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渾不吝的朱紅霞

  「發糕還有嗎？」有人跑過來問。

  本來坐在門檻上的朱紅霞一下蹦起來，衝著人家道：「嬸子，我剛才就說了，您只要回去，絕對會後悔買少了。」

  晚上杜雨燕做了發糕，剛拿出來，便被一搶而光。

  杜雨燕正要跟人道歉，朱紅霞已經從裡面捧出幾塊發糕，「瞧見沒有，特意為您留的！」

  「哎喲！我都要了！」婦人高興地直夸，「你們這兒不僅東西好吃，服務員也比別處和氣。」

  等到人家走了，杜雨燕看著朱紅霞，「這是讓你帶回家的，你就給賣了？」

  朱紅霞一樂，將收的錢交給坐在裡面算帳的張小芳，出來後道：「有生意上門，當然要做。以後我想吃了，找姐去唄！」

  杜雨燕伸手拍拍朱紅霞的頭。

  今天一早杜雨燕便進了後廚，把前面交給張小芳和朱紅霞。

  杜雨燕剛開始還出來看看，也是怕一個張小芳就算了，再添個渾不吝的朱紅霞，兩人聯手把客人嚇跑。

  

  結果出乎意料。朱紅霞小嘴吧吧的，把客人們哄得不要太開心。遇到脾氣不好的，也被她三兩句逗笑。

  沒想到，朱紅霞還是個人才。

  「明天真不干啦？」朱紅霞托著腮，「不過癮啊！」

  朱紅霞是真覺得，當服務員有趣。

  紡織廠那份工作丟了，朱紅霞也沒多難過。她不喜歡成天站在工具機前，耳朵里轟隆隆的，連個聊天的都沒有。其實拉板車都比當紡織工好，至少可以找人說說話。

  沒等杜雨燕回應，張小芳從裡面出來，遞上一沓票子，「算出來了，七十八塊錢，咱們賺了三十八。」

  「這麼多？」朱紅霞一臉高興。

  張小芳上下瞧瞧朱紅霞，「跟你有什麼關係？」

  朱紅霞眨了眨眼，「我不是替你們高興嘛！」

  此刻唯一不那麼開心的，是杜雨燕。

  這個數字沒有達到她的預期，看似賺了不少，其實成本和費用都還沒算進去。

  伸手抽了三塊錢，杜雨燕便要塞給朱紅霞。

  「不要，我是來幫姐的忙！」朱紅霞雙手往後一背。

  杜雨燕沉了臉，「今天我雇了你，就該給工錢。以後不管跟著我還是跟別人干，記住一點，該你的勞動所得，誰都不許剋扣。」

  「拿著吧，矯情什麼呀！」張小芳撇了撇嘴。

  杜雨燕又想了一下，「小芳，你拿十五塊，這裡面包括你的本錢、分紅帶有三天工資，我只能給你這麼多。回頭幫我給主任七塊錢，這是該他得的。」

  張小芳正遲疑，朱紅霞有話學話，「拿著吧，矯情什麼呀！」

  斜了朱紅霞一眼，張小芳道：「我不能要，主任肯定也不會拿的。」

  「這回最難為的就是主任了。」杜雨燕實話實說。

  上午郭紅武一臉愁容地過來，杜雨燕才知道，他已經去過派出所。

  杜雨燕說要賠償，郭紅武拒絕了。他的意思，朱家的事是歷史遺留問題，怪不到杜雨燕頭上。

  等看到黎瀟修出來的家具，郭紅武眉頭才稍稍鬆了松。

  原本過來幫忙的楊旭中午回了鄉下。郭紅武還主動給黎瀟打下手，兩人在後院忙了好一時，最後一塊走了。

  張小芳正猶豫，朱紅霞撲哧笑出來，「我姐這臉一拉，挺嚇人的吧？拘留所里，我姐只要來這麼一下，沒人敢惹她。」

  「不是跟你說了嗎，拘留所的事不許講出去！」張小芳朝朱紅霞腿上踢了一腳。

  兩個人搭夥幹了一天的活，又借著杜雨燕當中介，算是結了交情。

  朱紅霞正要翻臉，瞟見杜雨燕望過來，眼珠轉了轉，「姐夫那邊，要不要給錢？」

  「丈夫給老婆幹活，談什麼錢？」張小芳好笑。

  杜雨燕也不吱聲，搬著桌子往裡走。

  「算了，這邊交給我和朱紅霞，趕緊回家吧，兩口子好久沒見了吧，該要……」張小芳故意話留半句，衝著杜雨燕擠了擠眼睛。

  杜雨燕頭皮開始發麻。

  天黑之後，杜雨燕回了家，聽說黎瀟睡了沒一會，便被郭紅武叫走，居然有逃過一劫的慶幸。

  大寶在床上玩了一會，就自己睡了。二寶今天有點煩躁，非要窩在杜雨燕懷裡。

  這會兒杜雨燕抱著孩子，坐在飯桌邊，盤著這幾天的帳。

  雖然家具修得七七八八，到底還是造成了損壞，杜雨燕不賠一點，道理上說不過去。水電煤還有要交的稅費，她也算好了，就等著明天把帳和錢一併交給郭紅武。

  門那邊傳來開鎖聲。

  杜雨燕心裡咯噔一下。

  門一開，果然是黎瀟回來了。

  「這小子還不睡？」黎瀟和二寶對視一眼。

  二寶一扭頭，將臉埋進杜雨燕懷裡。

  黎瀟不把自己當外人，拿了杜雨燕的杯子，倒過水，坐到了杜雨燕對面。

  這麼大眼瞪小眼……

  趁著兒子哭了幾聲，杜雨燕抱著他挪到床邊，輕輕地拍著。

  「生活費！」黎瀟將一個信封放到桌上。

  杜雨燕承認自己愛錢如命，看到信封那刻，本是繃緊的臉立馬松下來，下意識要站起。

  黎瀟笑出了聲。

  「很好笑嗎？」杜雨燕也是要面子的，又坐了回去。

  黎瀟起身上前，先是看了看滾到床里的大寶，又低頭瞧著二寶，一眼不眨地瞧。

  來自慈父的凝視，讓二寶抓緊了杜雨燕的衣領。

  「老子好不容易回來，你還跟我搶老婆！」

  此時杜雨燕的腳下，都能摳出三室一廳。

  可她又不想讓黎瀟看出來，沒話找話地問，「你和郭主任又去喝酒了？」

  「老郭這人心思還挺重。」

  黎瀟坐到旁邊，想了片刻，「他說，為民小吃部前面的主任是他師父。這店以前就是他師父家開的，後來公私合營了，他師父也留了下來。老爺子前幾年過世，臨走之前，唯一的念頭就是把這家店繼續開下去。這就成了老郭心裡過不去的坎。」

  原來還有這段故事。

  杜雨燕正聽得入神，耳根忽地有些癢，再一轉頭，黎瀟的臉與她近在咫尺。

  兩人對視片刻，杜雨燕架不住耳朵燙紅，只得低下頭。

  「睡著了。」黎瀟低聲道。

  二寶果然閉上了眼睛。

  「結婚證拿上，早去早回！」黎瀟站了起來。

  杜雨燕故作為難，「要不改……天？我這兒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