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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03

2024-09-13 16:31:26 作者: 張無聲

  第03章 03

  皇帝駕崩的消息同封十七皇子為太子的消息是一同傳遍京城的。

  外頭如何風雨飄搖,寧蘭時在自己這小宮院中或許不知,但也能猜到一二。

  他摩挲著那黑底龍紋的聖旨,望著屋內的每一個物件,輕輕閉上了眼睛。

  同聖旨一道來的,還有東廠的幾個太監,以及宮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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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務府的總管親自來了一趟,與他說東宮正在清掃,今夜定能叫他搬進去,隨後嬤嬤便被帶走。

  外頭守著人,還不少,寧蘭時知道,畢竟穆晏華也沒藏著。

  是守著他的,也是護著他的。他父皇駕崩,這緊繃著局勢的弦也就斷了,之後是一潭混亂泥沼,還是旁的,無人能知。

  寧蘭時展開了手裡的聖旨,逐字逐句地默念著。

  字寫得蒼勁有力,能夠看出主人腕力和內力都不淺,定不是他父皇所寫。但…估計也沒人敢質疑這道聖旨。

  入夜後,太子的轎輦便到了門口。

  寧蘭時將聖旨卷好收入匣中,只戴上了母妃最後的遺物,便踏上了去往東宮的路。

  他也悄悄在這宮中走過。

  數過從這兒到東宮需要多少步,數過要經過多少道拱門、宮殿……就是沒想到,自己有一日是被擡進去的。

  還是坐著被擡進去的。

  寧蘭時微垂眼。

  他到東宮時,偌大的宮殿實在叫他有幾分自己要被巨獸吞沒了的錯覺。

  宮殿內一切都井井有條,內務總管也早早候著,見到他便領著一干宮婢內侍向他行禮。

  「參見太子殿下。」

  寧蘭時身上穿著的還是舊衣,且這身衣服是五皇子早在好幾年前就不要了的舊衣。

  他有幾分無所適從地蜷縮了下手指,輕輕地回了句:「不必多禮。」

  一干人等這才起來。

  內務總管道:「殿下,這些人您且先用著,也不用太記名,日後可能還會換,您也麻煩。」

  寧蘭時知道這是何意,只怕是穆晏華忙著,沒空往他身邊安排人,所以內務總管便看著挑了些,具體服侍他的,還得等穆晏華敲定。

  多可笑。

  寧蘭時低聲應了:「好。」

  內務總管又招招手:「小圓子。」

  一個低著頭的小太監便忙上前了一步,內務總管道:「殿下,這是小圓子,與您年紀相仿,您若是願意,便叫他暫且做您的貼身太監。」

  寧蘭時還是那個字:「好。」

  小圓子立馬跪下磕頭:「多謝殿下。」

  內務總管:「千歲爺說要與您一道用晚膳,故而還得請您候一候…不如此時先叫尚衣局的繡娘們為您量身。」

  「好。」

  內務總管琢磨著寧蘭時雖然看著有幾分孤冷,但似乎是個好相與的。

  於是他彎腰伸手示意:「您這邊請。」

  往偏殿去,早就在東宮候著的繡娘自然也是跟著一道移步偏殿。

  繡娘才拿上木徑尺,寧蘭時還未展開雙臂,正殿那頭便響起了穆晏華有幾分懶意的聲音:「人呢?」

  約莫是有人低低回了句,穆晏華直接朝這邊走來。

  他邁步子大,不過幾息間,便出現在寧蘭時面前。

  瞧見他,寧蘭時不由有幾分緊繃。

  穆晏華掃了眼:「量身呢?」

  內務總管腰壓得更下:「是。」

  穆晏華擡擡下巴:「繼續吧。」

  繡娘這才重新拿起了木徑尺,寧蘭時不與他對視,只展開了自己的雙臂。

  他不習慣與人太近,所以繡娘靠近他時,他更為繃著,面上一閃而過的不自然也被穆晏華捕捉到。靠坐在桌上的人揚揚眉,來了點興致:「等下。」

  繡娘立馬就收了手,戰戰兢兢著,直接沖穆晏華跪下,一句話都不敢說。

  穆晏華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只道:「尺子。」

  繡娘雙手捧上。

  穆晏華這才起身,從她手裡接過了木徑尺,也因此靠近了寧蘭時。

  寧蘭時總覺得他身上帶著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是不是這麼些年造了這麼多殺孽染上的,反正寧蘭時幾乎是本能地後撤了半步,又想起他應允穆晏華的事,不得不頓住在那。

  穆晏華垂眼睨著幾乎要被自己的陰影完全籠罩住了的人,眸中翻出幾分晦澀,慢悠悠道:「殿下,量身這種事,臣作為您的貼身太監,自然要親自服侍您。」

  他彎眼,略微恭謹的語態都拿捏得很好,卻叫寧蘭時頭皮都炸麻了:「勞駕您擡擡手。」

  可寧蘭時只能擡手。

  他重新擡起雙臂展開,眉眼低著,不去看穆晏華的模樣,只看著他沖自己伸手。

  木徑尺抵在他的手腕上,被人微微施力壓下來,穆晏華身上的壓迫感也跟著重了幾分。

  寧蘭時可以感覺到。

  這人……隔著一把尺子,近乎狎昵地在他的手腕上揉弄了下,因為不同的力度會傳遞過來。

  寧蘭時抿起了唇。

  穆晏華盯著他,微勾著嘴角,悠悠報出了個數目,旁側的繡娘便忙提筆記上。

  臂長、身高、肩寬這些還好,真正叫寧蘭時難以忍耐的,是他把尺子壓在他胸前時。

  哪怕隔著衣物,寧蘭時依舊能夠感覺到,他真的壓得正正好……

  寧蘭時攥緊了自己的手,尤其是在穆晏華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抵在木徑尺上微微撚動時,寧蘭時終於忍不住開口:「……廠公。」

  他聲音很小,可屋內自穆晏華出現後,那些宮婢便連呼吸聲都放輕了不止一星半點。

  這囁嚅般的聲音還是很明顯地在偏殿炸開,叫寧蘭時自己聽了都更覺羞恥。

  穆晏華卻終於收了神通,正兒八經地再給他量了腰:「你倒是和你父皇不同。」

  不故意逗弄人玩給自己找點樂子了,他就用回「你」了,他再報了個數目給繡娘,也把木徑尺放了回去。

  就是放回去前,他還看了看那把尺子,若有所思。

  穆晏華:「和你那幾個兄長也不一樣。」

  終於結束了這番酷刑,寧蘭時微微鬆懈下來,嗓音卻還有點微啞,不是他有何反應,而是方才那番…在這麼多人面前啊。

  「我與他們,有何不一樣?」

  穆晏華隨意道:「他們在床上與人顛鸞倒鳳時,就喜歡叫我們守在外頭,圖個安心,明明也知道,我們東廠的人,耳朵都不差,什麼話都能聽見……」

  他話沒說完。

  只因他偏頭一瞥,就瞧見了寧蘭時擡起頭、不可思議看著他的視線。

  穆晏華微頓,又笑起來。

  這副模樣,倒是比低眉順眼的樣子看上去要可愛多了。

  他還注意到寧蘭時耳朵尖都紅透了,跟染了丹寇似的。

  看上去也沒有那般清冷了。

  穆晏華覺得有趣。

  像寧蘭時這樣的,逗弄起來樂子才多。

  「先用膳吧。」

  穆晏華朝外頭走去,完全沒有要讓寧蘭時作為主位先行的意思。

  他們落座後,穆晏華就坐在寧蘭時身側,還是主位。

  寧蘭時對這些,倒是真沒什麼特別計較的。

  他自幼就是被忽視著長大,身上流淌著的皇家的血,在他瞧來也沒什麼特殊。

  最多不過是能保住他一命。

  晚膳擺了一大桌,寧蘭時不懂這些,但知道都是好東西。

  他在那破落宮院裡,從未見過這些好東西。

  趙寶拿出銀針一個個試毒,穆晏華又招招手:「太醫呢?」

  候在門口的院使忙上前跪拜:「臣在。」

  穆晏華示意:「給看看。」

  寧蘭時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微抿了下唇。

  院使往前了兩步,搭上寧蘭時的手腕,細細探察了一番:「殿下身體還算好,只是有些疳積,不是大問題,調養半月就足夠。」

  穆晏華嗯了聲:「配藥。」

  院使應是。

  寧蘭時稍怔。

  他還以為…對於穆晏華說,他是個病癆子才更好。

  那頭趙寶已經驗完,又有婢女上前試菜,寧蘭時就看著她每吃過一道,趙寶還要以內力催化,如此折騰下來,穆晏華才在吩咐所有人都下去後,終於偏頭跟他說了聲:「殿下森*晚*整*理,用膳吧。」

  寧蘭時慢慢拿起了筷子。

  不知是不是穆晏華今日心情不錯,與他多說了幾句話:「你知道你父皇是怎麼躺那兒的麼?」

  寧蘭時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吃了,但他看穆晏華一邊夾菜一邊說話,就知這人大概是沒什麼規矩的,於是先道:「我不知。」

  然後再慢慢扒拉了口飯。

  穆晏華扯了下嘴角:「有宮人投毒,一種銀針驗不出來的毒,只能通過內力催化。他身體本來就不太好,我義父每月十五都會為他用內力給他養養身體。」

  後續不用多說,寧蘭時足夠聰慧,能明白。

  但是……這宮中還有人能逃過東廠的法眼?

  「東廠又不是神。」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麼,穆晏華對上他的視線:「那宮人在投毒後就自殺了,什麼都查不到。」

  他低笑,語意不明:「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皇子,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讓老子死自己上位……我偏不選他們。」

  寧蘭時不知要如何接話了。

  穆晏華也不在意,而是悠悠舉起了手邊的茶杯,碰了碰寧蘭時面前的杯子:「殿下,臣真心地祝願你,能活過臣,活得比臣的命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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