人一起來過同樣的地方一般。

  他也伸出手和瞳一樣比著同樣的姿勢在同個位置同個角度隨著咔擦一聲拍下了照片，然後收起手機繼續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五條悟其實並不確定瞳還在不在這裡，從早上十點到現在兩點多，三個小時的時間足夠她離開這再次前往別的區，但是他還是來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於怎樣的一種心理，明明如果想要碰見瞳的話只要群里問清楚具體位置就好了，但他卻偏偏什麼都沒問，什麼都沒說就這樣突然跑了回來，以至於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了想見瞳還是出於一時興起才跑回東京的。

  不過這樣的想法並沒有維持很久，因為在看見瞳身影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明了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並不是一時興起也並不是毫無期待，他只是抱著自己一定會遇上瞳這樣奇怪的念頭來到這裡的。

  毫無根據的自信，但他卻賭贏了。

  五條悟與瞳只隔著一個十字路囗，怕冷的少女圍著圍巾帶著口罩，頭頂還戴著頂白絨絨的針織帽顯得十分可愛，她低下頭正與牽著的灰白髮色的孩童說著話，眉目間盡顯溫柔之色。

  大概是他的目光過於強烈少女的動作突然頓住，擡頭望了過來。

  紅燈轉綠，兩邊的行人再次行動了起來，只有白髮的少年與戴著白絨針織帽的少女站在原地沒有動就這樣隔著穿行不息的人流對望著。

  一個唇角微揚面帶歡快的笑意，一個眼睛微微睜大神色詫異之後轉驚喜。

  「悟！」終於回過神來，少女穿過了人群朝他奔來。

  就在這一剎那五條悟突然覺得之前糾結了那麼久的那個問題已經變得一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也弄清楚了一件事。

  他想起自己之前似乎還沒給好友回復，翻開手機找到了夏油傑的名字，手指飛快地輸入了內容。

  【老子天下第一帥】你說的對，是我在想她。

  僅僅分別了三天而已就如此想她，所以，他只好主動來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