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魔障

  眾人看向屋內，俱是一臉驚詫，即使心中早有準備，也沒想到裡面是這樣的。

  

  正中央十幾個體格健壯的男子正在那裡打鐵，動作一致，姿勢僵硬，每一道聲音完美契合，即使身後的大門發出重響，也半點沒有回頭。

  看來的確是傀人無疑了。

  旁邊豎著四個巨大的鑄劍爐，爐子裡的火焰熊熊燃燒，讓他們還沒有進去就已經感受到了灼熱。

  兩邊各有四個牢房一樣的存在。

  聞人昭直接出去，先來到那些傀人身邊。

  那些人雙眼上翻，機械性地打著鐵，動作十分生澀僵硬，看起來並不如今日圍殺她的那些人厲害。

  她依次走過每一個傀人面前，直到腳步一定。

  「昭兒，你認識？」殷風玄見聞人昭在那傀人身邊站了好一會兒。

  「這人就是李青。」聞人昭道。

  殷風玄道：「長順門那個李青？」

  聞人昭點頭。

  長順門出事前一天李青運鏢離去，前往斷劍山莊，算是逃過一劫。這段時日對方一直蹤跡全無，還以為是藏起來了，沒想到居然直接被做成了傀人在這裡鑄劍。

  不過此人當初敢建議陳鏢頭挖出千星凡的屍首，他就死不足惜。

  「小昭，」洛冰招呼她。

  他們剛才進來先去了那些牢房查看。

  聞人昭和殷風玄走過去，「大人？」

  「你看，」洛冰將在地上撿起的一根簪子遞給聞人昭看。

  聞人昭拿起簪子看了看，「這樣式我記得是時下最流行的樣式。」之前夙青坊開業，李明珠和銀音就給她和暮斬靈送了新設計的簪子，裡面就有這樣的。

  「這裡還有些碎布，」唐千秋道。

  「那頭也是，還有荷包，」容明將一個滿是泥土的荷包遞給聞人昭看，只見上面繡著個「王」字，荷包小巧精緻，一看便知是女子之物。

  「看來這裡就是那些女子被關押的地方。」

  「昭兒，你們來看，」殷風玄站在一處鍛劍爐前招呼他們。

  眾人都走過去。

  那爐子口因為常年煙燻火燎被熏成了焦黑色，還有一層油脂或蠟一樣的東西。

  爐子周圍積了不少蒙了灰塵的劍。

  眾人都撿起一把，把上面的髒東西隨意一擦。

  「居然都是一樣的劍。」洛冰道。

  聞人昭看向殷風玄，「我想，這應該就是那把傳說中十大名劍之一的『攬霜寒』。」

  「這居然就是攬霜寒？」雲瀟兒屈指隨意一彈劍尖。

  「乒」一聲。

  雲瀟兒手中的劍就斷成兩節，劍尖掉在了地上。

  她立馬就愣住了。

  周圍人先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的斷劍，最後看向雲瀟兒的監護人，洛冰。

  洛冰：「……」

  「怪不得煉這麼多，原來都失敗了。」洛冰腦子轉得極快。

  雲瀟兒默默看向洛冰。

  洛冰笑得一臉溫潤。

  唐千秋就站在二人身邊，被這一幕膩得牙疼。

  不逗樂子了。

  聞人昭也覺得洛冰說得對。

  「看來玉林竹想鍛造出『攬霜寒』，可惜最重要的材料之一『龍鱗』卻無處可尋，只能另闢新路。」聞人昭道。

  「比如人殉。」殷風玄拉著聞人昭走到爐子的側面。

  這鍛劍爐有一個蜿蜒的槽子環繞住整個爐身，最後向下，槽子的最底端還放著個罐子。

  「這恐怕不止是鍛劍爐。」靈犀燭冷笑一聲。

  殷風玄道：「爐子口的那些油脂應該就是……屍油。」

  「所以這爐子不但是鍛劍用，還用來提煉屍油。」聞人昭道。

  「玉林竹真是死一萬次都不為過。」雲瀟兒咬牙道。

  「老大，」呼喊聲從門口傳來。

  聞人昭轉頭，就見是玄紫帶著龐展和魯斷下來了。

  「王爺，安和將軍已經到了。」玄紫向殷風玄拱手。

  畢竟斷劍山莊占地面積大，莊內人也不少，他們人手不夠，只能暫時借紅蓮坊的人。為的，就是讓駐守在附近城池的駐軍前來。

  殷風玄看向聞人昭。

  聞人昭點頭，「阿玄，你去吧。讓他們把這些傀人都拉出去。總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看看還能不能救回來。」

  殷風玄沉吟片刻，還沒說話。

  聞人昭握住他的手捏了捏。

  殷風玄輕輕一笑，「好。」

  他帶著玄紫原路返回。

  龐展左右看看，一臉怕怕的樣子，搓了搓胳膊，「老大，這裡怎麼這麼嚇人啊？」

  「白無道醒了嗎？」聞人昭道。

  「已經醒了老大。白無道就關在你隔壁的院子裡。斷腿的血止住了，武功也被老大你廢了，命保住了，剛才醒了就開始發瘋，讓白前輩扇了個嘴巴子老實了。」龐展道。

  白疏為什麼要扇白無道嘴巴子，是因為他已經知道聞人昭這次大開殺戒的原因了。要不是知道自家徒兒留著他的命有用，他絕對立馬送他歸西，以最痛苦的方式。

  聞人昭點頭。

  「我給二位前輩都準備了房間，他們都去休息了。」龐展道。

  龐展辦事，聞人昭很放心。

  「瀟兒，剩下沒什麼事兒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聞人昭看向雲瀟兒等人。

  忙活了一晚上，他們也確實有些累了。

  這次的事情也差不多就可以結案了，眾人也的確沒什麼事，就先回去了。

  餘光看見暮斬靈在一個個傀人面前抱著胳膊打量，眼珠子都快貼上去了。

  「斬靈，能救嗎？」聞人昭上前道。

  「嗯……有點費勁……」暮斬靈道。

  剛才他們抓的那些傀人都死了，就是有沒死的，拉回來的路上也死了。本來殷風玄打翻的那些傀人最開始沒死，但是因為不能動彈，被從天而降的各種堅硬無比的黑牆給砸了，死的不能再死了。一個個血呼滋啦的，所以暮斬靈也沒能仔細看看傀人到底什麼樣子。

  「昭兒，我得研究研究，先拉出去吧。這裡太熱了。」暮斬靈道。

  這些傀人看起來和那些中招的江湖人還不太一樣。

  現在十月初，外面深夜已經很是寒冷。所以他們都穿得厚厚的下來，沒想到下面這麼熱，都快出汗了。

  聞人昭打算先帶他們出去，要不然這忽冷忽熱的，別感冒了。一回頭，看見魯斷站在一面牆前正發呆。

  「魯斷，」聞人昭走過去。

  「老大，我和玄紫大哥去了玉林竹的臥房，發現裡面有間密室，他是真的謹慎。密室入口在他的床底下。密室里我找到了仙陽山道長他們的拂塵，不過大部分都被拆了。我看見密室里還有道門，本來我和玄紫大哥想看看通向哪，正值後山震動，玄紫大哥擔心密室塌了，就帶我先離開了。我算了算距離，那密室暗門應該通的就是這裡。」魯斷道。

  剛才人多事雜，他就也沒來得及說此事。

  聞人昭聞言頗有些不好意思，差點把魯斷和玄紫誤傷。

  「這裡有道門？」龐展看著面前的牆，上面遍布花紋，怎麼看也不像有門的樣子。

  「有門，」剛才這裡光線暗，聞人昭也沒注意這裡，現在走近才發現。

  她一手按住上面的幾朵花，逆時針旋轉後，只聽「咔嚓咔嚓」幾聲，面前的牆就好像憑空出現一道門，轉動後，露出了後面的通道。

  通道很寬，門也很大，可以同時並行四五人。看來平時就是這樣往下面運人的。

  聞人昭走前面，讓龐展他們跟在自己身後。

  路上沒有任何機關。

  先是往前坐，再左拐，最後是向上的台階，當她推開門，就是魯斷說的那間位於臥房裡的密室。

  牆上掛了很多武器，其中就有拂塵，完好無損的只剩下三把了，剩下的，都被拆開了。

  不過更吸引聞人昭的還是兩個棍子交叉在一起的燈籠。

  這東西可是眼熟。

  之前每個中了幻術迷障的人都說在失去意識前看見了兩個紅色的東西。

  剛才絕殺陣里的那些傀人每隔幾人就拿著個燈籠。不過還是那句話，山崩地裂後，那些燈籠全壞成了渣渣，現在這裡有個現成的。

  聞人昭將其拿下來，眉頭一蹙，她顛了顛。

  「老大，怎麼了？」龐展問道。

  「重量不對，有些重。」聞人昭道。

  「重？」龐展聞言湊到燈籠面前，就是個燈籠，能重到哪裡去。

  「不過這燈籠皮用什麼做的，感覺還挺特別的。」龐展伸出手指剛想戳。

  聞人昭卻被這句話驚得一動，她一把抽開燈籠。

  幅度太大，把龐展嚇一跳。

  也就是這一甩一飛之間，燈籠自己就亮了起來。

  聞人昭連忙一拍，寒冰瞬間將燈籠包裹，裡面的燭火也滅了。

  但就這短短一會兒，連三個呼吸都不到的時間裡，龐展離得近，還是聞到了燈籠里發出的味道，這味道很奇怪，讓他有些陶醉，不知今夕何夕。

  聞人昭一臉無語，在龐展耳邊打了個響指。

  龐展立馬回神，悚然一驚，「這燈籠也太恐怖了。」居然就這一下子，自己就中招了。

  還好有老大。

  「還有更恐怖的，要不要聽，」聞人昭有些無奈，每次第一個撞鬼中招的總是龐展，這也算是一種特殊體質了。

  「什麼啊老大？」看著聞人昭的表情，龐展就覺得自己好像要被坑。

  「這燈籠皮，是人皮做的。」聞人昭道。

  龐展腮幫子一鼓，差點吐出來，自己剛才差點摸了……

  他連忙從荷包里拿出暮斬靈給他的丹藥服下去，又聞了聞香膏的味道，感覺好了不少。

  密室里還有張桌子，桌上放了不少書和紙。

  暮斬靈走過去低頭看了看，拿起最厚的一本，這本一看就知道年頭久了，「昭兒，這都是前朝的字，我不認識。」

  聞人昭走過去，「你想看哪段？」

  「這段，」暮斬靈翻開的這頁畫了紫藤婆。

  其中有一段，玉林竹明顯看了很多遍，甚至還在上面寫了些字做了標記，不過指代不明。

  聞人昭看完後，眉頭緊蹙。

  「這上面寫著，加了紫藤婆的『執魂燈』可以將幻術的威力發揮出十倍的效果。」

  那執魂燈就是那些紅燈籠。

  「不過這執魂燈看起來並不好做，效果也很難控制，他們為了不斷調整，做出最完好的執魂燈，所以一次一次地去用活人測試。」聞人昭眉頭緊鎖。

  這下面玉林竹寫的字就是幾年幾月幾日，男多少，女多少，旁邊還標註了是「死亡」還是「已成」。

  「玉林竹不但製作執魂燈，而且還想重新製作攬霜寒，沒有龍鱗，就另闢蹊徑，攬霜寒是世間的至寒寶劍，玉林竹覺得應該用人來殉劍，而且必須是二八年華漂亮聰慧的女兒家，必須是處子之身，用人死後的怨氣來培養，就可以得到攬霜寒。」聞人昭繼續往後翻，看了好幾頁後，仔細打量這本書，「這書不對勁。」

  「這種邪書肯定有問題啊，老大。」龐展道。

  聞人昭搖頭，「不對，我的意思是，這古書是偽造的。」

  「偽造的？」暮斬靈不解。

  聞人昭將書遞給龐展讓他看，繼續道：「按照書中所言，玉林竹用屍油泡酒，也是認為長此以往可以無形無跡地控制他人心智。」

  「這書的確是偽造的。而且手段很高。」龐展對於財寶古籍的鑑賞能力極高，畢竟是從小薰陶。

  「看來是有人給了他這本書讓他信以為真。」聞人昭道。

  「那些女子，一方面被他殉劍煉製攬霜寒，一方面被他剝皮製成執魂燈，還用來釀酒。」聞人昭的臉色很難看。

  「這人怎麼會信這種東西，是不是腦子有病啊。」暮斬靈皺起了臉，她之前本來只是覺得玉林竹就是個惡人，現在覺得對方就是個變態，真應該被五馬分屍。

  「走吧，我們先出去。」聞人昭帶著眾人離開，果然，出口是床底。

  她找了下機關，床自動豎起。

  聞人昭讓他們先去休息，今天太晚了。

  「昭兒，你也別忙了。」暮斬靈心疼聞人昭連軸轉。

  「放心，我也就去睡了。」聞人昭保證道。

  她找來暗衛去通知殷風玄他們從臥室進，這裡的空間更大，他們進出更方便。

  先讓人把傀人整出來，就放在空地上，拿欄杆圍起來。

  不過那些傀人即使被搬出來，也依然維持著鑄劍的動作。

  「底下空間封閉，現在先讓他們在空地晾一晚上，一會兒再試著解術吧。」聞人昭道。

  殷風玄派了人看著，拉著聞人昭先去休息。