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2024-09-13 16:32:20
作者: 張無聲
第38章 38
年節寧蘭時其實還要去太后那兒坐坐的, 但他沒去。
一是寧蘭時實在是跟穆晏華荒唐了大半個年節假,二是寧蘭時也確實有些不想去。他不知該怎麼面對靜妃。
從前寧蘭時不是沒有渴望過長輩的關愛,可當他真正面對了時, 寧蘭時便發現自己有點想要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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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覺得沒有和穆晏華相處起來舒服。
多可笑啊。
年節還要祭祖,寧蘭時很多東西可以推,這個確實推不了。
好在穆晏華現在確實很「疼」他, 祭祖前一日特意沒碰他, 只是摟著他睡了一晚, 第二日便開始張羅祭祖一事。
寧蘭時沒走過也沒見過這樣的流程,偏生那一日還要穿華服, 龍袍曳地三丈長, 還重。
寧蘭時就問穆晏華可不可以陪他一起上。
穆晏華微頓,挑挑眉:「十七,你要我和你一起祭祖?」
寧蘭時沒明白這有什麼特殊的:「反正你也是九千歲,你陪在我身側不是很正常嗎?」
穆晏華總不會信那些神鬼之說, 覺得寧家祖先能氣得掀棺找他們麻煩吧?
穆晏華本想告訴他這意味著什麼的, 但話還沒出口,便被他咽了下去:「好啊。」
反正合卺酒都喝過了,祭祖他陪在身邊又如何?
那些禮官敢說一句不是……在寧蘭時面前動手,他現下確實不會了,不過在寧蘭時不知道的地方給他們點亂說話的教訓,還是可以的。
於是乎, 等到到了祭祖時, 寧蘭時在沉重的禮服中緩步往前, 也在禮官們的注視下, 沖穆晏華擡起了手。
他們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有人要出聲, 趙寶就動了動,無聲地推了一下自己腰間的佩劍,登時叫四下又徹底歸於安靜。
也就是在穆晏華撐著寧蘭時踏上祭台時,寧蘭時也終於知道了這有何不妥。
穆晏華慢悠悠地說:「陛下怕是不知道,祭祖一事中,天子需攜手皇后一同祭祀,若是後宮無後,天子便攜手掌鳳印的妃位。」
寧蘭時一怔,下意識地看向了那些禮官,便見他們一個個都是敢怒不敢言,也意識到穆晏華突然說這話是何意。
他不想叫那些朝官批他荒唐,所以讓那些朝官誤會是他故意沒有明言,是他惡劣地半脅迫他登上祭台。
寧蘭時的手無聲收緊了幾分,他動動唇,穆晏華便捏住了他的手腕,示意他收聲。
寧蘭時就也還是沒有說什麼,而是走完了這些流程後,上了轎輦,回了暖閣後,才開口與穆晏華說:「哥哥……」
穆晏華摟住他,輕勾起嘴角:「十七,我的惡名也不差這一條了,你沒必要如此心疼我。」
他輕撫過寧蘭時的眼睛,望著那雙眼裡的波光,嗓音微啞,也低了下去:「你若是真想心疼我,倒不如想想我已整整一日半未聽你唱曲兒了,可是無聊得很。」
寧蘭時一愣。
他哪會唱什麼曲兒……
意識到穆晏華是說他每次壓著鼻音泄出來的泣音,寧蘭時瞪大了眼睛,實在是沒忍住,睖了他一眼,想要抽身直接從穆晏華懷裡逃開。
這人怎的這樣!?
為何腦子裡總是是這些……
但寧蘭時才動,就被穆晏華以更大的力制住:「不鬧了。」
他摟著他,低聲道:「先用膳。」
但是是「先」。
.
祭祖後,京中就下了好大的雪。
寧蘭時冷天有些貪睡,他才十九不到,還在長身體的時候,貪睡也正常,更別說還有穆晏華每日耗著他的精力,他想不貪睡也難。
這日午休小憩,他睡得有些久了,並不知曉太后來了一手「山不就我,我來就山」。
小圓子在外間輕輕報上時,他還在穆晏華懷裡睡得香甜。
穆晏華看完最後一頁手裡東廠遞上來的簡報,才慢悠悠道:「見一見吧。」
小圓子低聲應下,穆晏華就小心地將被他摟在懷裡的寧蘭時放下,只是寧蘭時一直都有一個不知道是怎麼養成的習慣,睡覺總喜歡抓著什麼。
這一次又抓著他的腰帶。
穆晏華就扯下了腰帶由著他抓著,還將外袍褪下蓋在了被褥上,免得寧蘭時又做噩夢驚醒。
他從柜子里取出了自己留在這兒的另一件官袍,微頓後,側首看了看銅鏡中自己頸側寧蘭時咬出的痕跡,勾著嘴角卸了毛領,叫那枚本來不高的牙印若隱若現、曖丨昧非常。
這也讓太后在穆晏華坐下後,無意瞥到這枚印子時,攥緊了自己的手。
穆晏華端起小圓子上的茶,卻沒有喝,連一個正眼都沒有給太后。
太后不是第一次瞧見他這目中無人的模樣,自然不會因此惱怒:「…皇帝呢?」
穆晏華淡淡:「午睡。」
他偏頭:「太后來此是有事麼?」
太后輕呼出口氣,告訴自己冷靜:「皇帝尚且年幼……」
「太后也知我家十七尚且年幼。」
穆晏華從小便聽官話,對這些東西實在是沒什麼耐心,他輕扯起嘴角,直接打斷了太后後續的話,話里話外對寧蘭時的占有欲更是叫人心驚:「卻要給他選秀、立後封妃?」
太后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措辭,她的肩膀很明顯地動了一下,穆晏華又慢吞吞地說:「選你做太后,你就真把自己當他的嫡母在這裡裝腔作勢了?」
他譏嘲一笑:「我有時真是不懂你們在想什麼,收養別人的孩子就真覺得那是自己的孩子;坐上了什麼位置就開始拿糖作醋,一個個虛偽得令人可笑。」
太后欲要說什麼,又被穆晏華打斷:「想來你並不知曉,所以我在這裡提醒你一句。」
他惡劣地彎彎眼:「你以為那封信避開了我送到了他手裡,但從一開始我便知曉那封信里寫了什麼。你猜梁國公為何今年還能過個好年,那日又為何會收到十五片金葉子的封賞?」
太后瞳孔微縮。
穆晏華這麼早就知道了……他在宮裡到處都安排了自己的眼線?!
她、梁國公們都想當然了,覺得穆晏華這樣的人會和夏士誠一般多疑敏感卻又傲慢,認為自己住在宮裡,就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這些小動作。
他們以為東廠和錦衣衛還是一如既往只盯文武百官、皇親國戚,以為宮中還是向從前那樣,總有空子能鑽。
殊不知早在穆晏華得知夏士誠於他只有利用之心、甚至因他逐漸成長開始無端對他也有了猜疑後,他便開始布局了。
這些夏士誠因為自大遺漏的地方,全部都被他滲透。
他不是夏士誠,他從不狂妄,也從不覺得自己在朝堂上無人敢言否,就是掌控了整個朝局。
他始終覺得,有壓迫的地方便會有反抗。
他已處理、遇見了太多這樣的情況。
「那十五片金葉子便是提醒你們,如若不是他親了我十五次為你們求情,你們現在約莫是在流放的路上,看別人過年。」
穆晏華將茶盞擱在了桌上,起身,淡漠地注視著太后:「他生母生前在宮中確實只有你這麼一個至交好友,往日如何想必他也不想過多追究,他不是個愛見血的,所以我不會再動你、梁國公。可若是你們還不知收斂……」
他沒有說後果如何,太后自然能懂。
穆晏華離開後,又看了小圓子一眼.
小圓子擡眸,站得近了些,穆晏華就微傾身淡淡道:「他到底還是在意太后的,再敲打兩句。」
小圓子拱手應下。
所以最後是小圓子將太后送出暖閣:「太后。」
他拱手,瞧著恭謹,但其實細品便能夠覺出他根本沒有多少敬意。
太后也是道:「廠公還有什麼話想讓你說的,你便直說吧。」
小圓子微微一笑:「如今這世道,人活著都不容易,您沒死在後宮那些手段中,熬出頭了,好不容易坐了太后這個位置,還壓了當年的皇后一頭,這不是好事麼?您年歲也不小了,若我是您,便頤養天年,管它外頭紛爭如何,何必非要引火燒身。」
太后眸色微動,小圓子又低低地道了聲:「今時不同往日了,如今的廠公、千歲爺,可不是當年的夏士誠,您也知曉廠公亦是一步步從內務府的奴才爬到千歲爺的位置上的,手腕心計非比尋常不假,但有些事,廠公只怕比您清楚。」
太后意味不明地笑了聲:「你是要跟我說,如若你家廠公不是個閹人,他比皇帝還適合那個位置嗎?」
小圓子哎喲了聲:「太后,這可是大不敬的罪,奴才可沒這麼說。」
他笑眯眯地:「只是奴才知道,若是換做往日裡,千歲爺可不會見您,您這會兒也早被梁國公拖累,要麼在流放的路上,要麼在冷宮裡啃糟糠饅頭,與老鼠作伴。」
「……」
這點,太后並不否認。
.
穆晏華轉回寢殿時,寧蘭時還未醒。
他閉著眼睡得很熟,穆晏華再把他撈回懷裡時,他也沒有醒來。
穆晏華凝望著寧蘭時,低低地嘆了聲。
小可憐。
當年玉妃獲罪、母族滿門抄斬,這宮裡沒一個人想到要顧全寧蘭時。
如今龍袍加身,就一堆人開始想「教」他了。
「你說你……」
穆晏華輕喃:「性子要是暴虐些就好了,我便能替你殺了他們了。」
可那樣的寧蘭時,想想也就很無趣。
同其他那些醜陋的人沒有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