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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04

2024-09-13 16:31:27 作者: 張無聲

  第04章 04

  這頓飯雖對寧蘭時而言,是從不敢奢望的,但他並未貪多,只吃了個七分飽的樣子。

  因夜色已深,寧蘭時在聽見穆晏華吩咐人為他沐浴時,他還緊張了好一陣。

  他不習慣被伺候這些事兒,可顯然沒法跟穆晏華說不是,只能自己避讓開來。

  他卻不知曉,這事轉頭就被報給了穆晏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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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晏華坐在東宮的書房中,低頭看著奏摺,隨口道:「是還有些不知規矩,畢竟這麼些年沒得到過半點皇子該有的待遇。」

  趙寶在旁側研墨,小心地覷了眼沒什麼表情的穆晏華,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底下那些人,就更沒有敢說話問一句那是否要教規矩。

  在穆晏華手底下多待幾日的,但凡機靈點的,便知這位千歲爺最厭惡旁人置喙。

  尤其寧蘭時是他親自挑的,他們也都有眼睛,看得出來穆晏華挑得不僅僅是個傀儡,還動了些旁的心思。

  故而書房內安靜了片刻後,等穆晏華批完手裡這報了要事的奏摺,才有了聲音。

  穆晏華:「先放著吧。」

  他漫不經心的樣子,像是在思索著旁的事,又想起什麼似的,勾了下嘴角,語意有些不明道:「把一株野草從牆根里挖出來當蘭花兒養著,總得叫他先習慣習慣換了土這事兒。」

  幾人應是。

  寧蘭時並不知曉自己被放置了,他在跟著小圓子到了寢宮後,就先上了床榻——左右也沒別的事,他不如先試試能不能早點睡著,祈禱一下穆晏華還算是個人,不會刻意把他鬧起來。

  這裡的床榻用料極好,能夠聞到淡淡的楠木甜香,觸手所及的,皆是柔軟到他都下意識輕手輕腳的綾羅綢緞。

  寧蘭時其實沒什麼睡意,但熬著熬著,也就漸漸沉入了夢鄉。

  等到他再醒來時,他便意識到昨夜穆晏華未來過。

  不知是該鬆口氣,還是為今夜再提一口氣。

  因為他知曉,這一日總會來的,語氣叫他這般提心弔膽,不如早些,他也能早點摸一摸穆晏華在這上頭是何脾性。

  他聽嬤嬤說過的,東廠有些太監也是會娶妻納妾的,只是因他們與尋常男子不同,故而在這事上,總是有些……心狠手辣。

  嬤嬤說,見過好幾次橫著出來的,身上連一塊好肉都找不著。

  寧蘭時在床上靜坐了許久後,腦海思緒千轉百回,且回憶起穆晏華出現在他面前後他樁樁件件的反應……沒問題。

  寧蘭時眼睫微動,平靜地做了個深呼吸,也終於起身。

  他自己穿好了鞋襪和衣裳,走到門口推開門時,守著的小圓子就忙沖他行禮:「殿下。」

  小圓子示意:「千歲爺說您醒了就領您去書房,有事交代。」

  他沒有為他的「失職」,不知主子起來、沒有侍奉主子晨起而告罪,卻反而叫寧蘭時舒服了些:「好。」

  寧蘭時說:「你帶路吧。」

  他對這東宮,陌生得很。

  小圓子將寧蘭時帶至書房門口時,恰好聽見穆晏華在裡頭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錦衣衛都是吃乾飯的嗎?!程歸呢!?叫他提著自己的腦袋給我送過來!我倒要看看他那顆豬腦袋裡裝了些什麼狗屁東西!」

  寧蘭時和小圓子停在了外頭,寧蘭時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聽朝政之事,正想要默默退去,又聽見裡頭傳來森冷的一聲:「進來。」

  寧蘭時微頓,看了眼嚇得兩股顫顫,將要失態的小圓子,在心裡低嘆了聲,主動上前推開了那扇厚重的門,再又默默關上。

  他凝神瞧去時,便見書房內跪倒了一片,從官服來看,有東廠的太監,也有錦衣衛。趙寶都跪在地上,沒人敢看寧蘭時,這就使得寧蘭時一時也不知自己該不該往前,只能先在原地沖穆晏華微微拱手:「廠公。」

  穆晏華撩起眼皮看了低眉順眼的寧蘭時一眼。

  這屋裡都是自己人,他自然不用太維繫太子顏面。

  故而穆晏華直接沖寧蘭時伸出了手,他掌心朝上,瞧著像是招貓逗狗似的,卻反而叫寧蘭時沒什麼感覺。

  總比昨夜被穆晏華強行量身好。

  寧蘭時繞過跪了一片的人走過去,擡手又要拜一拜再道一聲廠公,沒承想穆晏華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寧蘭時一僵,本能叫他不可思議地擡眼,在對上穆晏華沒幾分笑意的黑眸時,又意識到什麼,不敢掙扎。

  穆晏華雖是個閹人,手卻並不生得白皙嬌嫩,他的骨節是很大的,手指修長有勁,指腹上還覆著很明顯的繭,手背上也有些或大或小的新舊傷痕。

  寧蘭時的手其實並不秀氣了,但被他這樣一抓,還是幾乎被他包裹著,讓他意外的是,穆晏華只是讓開了位置,叫寧蘭時坐在了椅子上,隨後與底下一干人道:「還跪著做什麼?等我請你們用早飯?」

  他這話一出,幾人齊刷刷道:「屬下不敢,屬下告退。」

  就連趙寶,都跟著先離開了。

  寧蘭時現下是跟不跟穆晏華獨處都緊張,他身體繃著,也騙不過穆晏華。

  穆晏華似笑非笑地靠坐在書桌上,單手橫過寧蘭時身前,撐在扶手上,將寧蘭時封鎖在那把交椅中:「殿下這般怕我?」

  寧蘭時微抿唇:「…我不喜與人肢體接觸。」

  穆晏華微揚眉:「那殿下日後怕是要多好多忍耐了。」

  他擡起自己另一隻手,身體微微前傾,他掌心貼上寧蘭時的臉,虎口卡住他的下頜,半強迫地逼人仰頭看他。穆晏華充滿侵略性地逼近寧蘭時,溫柔的語調卻沒有半分柔情蜜意,只有冰冷的惡劣逗弄:「畢竟殿下這張臉我瞧著,便是皇后的鳳冠、鳳袍都比不得,還有這手感……」

  穆晏華是真心實意地感嘆著,卻也因此顯得更為露丨骨狎丨昵:「若不是記著殿下似乎麵皮兒薄得厲害,臣方才便要將你拉進懷裡,細細把玩一番。」

  寧蘭時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登徒子!

  但還沒等他從這話中緩過來,穆晏華的手又順著往下,輕輕貼上了他的脖頸。

  寧蘭時幾乎是本能地想要低頭,但被穆晏華一句輕飄飄的「擡著」,生生給止住了動作。

  寧蘭時閉了閉眼,隱忍著仰起了腦袋,不去看他。

  穆晏華瞧見他這副模樣,眼裡的興味就再度燃了起來,如火一般,瞬間便點燃了他方才因為那幫手下辦事不力而噌噌往上冒的火氣,但卻轉為了另一種高亢。

  他輕輕圈著手底下這截「白玉」,食指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過寧蘭時頭頸連接處的那一塊兒軟肉,都磨紅了,也不願意鬆手。

  他今兒個算是真的明白了,為何會有人喜歡賞玉、玩玉,這感覺確實……

  穆晏華手上的力道重了幾分,大拇指的扳指壓在那薄薄的皮.肉里,陷得更深。

  他望著寧蘭時的眼睫隨著他的動作抖了抖,更覺有趣。

  但他手底下這塊玉,不僅是全天下獨一無二的,也要比那些石頭有意思多了。

  寧蘭時說自己不習慣與人接觸,並非謊言。

  他自小被遺忘在了角落,兄長們不會與他玩,父皇的妃嬪們,也多數嫌他晦氣,明里暗裡說他是掃把星,也不敢同他親近。

  他母妃母家獲罪,誅九族,他還能留一條命已是難得。

  畢竟父皇最不缺的,就是兒子。

  從小同他住在一塊兒的嬤嬤更是把他奉若主子,他有記憶後,莫說抱了,像母親一樣牽著他的手在院內走一走都沒有過。

  寧蘭時當然有憧憬羨慕過,但絕不是像現在這般——

  他的指甲嵌進了肉里,扎得生痛,都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可他並不知曉,他這樣初看孤高清冷,仿佛游離於人世外的仙人露出這樣的神態,有多叫穆晏華這種心理早就不正常了的瘋子有多興奮愉悅,甚至有一種莫大的滿足感,去填補他藏在心底最深處因為與正常男子不同的自卑,去彌補那個空洞。

  「……殿下。」

  穆晏華慢慢道:「臣有一事要與你說。」

  明明被掌控的是寧蘭時、做不了主的也是寧蘭時,他話語裡卻無端真多了幾分奴才的謙卑,更叫此時的上下位者關係混亂,也讓寧蘭時覺得自己那一塊皮膚都要給穆晏華蹭破皮了。

  但他此時卻不得不因為穆晏華的話而思緒稍稍回籠。

  他…要說什麼?

  是說他與他的交易,他要如何向他索取報酬麼?

  眼見繃得更加厲害,穆晏華無聲低笑,語氣卻十分正常:「按照規章,今日皇帝,也就是你父皇便要在皇祠中停靈七日,他的所有孩子、妃嬪,從二品以上的朝臣,皆要於殿內跪拜哭喪至靈起,這七日你們這些孩子是不能進食的。太醫院院使,昨日給你把過脈的,他說你的身子本就有虧空,你年紀太小,這七日耗下去怕是可能會傷及根本。」

  寧蘭時今年春時滿的十八,連弱冠都沒至。

  穆晏華淡淡:「所以今日你同我吃早飯後,便與我一道去一趟,再回來。」

  寧蘭時沒想到他說的是正事,他愣了下,思緒也跟著散了些。

  然後下一秒,他便感覺到穆晏華的食指指尖突然滑動著點在了他的喉結上,瞬間就叫寧蘭時下意識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束口的刺繡硌著他掌心自己掐出來的印子,又叫他擰了擰眉。

  穆晏華微頓,方才起的逗弄姿態都收斂了些,他攥住了寧蘭時的手腕,用的力度剛好,叫寧蘭時被迫展開了五指。

  他以為穆晏華是不喜他剛才抓他的事,脊背冒了一片冷汗,正要道歉,就聽穆晏華冷聲道:「你下次再掐自己,我就親手把你的指甲蓋一個個拔了。」

  寧蘭時一驚,看向穆晏華的目光中多了幾分驚怒:「你……」

  「太子殿下。」穆晏華手上的力度又大了幾分:「聽見了麼?」

  寧蘭時低下眼,顯然是有點被嚇到,微抿住了唇,很輕地應了聲:「嗯。」

  穆晏華低眼看著他掌心裡的月牙印,微微舔了舔唇,到底還是克制住了。

  國喪…他無所謂。

  只是他師父、義父,縱使他對他的感情再複雜,他也承認夏士誠於他有大恩,那些旁的仇恨糾葛…人終究死了。

  他們父子情分一場,他理應為他守孝一年。

  穆晏華的情緒緩下來,又看著低著頭不敢動作的寧蘭時,無端想起自己從前還沒爬到夠高的位置時,即便有再傲的骨頭,也得自己親手打斷了去當狗的那段日子。

  「……太子殿下。」

  穆晏華語調隨意:「喜歡抓著什麼東西的話,下次可以抓著臣。」

  寧蘭時第一時間沒吭聲。

  穆晏華:「嗯?」

  寧蘭時其實不喜他這訓他的姿態,但不得不求全:「不小心抓傷廠公了,廠公會把我手給砍了麼?」

  穆晏華:「……」

  他覺得好笑,哼笑了聲後,今天糟糕透了的心情終於徹底見晴:「就你那貓撓兒似的力氣?」

  寧蘭時:「?」

  他覺得這句話比穆晏華摸他脖子還要羞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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