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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做個選擇

2024-09-13 18:23:29 作者: 傾海酒

  第17章 做個選擇

  

  花統領是一個非常有效率的手下。

  姚月前一晚跟他說了明日要帶人出門,他就連夜準備好了車馬,選定了此次出宮跟隨的侍衛。

  第二日一早,姚月洗漱完畢,出明月殿時,看到的便是一行人整裝待發的畫面。

  她掃了一眼,微微點頭,表示滿意,又回身吩咐洪七和一點紅,說:「我不在時,宮中大小事務,遵循舊例即可,你二人好好練武,等我從神水宮回來,可是要查進度的。」

  洪七是個活潑的,立刻拍著胸口讓她放心,只要能吃飽,自己就不會偷懶。

  姚月:「……」所以吃不飽的時候就會偷懶是吧,難怪別家輕易養不起你。

  一點紅就沉靜許多,擡頭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認真道:「我不會讓大宮主失望的。」

  姚月對她確實更放心一些,便嗯一聲,算是應了這話。

  之後她便上了馬車,出繡玉谷,往神水宮方向去了。

  神水宮地處江南,在松江與姑蘇的交界處——所以實際上,她和憐星走的是同一條路。

  花統領對此就頗為不解,上路沒多久,就忍不住問她:「大宮主為何要與二宮主分開走?」

  姚月說因為我需要他比我先到。

  花統領還是摸不著頭腦,但卻不敢再問了。

  他怕自己話太多,又惹大宮主不快。

  「我不是讓你備一面移花宮的旗子嗎?」姚月看他謹小慎微的樣子,也不想為難他一直在馬車裡候著,「你出去,將它掛起來。」

  「啊?」他沒想到,要這麼高調,「掛、掛起來?」

  「對,掛起來。」姚月眯著眼睛,語氣很冷,「我要這一路上所有來往的江湖人都知道,我親自出宮了,正往神水宮去。」

  「……是!」花統領立刻半跪著,從她右手邊的一個矮櫃裡,拿出了一面旗子。

  那旗子有近一丈長,乃上好的絹布製成,上頭繡了移花宮三個大字,尾部綴有墨色的梅花。

  移花宮雖久不入江湖,但凶名太盛,江湖上的人可能不知道移花宮兩位宮主叫什麼,但都知道,這個很可怕的門派以墨色梅花作為標誌。

  這樣一面旗打出來,掛在姚月坐的馬車邊,確實約等於昭告全世界——移花宮主出宮了。

  此外,凶名在外也有凶名在外的好處,他們這一行人車馬豪華,衣衫昂貴,若不打出這面旗,走在道上,被一些不長眼的綠林嘍囉誤以為是肥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旗一出,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會繞著走,就算是不認識移花宮的人,看到大家都避之不及,也不會肆意到覺得自己惹得起了。

  姚月的估計也沒錯,她出宮七日,消息就飛一樣,往江南傳去。

  等她過了揚州府,即將進入姑蘇地界之時,整個江南的茶館酒肆,議論的都是她。

  「移花宮傳人都快二十年沒在江湖上走動過了吧?」

  「是啊,不知這回是為了什麼忽然出的宮……」

  「哎哎哎,我聽說移花宮這一代有兩位宮主,不知今次出宮的是哪一位?」

  「應當是大宮主邀月!我有一位朋友在揚州城外遠遠地瞧見了他們的車馬,說從馬車裡伸出的手,一看就是女人的手,而且——」

  「而且什麼?你倒是說呀,別賣關子!」

  「對啊,快說快說!」

  「而且只瞧那手,便能感覺,這必定是一位絕世美人。」

  「嘶——」

  ……

  姚月全程沒進過茶館,住店也都是讓侍衛提前策馬趕路,去包下一整座客棧,是以也沒聽過大家具體是怎麼談論的她。

  但她知道,消息如此沸沸揚揚,神水宮那邊,必定也已經知道。

  在這種整個江南武林都在關注的情況下,水陰那個沒膽子正面反抗婚約的少宮主,就算對她恨得再牙痒痒,也不敢出手對她做什麼的。

  姚月從第一次見他起,就看出了他真正的軟肋。

  不是他求不得的花月奴,而是他的師父,神水宮現任宮主。

  他絲毫不敢讓他的師父知道他不喜歡女人。

  原先的邀月可能因為自己的性取向也不直,與他有什麼心照不宣互相保密的約定。

  但如今她才是邀月,她頭上也沒有師長壓著,整個移花宮就屬她最大,她才不管那麼多呢。

  想殺我?不好意思,那代價你可付不起。

  兩宮因有婚約,彼此之間,自也常有走動。

  移花宮這邊,至少以花統領的級別,對江湖上神秘無比的神水宮究竟該怎麼去,還是相當清楚的。

  過了姑蘇後,他親自為姚月駕車,來到神水宮所在湖域。

  車在湖邊停下時,湖畔果然已有作道人打扮的神水宮弟子撐著竹筏在等候。

  姚月剛推開車門下車,這六名神水宮弟子便一齊上前,向她行禮道:「拜見邀月宮主!」

  她本來就是來找神水宮算帳的,外加有人設要維持,就晾了他們一會兒,足足過了六七息,才薄唇輕啟,道:「看來你們宮主也知道我來了。」

  「是,宮主先前聽聞邀月宮主出了宮,正往神水宮來,便命我等在此迎接。」神水宮這些弟子大概也知道「她」的脾氣,還是恭恭敬敬地回著話。

  從他們的態度里,姚月也能瞧出來,至少水陰的師父,絕對是很想要自己這個徒媳的。

  只可惜,這門他盼了許久的婚事,很快就要取消了。

  姚月把其他侍衛都留在了湖邊,只帶了一個花統領上船,往神水宮去。

  竹筏一點點駛入湖心大霧,之後進入一座崎嶇的山洞,等再見天光時,神水宮便到了。

  還沒下船,姚月就看到了站在岸邊,一臉陰晴不定的水陰。

  顯然,他是被他師父打發來迎她的。

  不過他此時肯定還不知道,自己找殺手去殺姚月的事已經完全被姚月知曉了。

  所以迎上來的時候,他還在同她傳音:你怎麼來了,我師父本來就想催我們定下婚期,你這一來,他肯定要舊話重提。

  姚月:呵呵。

  水陰被她這一句呵呵氣得不行,但當著一群師弟的面,又不好表現出來,只能黑著臉領她往裡走。

  「師父在演武堂那邊等你。」這次他出聲了,「他每日都要考一遍弟子們,此刻尚未結束。」

  姚月一喜。

  果然,跟她猜的一樣,神水宮的現任宮主,是一個很死板也很嚴格的人。

  否則水陰為何不敢讓這個師父知道自己喜歡男人?以他的武學天賦,放在何處,都是一方霸主的資質,在別處的話,師門怕不是從上到下一起捧著,按他的口味給他找男寵都不是不行。

  「老宮主對弟子如此上心,實在令人敬佩。」姚月微笑著說。

  沒走兩步,水陰又忍不住問:「所以你為何忽然來神水宮了?」

  姚月側首看向他,似笑非笑道:「怎麼?我來不得?」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在神水宮果然收斂很多,遠沒有在移花宮做客時那麼容易氣急敗壞,「只是你一向不愛來此,忽然過來,難免叫人驚訝罷了。」

  「我自然是為拜會老宮主而來。」知道他心裡急,她特地說了句廢話。

  水陰果然又被氣到,額角青筋直跳,但愣是忍了下來,繼續為她帶路。

  很快,演武堂便到了。

  一個玄衣打扮的中年人正坐在堂前,訓斥堂下的兩個弟子,神情十分嚴厲。

  出於對一派之主的尊重,姚月止了步,沒有立刻上前。

  等他訓斥完畢,朝她看過來時,她才施施然過去,喚了一聲前輩。

  老宮主見到她,果然十分高興,立刻換了表情,道:「師侄,許久不見了啊,難為你沒忘記我這把老骨頭。」

  「我怎會忘了前輩?」姚月也不打算繞彎子,當場切入正題,「畢竟我與前輩愛徒,還有婚約在身呢。」

  「對,對。」提到這個,神水宮老宮主更高興了,「我原先就想著,等明年,你師父孝期過了,你二人的婚事,也可以籌備起來了。」

  姚月聞言,不由得偏頭看了水陰一眼。

  水陰的臉色已經黑了,但在他師父面前,活像只鵪鶉,完全不敢發表意見。

  「前輩有心了。」她笑了笑,先謝過這位老宮主,「但這婚事,應當是不必籌備了。」

  此言一出,老宮主立刻皺起眉頭:「為何?」

  姚月說,這恐怕要問您的高徒。

  水陰本來也很驚訝,她真的主動來退婚?怎麼可能?

  又聽她這麼說,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等他師父銳利的目光直射過來,那種預感頓時更加明顯。

  「發生什麼了?」老宮主問。

  其實他問這話時,看的是姚月,但水陰對師父的敬畏由來已久,聽聞此問,已率先心虛起來。

  姚月看他面色變幻,又笑一聲,道:「自然是他不欲與我成親。」

  說完,不等這師徒二人有所反應,她便從袖中拿出那瓶從薛笑人手裡拿來的天一神水,繼續道:「不欲與我成親倒也罷了,我也不是非他不嫁,但尋人毒殺我,就是另一回事了。」

  「什麼?!」老宮主震驚,直接拍桌而起,「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我……」水陰慌了,她知道了?她什麼時候知道的?

  姚月將玉瓶遞給老宮主,說:「前輩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檢查一下,這裡面可是天一神水。」

  作為神水宮的主人,水陰的師父又怎麼會認不出自己門派的至寶。

  甚至他都不需要打開,因為這玉瓶本身,就是神水宮這邊為了裝天一神水而特地燒制的!

  「這裡面,是否有什麼誤會?」他再度看向自己的徒兒,示意他趕快解釋。

  水陰卻說不出話。

  「我們兩宮之間,關係一向不錯,我對前輩亦十分尊敬。」姚月說,「但此次還真不是誤會,我若不是查清了首尾,也不會親自走這一趟來退婚。」

  「師侄——」他還想挽回。

  「前輩覺得有誤會,是因為前輩不知道,您這愛徒,他根本就不喜歡女人。」姚月不想拖泥帶水,打斷對方,直接開大,「但是他不敢對外說,更不敢讓您知道,他也知道明年我出了師父的孝期,您一定會催我們完婚,所以就找了個殺手,出萬兩黃金,讓人家想辦法毒殺我。」

  「這……這怎麼可能!」老宮主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徒弟會幹這種事。

  當然,他下意識否認,更重要的原因是,徒弟有龍陽之好,讓他覺得丟人。

  「師父我沒有!」水陰也緩了過來,「你別信她的鬼話!」

  「真的是鬼話嗎?」姚月不慌不忙地反問,「那我宮中侍衛與人私奔,你急什麼?」

  她這麼一說,老宮主也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姚月便繼續道:「前輩,我要是沒猜錯的話,他上回從移花宮回來,就拿替我料理叛徒的藉口,著神水宮上下去尋我那侍衛了吧?」

  水陰確實是這麼做的。

  他跟他師父說,移花宮有個侍衛和人私奔了,打了他未婚妻的臉,這口氣他們兩派可不能就這麼咽下去了。

  他師父聽了,也只當他真的是想為姚月找場子,就准了他。

  「前輩是聰明人。」姚月說,「我想有些話就不用我多說了,反正這婚,我是一定要退的,您這徒兒找人毒殺我的帳,我也是一定要算的。」

  「你!」水陰指著她,也開始爆她的料,「你怎麼不說你自己也喜歡女人?!」

  「對啊,我喜歡女人。」她根本不跟他爭這個,「那怎麼了?」

  你當我跟你一樣,頂上還有個師父管嗎?姚月想。

  笑話,移花宮現在就屬她最大!

  至於名聲,她都女魔頭了,還在乎這?

  「你想怎麼做?」老宮主問,看的是她。

  「我說了,第一,取消婚約,第二,他想毒殺我,神水宮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你想要怎樣的交代?」

  「前輩覺得呢?」她反問。

  老宮主沉默了。

  按江湖規矩,這屬於無故仇殺,她就算想要水陰的命,說出去都是占理的。

  可他就這麼一個天資卓絕,足以繼承神水宮大統的徒弟!

  「師父……師父……」水陰看自己師父不說話,也慌了,抓住其衣袖,「師父你再給我一個機會!我可以……對,我可以在這殺了她!師父!只要我們殺了她,這一切就可以當沒發生過!」

  「她那個殘廢弟弟,根本不足為慮!」水陰越說越快,表情也隨之發狠,「只要她死了……只要她死,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些事,神水宮的名聲也不會受到影響!」

  對他這個反應,姚月真是一點都不意外。

  「是嗎?」她輕聲問,「你確定只要我死了,神水宮的名聲就不會受到影響?」

  水陰一愣。

  老宮主倒是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師侄何意?」

  「也沒什麼意思。」她笑眯眯地開口,「我的弟弟,就是他口中那個不足為慮的,此刻正在薛家莊做客呢,我想神水宮地處江南,稍微出去打聽一下,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憐星一路快馬加鞭,比她早了兩日抵達江南。

  按姚月的安排,薛家莊那邊,應該已經昭告江湖,移花宮的二宮主,此時正在薛家莊做客了。

  當然,因為消息流傳有滯後,最近的江南又都在議論她。

  憐星在薛家莊的事,知道的人便少了許多。

  但就像她說的那樣,只要神水宮有心打聽,此刻出去多問幾個人,就能知道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出於往日兩派情誼,我還是提醒一下前輩。」她面上帶笑,語氣更是難得的柔和,仿佛在給這對師徒噓寒問暖,「我那殘廢的弟弟,對這事也一清二楚,我若走不出這神水宮,我保證神水宮少宮主有龍陽之好的消息,會在半個月內,借薛家莊天下第一劍的手,傳遍天下。」

  「邀月!」水陰大怒,「你做事何必這麼絕?!」

  姚月根本不理他,只看著神水宮老宮主,淺笑著行了一個晚輩禮,柔聲道:「還請前輩在神水宮名聲和令徒之間,選一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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