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二更)
2024-09-13 16:32:29
作者: 張無聲
第43章 43(二更)
穆晏華是悄悄離京的, 但有沒有其他人知道,也確實不好說。
反正能瞞久一點是一點,而且他一路快馬加鞭, 就是要趕著北境還沒反應過來時去查。
所以寧蘭時在兩日後就收到了他於前一日就到了北境的消息。
還是穆晏華親筆寫的,其實信的內容很簡略,就是說他已到北境, 還寫了到的日期, 如今已經在軍營中, 等下就開始辦事了,然後叫寧蘭時記得好好吃飯, 騎術和箭術可以練, 但要注意休息、勞逸結合,過猶不及。
還有……
【這邊的梅花獨特,十七約莫是沒見過的,故而我折了一枝放在匣中, 十七若是喜歡, 便插丨在瓶中吧。】
寧蘭時微怔,放下信紙後,便打開了那巴掌大的長匣,那梅花是艷粉色的,色彩十分搶眼不說,花瓣還是重疊在一塊兒的, 確實很獨特。
寧蘭時在遊記中看到過類似的插畫, 只是那筆者寥寥幾筆, 完全勾勒不出這份美。
他小心地將梅枝拿了出來, 輕撫著青綠的枝幹,嘴角勾起時, 也是微微抿住了唇。
他想穆晏華了。
在這宮中、朝中他是孤家寡人不假,可若是穆晏華在旁側,那高懸的位置,似乎就有一隻手穩穩托著他。
……明日是早朝啊。
寧蘭時偏頭看向小圓子:「拿個花瓶來吧。」
小圓子笑著應是,步履輕快地去了。
他想主子比他想像得會談情說愛嘛,雖然話本子裡常寫這些情節,可還是親眼看著更叫人激動。
真好~
次日早朝時,穆晏華不在,薛相就問了句。
寧蘭時也不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穆晏華不在的事,所以寧蘭時平靜道:「薛相想說什麼,直說就是了。」
薛相拱手:「臣沒有什麼意思。」
寧蘭時:「……」
難怪穆晏華看見這人的摺子就要輕嘖一聲老狐貍。
但太過「油」了,並不是寧蘭時想看到的。
雖說穆晏華不在,可這朝堂跟穆晏華還在也沒什麼太大區別,眾人依舊忌憚也依舊在暗流底下活動心思。
.
春闈殿試的那一日,寧蘭時多少還是有點點緊張的。
國子監祭酒也會在場,還有幾個大學士,其中一個在朝內掛了個客卿的虛名,也被請出來了,寧蘭時看過他很多文章,所以提前到殿內時,忍不住去跟人說了幾句話:「先生。」
寧蘭時拱手:「我想同先生聊一聊先生先前幾篇策論,不知先生待會是否有空移步偏殿?」
那老先生一怔,見寧蘭時確實是禮賢下士的姿態,還沒有稱「朕」,便笑著說:「陛下盛情邀請,臣自然不會拒絕。」
寧蘭時微揚起唇:「多謝先生。」
他現在不笑時,從前那份孤傲都逐漸變成了一種上位者的威嚴,讓人無端有幾分寒慄,在小圓子他們看來,就是寧蘭時和穆晏華很「像」了,也只有真心實意笑起來時,才有「人感」。
尤其是寧蘭時,這樣一笑,那還年輕、尚未弱冠的年紀就顯露了出來,很容易叫人心軟。
老先生在心裡低嘆了聲,可惜了。
可惜了這樣的孩子被推上帝位,可惜了出生在這樣的時代。
寧蘭時上座後,時辰也差不多,便開始走流程。
寧蘭時並不知曉這些考生對他議論頗多,好奇心也更甚。尤其都知道他那曲折的「故事」,稍微八卦些的,更好奇他的長相。
先皇長得並不如何優越,但玉妃當年名冠京中,甚至被譽為天下第一美人。
只是真到了殿內,跪拜過後,又沒人敢悄悄擡眼看了。
實在是這金殿內太過巍峨,那些個朝官的注視也叫他們莫名緊張。
不過亦有人是知禮、守禮。
諸位考生入座後,寧蘭時就提筆在宣紙上留下兩個字後,再由小圓子遞給幾位大學士和負責殿試的朝官,再展示給每位考生。
往年幾乎都是無聲走完流程的,今年國子監祭酒看了後,就不免微愣了一下,遲疑著與寧蘭時說:「陛下。」
他站出來拱手:「這考題是考國策。」
寧蘭時頷首,再提筆重複寫了那兩個字,示意小圓子和趙寶一人拿住一邊,直接展示出來:「是考『國策』。」
忍不住看過去的考生皆是一怔。
因為上頭寫著的,就是「國策」二字。
他們再看寧蘭時時,寧蘭時已然坐於帳紗之後,朦朦朧朧地,叫人瞧不清楚,只能憑藉輪廓辨認出是一位身形有些單薄的帝王。
而寧蘭時則是再度出聲,平淡道:「此次就考『國策』,至於選什麼題,由你們自己決定,依舊是如往年一般日落收卷,若是自信者,亦可寫兩份、三份答卷。」
這是做什麼?
殿內眾人皆是有些不可思議,只有方才與寧蘭時交談過的老先生微頓後,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老啦老啦。
看走眼啦。
而考生里,則有幾個攥緊了拳頭,忍不住互相交換了一個視線,最後又集中落在了左首那個清瘦的男子身上。
那是會元。
寧蘭時隔著特製的紗帳,將眾人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也瞥了眼那會元。
不過他並未再多說:「諸位若是明了了,那便開始吧。」
眾人道是,殿內再度安靜了下來。
寧蘭時看向左側,那邊都是前十名。
那個會元,他其實並不知道,他只知道坐在那兒的就是會元,旁的他沒有多問、多管,雖說他現在和穆晏華的關係不一般了,但他明白穆晏華的敏感多疑仍在,他們中間還有一層薄膜未曾破除。
偏偏這一層膜,也能成山海。
所以寧蘭時從沒過問。
如今他很好奇,這位會元,會做出怎麼樣的文章?
是和往年那些一樣毫無意義的吹捧,還是一刀扎在要害處?
寧蘭時見那人凝神望著面前的紙張片刻後,便做了第一個提筆的人。
這紗帳特殊,外頭瞧不清寧蘭時的模樣,寧蘭時卻能夠看見他神色有幾分冷戾,顯然是下定了決心。
——又或者,他並不是下定了決心,而是想好了如何提筆。
從這人進來開始,就帶著一股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架勢。
寧蘭時微勾起嘴角,打開茶杯喝了口鮮牛乳,也開始批閱奏摺了。
穆晏華不在,這些東西沒人分擔,寧蘭時每日幾乎就是奏摺、騎射、吃飯睡覺。然後三日一次早朝。
到午時,寧蘭時留了小圓子在這裡盯著,就帶著趙寶先到偏殿用膳。
他心裡惦記著事,其實沒什麼胃口,還是趙寶低聲說了句:「陛下再多吃些吧,不然回頭廠公問起來,屬下不好交代。」
寧蘭時無奈:「我吃不下,他還要怪你們?」
話是這樣說的,寧蘭時還是再喝了一小碗湯,吃了點肉丸子。
吃過飯後,寧蘭時再去拉了拉弓,隨後才轉悠回金殿內。
寧蘭時示意小圓子:「你先去用飯吧。」
小圓子拜下,沒有拒絕。
他這個舉動落在那些也是輪批次用過飯正在殿中的朝臣眼裡,多少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也這麼久了,他們的目光始終落在穆晏華身上,好像時至今日,才發現他們想像中的可憐木偶,實際有些不一樣。
而還未至日落,那會元便在檢查過一道後,起身將自己幹了墨的考卷交到了站在他面前的太監手裡。
其雙手捧著考卷呈在了寧蘭時的案上,左右無事了,寧蘭時乾脆就翻開了起來。
趙寶和小圓子就在他身後,自然看到了開頭就是——
「東廠」
小圓子倒吸了口冷氣,見後頭全是對東廠的批判,直接絕望一閉眼。
他這樣的樂天派都如此了,那邊趙寶更是麻木,有種靈魂都要出竅了的感覺。
但考完了的會元本人卻已經在太監的陪同下在殿外看風景了,把難題留給了他們,也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了他們。
寧蘭時認真地看完了這份答卷,也看了看對方留的名字。
「梁微塵」
寧蘭時無聲輕笑。
能寫出這樣策論的人,可不像是微塵。
寧蘭時按捺著,先在殿試結束後,設宴款待了考生和諸位臣子,他並未出席,而是在偏殿與老先生聊那幾篇策論。
用寧蘭時的話來說就是,且讓他們先聊著再。
寧蘭時也並沒有將梁微塵的策論拿出來與老先生說,只在宵禁前將人送了出去,再與趙寶道:「趙寶。」
趙寶上前一步,單膝跪地:「陛下。」
寧蘭時輕聲:「派點人手保護梁微塵,也盯著點其他考生。」
趙寶應是,心裡已經閃過許多的念頭。
寧蘭時叫東廠派人保護梁微塵……是怕東廠對梁微塵下手麼?
他這一手,如若梁微塵出事……那就有把柄讓寧蘭時去查東廠了。
寧蘭時轉身,趙寶便起身,又聽寧蘭時喚了聲:「烏鶇。」
一個黑影就飛速閃身現形:「陛下。」
這是穆晏華留給寧蘭時的暗衛,他說還有好幾個,但他平日有事吩咐烏鶇就好。
不需要寧蘭時多言,烏鶇就道:「宴席上好些考生都給禮部尚書敬酒了,但梁微塵沒有。」
禮部尚書,是偏向薛相那一頭的。
寧蘭時淡淡:「還有其他沒有的你列個單子出來。」
烏鶇應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