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你不能倒下

  「周醫生，我弟弟情況怎麼樣？」

  周經年摘下醫用口罩，臉上紅痕盡顯，「借一步說話。」

  黎詞被護士推著回病房。

  黎書踮起腳尖，心急的瞅了一眼卻什麼也沒看到。

  「你弟弟的情況不是很樂觀。」周經年聲音里透著疲憊。

  黎書眼前一黑，只覺得白天見到的那一道閃電突然劈到了自己身上。

  她險些暈厥過去，周經年扶了她一把。

  黎書撐著牆壁勉強站穩，她臉色煞白，「沒事，您說。」

  「手術我們已經做過了，但病人現在依舊處於昏迷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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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什麼時間可以甦醒？」黎書急切追問。

  周經年沉默。

  黎書的心仿佛被無情撕裂，碎成了無數個碎片。

  醫生沉默說明了一切。

  她吃力的靠著牆壁，思緒渙散，怎麼也無法聚攏。

  周經年秉持著原則，將真實情況告訴黎書。

  「黎詞因為細菌感染情況再度惡化，陷入昏迷。手術我們已經盡力，接下來要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力。」周經年礙於穿的手術服強忍下拍她肩膀安慰的想法，「如果一直不能甦醒，最壞的狀況是變成植物人。」

  植物人！？

  耳膜仿佛被針刺穿，黎書耳邊一陣翁鳴。

  他只看得到周經年的嘴唇蠕動，面色擔憂，卻再也聽不進去任何消息。

  「周醫生，要一起吃飯嗎？」小護士特意從護士台趕過來詢問，看到黎書時禮貌的點頭微笑。

  周經年擔憂的望著黎書，她神色恍惚渾身都在顫抖。

  「周醫生。」黎書聲音很輕，像抓不住的一縷煙，「辛苦了，你先去吃飯吧，我去看看我弟弟。」

  周經年頓了頓，點頭，「好，那你要吃什麼？我為你帶點。」

  小護士聽見兩人談話的內容才意識到兩人認識。

  「不用了，謝謝你。」黎書彎腰鞠了一躬。

  周經年所有安慰的話都卡在喉嚨，就默默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周醫生，我們打算點照燒雞腿飯，你要吃嗎？」護士在一旁追問。

  「都可以。」周經年有些疲憊。

  「她是三十五號床的家屬嗎？不過好像之前都沒見到她，出了這麼嚴重的事兒才來……」

  周經年皺眉，「不要隨便議論病人家屬的隱私。」

  他突然想起來偶然遇見黎書時她手足無措的模樣。

  她並不是沒來，似乎是找不到弟弟在哪裡？

  周經年搖了搖頭，「幫我點兩份飯，謝謝。」

  黎書跟到病房，心電監護儀上正在顯示弟弟的心跳速率。

  病床上的黎詞面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羸弱的像一棵枯木。

  黎書的心瞬間又擰在一起，仿佛萬千根針同時扎進，痛得她喘不上氣。

  「小詞。」

  她聲音哽咽，顫抖著手拉著弟弟的手。

  黎詞的手掌溫度很低，骨節分明。手背上的青色血管紋路清晰。

  黎書生怕扯痛他，動作放得很輕，就連哭也不敢出聲。

  淚水流進嘴裡，苦澀的無法形容。

  「小詞，姐姐對不起，你姐姐來看你了。你一定要堅持活下來，姐姐只有你了。」

  黎書趴在病床旁邊，冰冷的儀器發出嘀嗒的聲響。

  「只要記得你最愛吃榴槤糖了，姐姐明天給你買。」她的臉頰貼著黎詞的手背，試圖將身上的溫度傳遞給他幾分。

  病房裡沒有任何東西回應她，全是她一個人低聲喃喃自語。

  黎書痴痴的說著姐弟兩人以前在一起的快樂經歷，試圖喚醒昏迷的弟弟。

  淚水在白色床單上暈出水痕。

  周經年拿著手裡的盒飯過來時，透過窗戶看見黎書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趴在床邊。

  掌心的飯溫熱，他不忍心打破這份寂靜卻礙於她沒吃飯敲響門。

  「叩叩叩——」

  黎書恍如隔世，她倉皇站起來，背過身，用手拭去臉上的淚痕。

  門被拉開，她眼角微紅，聲音沙啞，「周醫生。」

  周經年將手裡的盒飯遞過去，「你還是吃點東西吧，畢竟弟弟還要依靠你，你不能倒下。」

  黎書正想說沒胃口，聽到他的話又接過飯盒。

  「謝謝。」

  「不客氣。」

  病房的門被合上，兩人站在悠長寂靜的走廊上。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身體最重要。」周經年抬手，輕拍她單薄的肩膀，指尖觸及到的溫度冰涼。

  「好。」黎書抱著盒飯點頭。

  明明從早晨吃過飯到現在卻沒有一點飢餓的感覺，抱著的飯也很香卻沒有食慾。

  周經年將搭在臂彎的針織外套遞到黎書眼前，「夜裡越來越冷了，你先拿著穿。天氣預報說明天是大雨，你明天回家拿些衣服。」

  黎書盯著那件灰色針織外套，接過，「謝謝你，周醫生。」

  「不客氣。我要下班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因為傷心損害了自己的身體。 」周經年叮囑。

  「好。」黎書吸了吸鼻子，小巧的鼻頭通紅。

  周經年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回過頭發現她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黎書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隨意扒拉幾口飯菜。

  本來她吃不下一點，可想起醫生說的話強行逼迫自己食用。

  就著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黎書狼吞虎咽吃下照燒雞肉飯。

  回到病房，看著床上除了呼吸之外沒有任何動靜的人黎書又止不住難過。

  背靠著冰涼的乳白色門框，身體漸漸下滑，黎書癱坐在地上。

  明明一切都在好轉，她以為她只要吃些苦頭弟弟就能好過一些。

  可偏偏……命運弄人。

  黎書抓了抓身上寬大的灰色針織衫，心裡有些慶幸遇到周經年。

  如果不是周經年，根本沒有人會告知她黎詞的近況。

  「轟隆——」

  窗外又是一道驚雷，銀色閃電再次劃破寂靜的黑夜。

  黎書看的觸目驚心，小跑著拉上窗簾。

  黎詞最怕打雷了。

  「小詞不怕，姐姐在陪著你。」黎書拉著弟弟冰涼的手不斷安撫。

  床上的人依舊毫無動靜。

  記憶中，她每次安慰時黎詞都回應她，「姐姐我不怕了，有姐姐在我什麼都不怕。」

  「姐姐會永遠陪著我嗎？」『

  「姐姐會永遠陪著小詞。」

  「那小詞也會永遠陪著姐姐。」

  記憶像窗外連綿不絕的雨落下來，黎書再度哽咽起來。

  「小詞，你一定要堅強，一定要醒過來。說好的要永遠陪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