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

2024-09-13 16:47:03 作者: 覆星

  黃沙

  入夜後,冷風呼呼的吹著,寒山關的大門緊閉,放哨的士兵站在瞭望台上正看著前方,他看見黃沙滿天裡有一支隊伍正騎著馬靠近。

  等到黃沙散去後,他才看清,那是突厥的人,他們騎著馬,身後背著箭,腰上掛著大刀,士兵拉了拉警鐘,衝著外面大喊道:「敵襲!敵襲!」

  說完後跑下瞭望台,號角已經吹響,燕崢早就換上了紅披風,銀鎧穿在身上襯的他英姿勃發,單手拉著馬韁,一聲令下鐵蹄便踏遍黃沙。

  「陛下,你看。」

  陸山站在他的身旁,指了指城門下的場景,突厥人並未和之前一樣開始沖向城門,此刻他們終於看到了馬背上的人,索哈瑪。

  他笑道:「這幾日大動干戈想必大家都疲了,不如下城門來喝點好酒,吃點好肉,說不定能化干戈為玉帛呢?」

  

  見燕崢似乎真的在想這種事,陸山第一個道:「陛下萬要小心,突厥人為人奸詐狡猾,前幾日突然襲擊就可見其心。」

  燕崢挑了挑眉,淡笑不語。

  索哈瑪身邊就是哈朗,兩人說的口乾舌燥,索哈瑪思索了一番,便親口道:「不如這樣,本可汗攜一人上去,足以見誠意。」

  燕崢道:「孤想知道,你為何突然想要休戰了?」

  索哈瑪笑了笑,「中原的皇帝,你看看這天下,看起來像是一個團,實則早就零落成了七八塊,本可汗也是情非得已。」

  陸山皺了皺眉,跪下道:「陛下!萬要三思,這怕是引狼入室,萬萬不可行。」

  燕崢反問道:「孤還未說話,陸將軍倒是有些心急了。」

  「這……」

  陸山嘆了口氣,「實不相瞞,陛下親自前往寒山關是臣之幸,但這戰場風雲變幻,臣怕陛下被風沙迷了眼吶。」

  燕崢半笑不笑的看著他,「那依陸將軍所言,孤該如何做?」

  陸山頓了頓,面露難色。

  「無妨,孤不治你的罪。」

  「多謝陛下。」

  陸山清了清嗓子,緩緩道:「依臣所見,這突厥人雖狡詐,但前幾日的打仗里畢竟有些奇怪。」

  「說說看。」

  「他們的這些人像是染了什麼東西一樣,明明突厥人最擅長騎射,反而到了戰場上,這變成了短板。」

  「就像是……有人抓住了他們的命脈。」

  燕崢勾了勾唇角,「繼續說。」

  「依老臣所見,陛下乃千金之體,必不能親自會一會這索哈瑪,便由臣親自前往,必不負聖望。」

  燕崢點了點頭,「確是如此。」

  陸山臉上閃過一絲喜悅之色,很快就消失了。

  「那……」

  燕崢站在城門上,不輕不重的道:「開城門。」

  「???」

  陸山一頭霧水,他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就見燕崢從腰間解下來一塊令牌,居高臨下的望著他,手中隨意把玩著令牌。

  「陸山聽令。」

  陸山顫顫巍巍的跪下,「臣在。」

  「對孤的令有何不滿?」

  陸山頭叩在地上,聲音不卑不亢。

  「不敢。」

  「那便前面帶路,你還未曾吃過突厥的好酒好菜吧?」

  「……是。」

  索哈瑪和哈朗順利進入城內,由陸山領路,四人走到了一處空曠的庭院中。

  應燕崢之意,將人都遣散了。

  這是陸山來到這裡時自己的住處,看著別有一番風味。

  庭院中有一棵桃花樹,花早已經謝了,染了一地桃紅,石桌上有一盤棋,陸山笑了笑,「近日都沒空下。」

  燕崢走上前去,他看著黑子一步一步將白子包圍起來,但白子仍舊有一戰之力,棋盤上的風橘雲詭讓人眼花繚亂。

  「這棋是誰下的?」

  陸山回:「是臣自己與自己對弈。」

  「一般執哪一子?」

  陸山:「黑子。」

  他看了看前面的屋子,笑道:「到了。」

  屋中點了淡淡的薰香,哈朗把帶來的食物擺放在桌上,那是一隻烤羊還有突厥獨有的美酒,瓜果之類的,不多會就慢慢堆滿了一桌。

  四人落座後索哈瑪舉杯道:「先敬各位一杯,之前失禮了。」

  陸山不情不願的舉起酒杯和他相碰,「免了。」

  索哈朗顯然沒把這句話當回事,燕崢反而端起酒杯又放下,淡聲道:「若孤沒有記錯的話,陸將軍和太后似乎還有些關係?」

  陸山警鈴大震,他猛然擡頭看著燕崢,不明白他現在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唰一聲,哈朗抽刀出鞘,陸山不愧是將軍,也立馬抽劍,他剛要衝外面說些什麼,喉嚨上卻被來了一下,他瞪眼瞧過去,燕崢正不緊不慢的剝一顆荔枝。

  只這一瞬間,哈朗就將人拿下了,陸山不得不被壓在地上五花大綁,他的瞳孔里滿是不可置信,「燕崢!你與突厥一族……」

  燕崢不緊不慢的擦了擦手指,將手帕塞進他的嘴裡,手插入他的髮絲間,將人提了起來,他勾了勾唇角:「陸將軍是不是忘記了自己做過什麼事了?」

  「宋慈給了你什麼,讓你在寒山關躲一輩子?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陸山的眼睛猛然睜大,他嘴唇哆嗦著:「你全都知道了?」

  「你……」

  燕崢擡腳踹在他的腰間,後者痛呼出聲,「你們耍的那些小伎倆也該消停消停了。」

  索哈瑪揚起笑臉走了過來,一臉諂媚道:「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了,那樣東西應該給我們了吧?」

  燕崢睨了他一眼,哈朗正要握上腰間的刀,他失笑一聲,「那是自然,只是離開這地方怕是再也喝不上這酒了。」

  他端起沒喝過的酒杯,對著索哈瑪點了下頭。

  他示意哈朗放下動作,哈朗在一旁倒了兩杯酒,看著酒水落入杯中,燕崢才慢慢的擡眸看二人。

  「敬二位。」

  燕崢看著酒杯里的酒水晃蕩著,酒杯碰撞之時,偶有酒水濺出,索哈瑪不疑有他,一口悶了,哈朗也一併全喝了下去。

  不多久,索哈瑪開口道:「酒也喝了,我們該聊聊正事了吧?」

  「可汗說的不錯,我們確實該好好聊聊正事了。」

  燕崢挑了挑眉,看著索哈瑪,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你……酒里……酒里有毒!」

  「什麼時候……是什麼時候下的手?」

  明明飯菜是他們帶來的,但為何燕崢會安然無恙?

  燕崢看著二人倒下後,目眥俱裂的模樣著實嚇人,他捏著荔枝,悠然自得的剝開外殼,將裡面白色的果肉送進嘴裡。

  「想知道為什麼嗎?」

  「孤讓你死的明白些。」

  「剛才孤的那杯酒里,孤下了藥,酒水濺起時,你們就輸了這盤棋。」

  陸山嗚嗚的說些什麼,因為被綁著只能聽見他模糊的聲音,燕崢聽著心煩意亂,乾脆又補了一腳,冷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宋慈打的什麼好算盤,無非是讓你和突厥接頭,好把孤扼殺在寒山關。」

  「她早就知道了孤要來,為此還叫福安給你下令,控制了突厥的一些人,確實是好手段,要是突厥的大汗還在,定不會這麼容易從這盤棋里出局。」

  他緩步走上前,蹲下身,手指捏住他的臉,左右瞧了瞧,嘖嘖稱奇,「說說看,你幫著宋慈還做了些什麼?」

  「沒關係,孤有的是時間等你。」

  「畢竟現在的寒山關,可是沒有突厥來犯,你和我之間,你覺得你還有幾分勝算呢?」

  陸山嗚嗚的說了幾句話,一直在用力的掙扎,但他的眼前,一張臉湊的格外近,緊接著一隻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唔唔!」

  窗外的白鳥被驚動,在天空盤旋了一會最終選擇落在了棋盤上,陽光落在棋盤上黑白子為慢慢長夜亘古不變,而在此時,曾包圍著白子的黑棋已經漸漸失去了色彩。

  寒山關戰役後,燕崢並未打草驚蛇,他打算先整頓下陸山的大軍,一開始眾人對他嗤之以鼻,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都是浮雲,又因為突厥折了兩個最重要的人,不得不修生養息,至少十年內是養不回來了。

  燕崢打算啟程回鵲城了,但選擇路線的時候他打算繞遠一點的平洲城,不為什麼,只是記得在幾日前有人報信來說平洲出現了瘟疫,他也不能坐視不管。

  於是,在一個安靜祥和的夜裡,寒山關眾人入眠之時,一匹紅鬃烈馬從城門外飛馳而去,月色任然,灑落在地上的水窪里,照著人的背影翩翩。

  平洲城內。

  是夜,燈火幽幽。

  楚硯打了個噴嚏,他替自己掖了掖被角,睜開眼,眼前卻是一片黑色,還是深夜,他揉了揉鼻子,總感覺有人在背後說他的壞話。

  醒後總是再難入眠,他輾轉反側,最後坐了起來,他看著窗外的圓月,有些思念鵲城的月亮了,比這個更大,更圓。

  好像,在月光下或者說在盈盈湖面上,河燈飄遠後,有人站在他的身邊,他來不及看月亮,目光從他的身上移不開,那一天,他都沒有好好的賞月,但就是記得月圓。

  寒山關,親自帶兵,燕崢,他在心中默念著他的名字,願你平安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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